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目送玲月走出帐篷区的阿福，突然被折返回来的玲月吓了一跳。
阿福一愣，望向玲月，却对上玲月那双坚决的眼神。随即转身吆喝着：“大家过来，长官有话要说！”
不到一分钟，二十多名工人就在防水布后整齐站好，等待训话。
“坐下。”玲月指了指地面。
几人听到命令后立刻顺从地席地而坐，双手放在膝上，背脊笔直。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多看她一眼。
玲月没废话，从剑鞘里抽出剑，一剑利落的劈开了携带的午餐肉罐头。齐原、昭昭、跟语彤便意会到玲月要做什么，他们将压缩能量饼与几条高营养蛋白条，一一打开。
“啪、啪、啪。”几声脆响划破静默，玲月迅速将十数个罐头整齐劈开，一边把劈开的罐头丢向工人。
“吃完。”她冷冷地说。
阿福一脸慌张地上前，低声急道：“长官……这会出事的……真的不能!”
“现在我是长官还是你是长官？我现在命令你们吃下去!”玲月冷冷的打断他，声音平稳却透着不容违逆的气场：“我说你们能吃，你们就能吃，少啰嗦!”
她甩了甩剑，瞥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声音微微放低：“想活命，把罐头吃了。这是命令。”
阿福还想再说什么，但已经有几个工人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罐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香气四溢的肉罐让他们眼神瞬间变了，一些人吞咽口水，喉头剧烈地上下起伏，眼神几乎是不敢相信。几秒后，他们放下所有顾忌，飞快地将手中罐头扒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奢望，是本能，是饿太久后的痛苦与渴求。
阿福站在一旁，一手握着帽沿低头不语。
“等等吃完，所有包装拿到营舍外的桶子，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工作。”玲月便率众人离开。
当晚，风吹动稻林沙沙作响，驻地内部仅点起数盏低亮度灯光，被简陋的营帐遮住大半。工人区早早安静下来，像是怕打扰谁似的，全员卧倒于铺草席的帐篷内，周围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
哨塔上，是语彤在值班。她在哨塔上，虽然偶尔打哈欠，但仍努力瞪大眼睛盯着夜间感测器。
当时间大概到凌晨一点时，玲月主动上来接替，让语彤下去休息。
“你不多睡会？”语彤打着哈欠问。
“你白天打扫又搬装备，先去睡吧！这段时间我来。”玲月接过语彤的装备。
待语彤顺着铁梯下去，塔顶只剩玲月一人。她站定后，没有立刻放松，而是将视线投向远方那一道看似平静的矮墙线。
矮墙白天她们已经走过一遍，每一段破损、每一块夯土补丁她都记下了，但收获不多。那道墙比预想中更严密，从碉楼到炮塔，虽说老旧，却形成了一种被反复修补过的稳固防线。甚至一些看似崩塌的缺口旁，也都用矮栅与铁条焊死，几乎没有可趁之机。
她低声叹了一口气，转身重新扫视整片夜色。
她伸手将身上的军用斗篷拉了拉，遮住微微透风的哨塔缝隙，身体靠向塔边，却依旧保持警觉。
一小时过去，她没动。
两小时过去，仍不曾坐下。
因为她的视线不断扫视着各个方向，矮墙转角处是否有人经过？碉楼是否有灯光变化？远处是否有巡逻队在夜间巡查？
她不是单纯在守夜，而是在记录整个矮墙以及远处的雕楼与炮台的细微变化，以及是否有夜间查哨的军官巡查。
军校上课教的，不管是哪个部队的巡逻总有规律可循。哪怕再小的据点、再混乱的外围农区，凡有军队存在之处，必然有交接、盲区、时间差。
这些，才是她要找的缝隙。
三小时过去……
四小时过去……
天边似乎泛起了一道清晨的曙光。
玲月纪录下巡逻人员炮台的转向频率与照明灯闪动的区间。
整个笔记本被记的密密麻麻的，哪里是最先熄灯的岗位？哪段墙在夜间无人巡视时间最长？哪处塔与塔之间讯号中断的时间最长？
直到工人帐篷里已经有人清醒开始动作时，玲月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接着小队众人也起来了。
可惜第一晚的纪录并没有太多的规律，有可能是整个外墙的巡察时间都被设计好了?亦或是人为误差，目前还不得而知。
清晨的阳光渐渐升起，金色的稻浪随风摇曳。驻地内逐渐开始活动，锅碗声、机械启动声与偶尔传来的咳嗽声混杂在一起。
玲月跟语彤短暂交接一下，从哨塔下来，眉宇间显现出几分疲意。她披着松垮的军外套，走向营舍，在外头的长桌前坐下。小队其余几人也相继出来，端着早餐配给围坐过来。
“怎么样？昨晚有收获吗？”语彤喝着水，压低声音问。
玲月摇摇头，把手中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我整晚都记了，但目前还看不出太明显的规律。炮塔、碉楼的巡逻时间太不固定，灯光间隔也没有重复周期。要多观察几天才行。”
“也许他们是刻意打乱的，或者是某种不成文的轮休制？”亦辰推了推眼镜，似乎也在思考。
“不排除。但有几个点我标注了，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几个岗哨会同时短暂熄灯十秒。但也就十秒，我们可以持续追踪，看是不是刻意安排，还是时间漏洞?”
“等等换我上哨吧!”昭昭已经吃完了军粮，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拿起装备前去换哨：“昨晚你守整夜也累了，接下来我守白天的巡逻交接。我也会照你的方式记录。”
“好。”玲月点头，递给她整理好的表格与记录时间：“注意重点是记谁来，什么时候来，哪个方向来，来了多久。这些细节都是突破的关键。”
同一时间，工人区的活动也渐渐热络起来。
或许是玲月等人跟工人们达成了默契，不要去干涉他们采收。
昨日还满是戒备与虚弱的劳工们，此刻明显精神状态好多了，在简易的帐篷边开始整队。他们换上同样破旧但相对整齐的工作服，阿福一边点人数一边把工具分发给每一组。
收割作业在天光渐亮后迅速展开。这些下层出身的工人，尽管面黄肌瘦无精打采，但眼神却少了昨夜的畏惧与逃避。他们开始习惯玲月小队的存在，不再像昨天那样时时戒备、事事畏缩。
语彤远远看着田间的劳工队伍，轻声感叹：“说到底，他们只是想保住饭碗……他们也没有讲得这么夸张呀！没有故意拖收成程进度，现在还肯自发开工。”
“这算是达成某种默契了吧。”齐原蹲在田边擦着自己的靴子：“我们不干涉他们，他们也不添乱。这样我们乐得清闲。”
“是啊！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我们有更多时间搞清楚附近的状况。”玲月站在不远处，一手撑着腰，另一手指向东侧一块稻田：“让他们今天收割这一区，我们下午记录收成量，交报就行。”
玲月在交代完任务以后便回到营舍，稍微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休息一下。
三小时的短暂休憩，玲月总算稍稍恢复了点精神。她翻身坐起，披上外套，望向窗外已是午饭过后。
“哨塔谁在守？”她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问。
“昭昭。”语音从通讯器那头传来昭昭的声音：“语彤和亦辰去西侧巡逻了，齐原……嗯，他在田里割稻子呢。”
“……割稻子？”玲月皱眉。
“你自己去看看吧，他一脸神神秘秘的。”昭昭带笑地补上一句。
玲月拿起装备，朝田间走去。穿过两栋老旧帐篷之间的泥地通道，转个弯，她远远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齐原脱掉了上衣，只穿着内层的紧身衣，满身是汗，正蹲在一株粗壮的巨稻前，用锯齿刀努力锯割着稻梗。那粗如手臂的稻杆根部已见伤痕，像在锯老竹一般。几束已收割下来的巨稻正躺在布垫上。
他没察觉到玲月走近，直到弯起腰后抬头才望见对方站在不远处。
齐原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猛然一愣，慌忙把手里的刀和稻穗一并藏在背后。
“你怎么醒啦？我还以为你会多睡一会儿……”
玲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他一眼，然后挑眉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齐原干笑几声：“呃，好吧……刚刚我和语彤、亦辰讨论了一下，觉得这片田地的分配怪怪的。我就找了阿福来对了一下工区分配表，结果发现这次指挥官实际派给我们的耕种区面积，是任务中记载的两倍。”
“……嗯，我知道是两倍，接着说……”玲月眉心微动。
“对，后来计算一下任务回报只要求整个收成区，稻米产量的六成就够交差，其他的理论上不算帝国资产。”他压低声音，语气却有种藏不住的激动：“所以我想能不能割一些存起来……运回孤儿院。他们现在粮食越来越难搞到了。”
他眼神里没有玩笑，只有诚恳与一丝期待。玲月沉默片刻，看了看他锯到一半的稻梗，又望向远处那片连绵不绝、金光闪闪的巨稻林。
她没说话，只是将袖子一卷，从腰间拔出短刃：“好吧，我来帮忙。”
齐原眼睛一亮，点点头便重新蹲下，两人就这样并肩劳作起来。
这些巨稻经过基因改造，高度超过三米，每一根稻梗的粗度几乎与小树相仿。要将它们砍倒，与其说是割稻，更像是在伐木。两人一左一右，一刀接一刀削割下根部，再利用绳索固定、拉扯，让整株巨稻轰然倒地。
倒下后的稻穗像一串串巨大的葡萄，每一粒都大如拳头。剥开壳皮后，里头的米粒虽然单颗大小与普通米相仿，但因改造结构的缘故，每一粒谷壳内都塞满了数百粒细碎小米粒，像是天然的压缩包。
玲月打开其中一粒细看，发现每颗内部米质均匀细致，没有变异或病虫害的迹象。这样的产量，若处理得当，一株巨稻确实足够供应数十人一餐温饱。
她悄悄望向齐原，那个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家伙，此刻却在阳光下静静工作，额上汗珠滑落进田泥中，没说一句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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