普通人卖妻卖子,或者被被迫卖妻卖子,或者是意外走失,或者是被绑架,总之最后都汇聚在一个点——黑市。
黑市里汇集人,择优劣,分大小,然后再转手卖到城主城主这类人手上。
城主作为买方,跟黑市一定有联系,要是真的平白死了,只会打草惊蛇。
黑市上那些人闻风,只会藏起来,再想要一网打尽,只会难上加难。
吕辛安慢悠悠跟在赌鬼的身后,作闲庭信步,借着月光,观察赌鬼的妻子。
被长期家暴,导致她脸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东边肿西边破的,又没钱买脂粉,根本就盖不住,只能散落几缕头发拿来遮挡,但也和什么都没有差不多了。
而因她一路上挣扎,赌鬼认为她不听话,故意跟他对着干,就连打带踢,本来就洗到发白的麻衣上,又多了好几个黑色的脚印,一个在腿上,一个在腰上,肚子上还有几个。
想来是踢中脚之后,不小心摔了,赌鬼看见,以为她摔了不肯走,变本加厉,又踹上几脚泄愤的。
最重的几个只有弯弯的一道横,估计是用脚尖踢的,踢中小腹了,伤着了,后面她就一直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孩子趴在背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见母亲受委屈,又惊又怕,哭个不停。
赌鬼嫌他哭声吵,又要朝孩子动手,吕辛安出声道:“你做什么又要打人?”
赌鬼没有半点被人抓包的难堪,见人走上来,还嫌不耐烦,“你是谁?做什么的?干嘛来多管闲事?”
赌鬼又往吕辛安背后探看,发现她只有一个人,表情就不对了。
他停下来不为别的,就一直上下仔细打量吕辛安,那眼神直勾勾的,就差把想要侵犯她写在脸上了。
“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走夜路,你家里人呢?你一个姑娘家很危险的,不如和我一道走?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就去我家坐坐,喝杯茶。”
他还从没和那么漂亮的女子接触过,鹅蛋脸,柳叶眉,脸上不施粉黛,依然白里透红,唇红齿白,哪怕不笑看着也贼甜,就这么看你一眼,都能把人给看迷糊了。
赌鬼的妻子因为生孩子,加上日常做农活,还要照顾孩子,照顾一家子的人,早就熬成黄脸婆,头发也是干枯毛燥,乱糟糟的,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面对面,他脑子已经往下三路走了大半,手不老实,借着关心的由头,就想在吕辛安身上动手动脚。
吕辛安往后撤了一步,躲开了,“别碰我。”
赌鬼就笑了,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表情,“懂!你们这些女人,老是喜欢搞这种小把戏,说不要就是要。我在赌坊前见过你,怎么?看上老子了?故意跟进来,想老子陪玩玩?”
赌鬼这人不怎么样,身体更糟糕,一张嘴说话,就是一股子臭气。
偏偏他自己不知道,还自以为有魅力,龇着一口大烂牙,尤其凑近了,那味道,跟嘴里开了个垃圾站似的。
吕辛安忍住嫌恶,从包裹里拿出一锭金子,扔到赌鬼脚边:“用这锭金子,足够买一百个下人,我只要你的老婆孩子。钱,你拿走,你的老婆孩子以后就是我的人,你不准碰她们一根手指头。”
只听说过有钱的女人买小倌的,没听说过买一个生过孩子的黄脸婆的。
赌鬼捡起金子,放在嘴里咬了咬,确定是真的,高兴是高兴,但心里却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没立即答应拿妻子孩子交换,把金子揣兜里,反而说:“姑娘,你那包裹里,应该不止这一锭金子吧?”
一锭金子能让他赌好久了,要是这女的身上还有一堆,那他岂不是直接发了。
吕辛安警告他:“劝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怎么?你难不成还能杀了我?”赌鬼笑道。
吕辛安没搭理他,冲赌鬼妻子说道:“我花了钱买了你们,你们以后就和这个男的没干系了,跟着我走,再也不用挨打了。”
赌鬼妻子是被打惯的人。
一个人经常受虐,会形成条件反射,任何行动也会下意识地听从施暴者。
要是没有施暴者的命令,她不敢擅自做主,瑟缩着不敢动。
赌鬼因吕辛安故意忽视他,就有些怀恨在心,看见妻子识相,顺着自己,心里稍微平缓了些,但心情还是没有好多少,依旧暴躁,“走什么走?我允许你走了吗?”
不过一个女人,又是在这种小巷子里,死活还不是看他?
尤其像这种地方,很容易就被人玩弄了去,既然总归要便宜别人,还不如现在便宜了他。
赌鬼当机立断,打了这么久的注意,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张手就往吕辛安身上抓,却被吕辛安眼疾手快,一巴掌给打了回去。
赌鬼捂着脸难以置信,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敢打我?!”
吕辛安也有些懵,也有点可笑。
可笑自己发懵。
明明之前在别院反杀那个侍卫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是被现代社会规训过的,从小就被教什么男人的面子最重要,千万不能打脸。
一个男人的面子,可是比命都重要的存在啊。
赌鬼脸上的表情,原本凶恶的脸上变成难掩的难以置信,位置一倒换,施暴的变成受虐的,看着赌鬼,吕辛安突然萌生一种报复的快感。
天道好轮回,你也有今天?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朝他下三路又是一脚,赌鬼没料到她还敢用脚,没防住,痛得捂住裆部蹲了下去。
想了想,一脚好像不够,她又连连补上了几脚。
最后一脚下去的时候,脚心突然一疼,提起来的时候,赌鬼手里亮闪闪的,是一把锋利匕首,上面还滴着血。
赌鬼恶狠狠的,笑得整个身体都是一抽一抽的,“臭娘们,敢打我,看我不弄死你。”
说着,握着匕首就往前扑。
他这一出手,就往吕辛安的脖颈上去的,摆明了是要她的命。
吕辛安看见刀,身体下意识往后撤开一步。
但她伤了脚,跑不快,还是慢了一步,脖颈到锁骨的位置,被赌鬼的刀尖带到,留下一道长约十厘米的伤口。
因赌鬼的刀是斜插进去的,刀口也是斜的,跟片肉一样,要是动作大一点,那块肉就直接掀开了盖似的,里面的血就哗啦啦流出来。
而赌鬼看刀没捅进去,还要再来,吕辛安这时却已经被逼到墙根了。
温热的鲜血哗啦啦往外流,她的意识也有些不太清醒,模模糊糊的,耳边有听见女人在尖叫,还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
她感觉到自己头发被人一把拽走,整个背部在地上拖行了大概五六米,地上多是石子,磕磕绊绊,划破了背部的衣裳,把肉也刮去一层。
随着她的头部重重砸向地面,一阵让人犯恶心的声音在她头上咆哮:“臭娘们,这该死的臭娘们竟然这么有钱,这么多金银。”
恍惚间,她看见自己的包裹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都被倒了出来,金银散落了一地,赌鬼两眼放光,扑在地上捡钱。
赌鬼的妻子求着赌鬼,求他饶过吕辛安,毕竟是无辜的一条人命,被赌鬼嫌弃聒噪,抓着脑袋,一头撞到墙壁上。
这里都是土墙,泥巴和石块垒起来的,表面都是坑坑洼洼的,脑袋一撞上去,当即破了壳,昏晕过去。
耳边声音吵嚷,加上失血过多,脑袋晕厥,吕辛安又不清醒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又和多年前的重叠在一起。
同样都是被打倒在地的母亲。
她的母亲,在等待救护车的时间,因失血过多,不治身亡。
当时她在干什么呢?
她倒在地上哭,一直哭,怕哭声大再被打,她哽咽着哭,但是哭嗝一直止不住。
于是她开始咬自己的舌头,用指甲抓自己皮肉,用身体的疼痛来转移精神上的恐惧。
后来怎么样呢?
她笑了,变哭边笑:“爸爸,对不起,不是我想哭的,这眼泪不听我的话,我马上擦干净,你别生气。”
别生气,别再打妈妈了,让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吧。
但现在,吕辛安露出惨白的笑容,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那么窝囊啊,怎么还是谁也保护不了啊!
吕辛安,你大爷的就是个没有用的窝囊废!
吕辛安!
吕辛安!
窝囊废!
窝囊废!
吕辛安!
吕辛安!
吕辛安!你个窝囊废!你现在都不会死!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在心底哭喊着,尖叫着,这时候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咚咚咚,咚咚咚,就像冲锋的鼓点似的。
眼看赌鬼拿着刀走过来捡她的包裹,她猛然坐起,握着手里的碎片,扑了上去。
这次她没躲,和上次在别院一样,由着赌鬼一刀捅进脖子,眼都没眨一下,只担心赌鬼逃脱,死死揪着他的衣领,固定住了,反手把碎片的尖角,往他的下颌处捅进去。
碎片的角自然没有刀锋利,但胜在凹凸起伏多,锯齿一样,捅进去,特别地疼。
赌鬼痛喊出声。
他一疼,就打算抽刀撤走,躲开的,但又觉得被吕辛安伤了,疼得怨恨心上来,就发了狠,又往吕辛安脖子上狠命捅。
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
刀下的肉经尖刀这么戳动,本来一个切口,扩张成血洞,无数的碎肉从血洞里飞溅出来,溅得赌鬼的脸上都是血,他又怒张着嘴,不少的碎肉甚至落到他嘴里去。
月光一照,那模样,真真和食人魔没什么区别了。
赌鬼恶狠狠的,带着鱼死网破的劲,要吕辛安一起死,然而他郁闷地发现,手下的人非但没有因失血过多死掉,也没有像方才那般虚弱晕倒,甚至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
他明显地感觉到,有一块碎片,在以缓慢又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嘴贯穿到鼻腔,穿透了整个头颅,等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逐渐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他难以置信地瘫软在地上,声带已经破了,一张口,嘴里喷出来都是血。
这情景,肯定是没救了,死只是时间问题。
脖子上没有了重压,吕辛安连忙后撤一步,先去查看赌鬼妻子的伤势。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赌鬼的妻子因过得比较糙,体质也比一般人好一些,伤的地方只是破了层皮,昏晕了过去。
生命危险肯定是没有的,吕辛安就先简单帮她包扎了一下。
小孩子趴在母亲的背上,又惊了这么一场吓,一直哭,直接哭晕了。
确认一大一小都没大碍,吕辛安这才检查自己的伤势。
她的脖颈处一侧的韧带和血管都断了,形状就像被伐木工人砍了一半的树似的,能看见中间白色的脊柱。
血一直在动破碎的两端往外喷,没办法,她只好把衣服撕下来一大块,把脖子上分开的上下两段肉按到一起,然后用破布包裹起来,这才堪堪堵住了一些。
捅碎片的那只手也没好到哪里去。
俗话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往赌鬼脑袋里捅多大的劲,施在她手心上也又那么大的劲,导致碎片也往她手心捅进去不少,整个手掌都是血肉模糊的。
她又扯了一块破布,用牙齿和另一只手,互相配合,和受伤的手简单包扎了。
做完这些,她一抬头,几步外突然多出一个人,那人悄无声息的,隐蔽在黑暗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要不是他故意走到月光下,吕辛安还真的发现不了。
她听见那人开口说:“有意思,非人,非妖,非神,非鬼,你是从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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