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方赤命像拎小鸡一样拎回红冕边城,我双脚刚沾到那暗红色、仿佛浸过血的地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更别提去找那位以琴音驭杀、气质清冷的赦天琴箕诉苦,就被他毫不客气地一把丢向了厨房的方向。
“赶紧的!磨蹭什么!想饿死我吗?”他那大嗓门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踉跄好几步才站稳,裹紧了身上那件过于宽大、还带着战场硝烟味的赤红披风,心里叫苦不迭。我倒是想磨蹭!我这一身是什么打扮?里面是盗天下那件几乎成了破布条、凉飕飕的鲛绡纱,外面是鬼方赤命风格狂野的披风,头发乱得像草窝,脸上估计还有魔息山沾上的灰土。这副尊容,别说做饭,就是去丐帮应聘都嫌不够专业!
“赤王,能不能让我先去换身衣服?这样进厨房,怕是不太卫生……”我试图争取一点基本人权。
鬼方赤命已经大马金刀地坐在他那张雕着狰狞鬼头的王座上,闻言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哪那么多讲究!衣服怎么了?又没掉进锅里!快点!”
我:“……” 跟这种脑子里只有吃饭和打架两件事的霸道总裁根本没道理可讲!
认命地叹了口气,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个对我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厨房。一路上,遇到的几个红冕边城士兵都对我投来怪异的目光,大概是在疑惑城主从哪里捡回来这么个狼狈不堪、穿着不伦不类的“厨娘”。
红冕边城的厨房倒是出乎意料的大,各种食材器具也算齐全,只是弥漫着一股……长期缺乏精湛厨艺熏陶的、粗犷的气息。灶台冷清,看来在我跑路期间,这帮大老爷们确实过得挺凑合。琴姬虽不是大老爷们,可她也不可能做饭啊!
我把那件碍事的披风解下来,小心地搭在一边,毕竟是人赤王的东西,弄脏了怕是要挨揍。然后,看着身上这件几乎衣不蔽体、还行动不便的破纱裙,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我挽起过于宽大的纱袖(防止掉进锅里),找了根绳子把裙摆胡乱扎了扎,开始生火、洗菜、切肉。整个过程别提多别扭了。轻薄的纱料动不动就勾到角落,切菜时总担心袖子沾上油污,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感觉凉风嗖嗖地往里灌。
一边手忙脚乱地对付着锅碗瓢盆,一边在心里把鬼方赤命骂了八百遍。就知道吃!一点都不体恤下属!活该你红冕边城找不着好厨子!等我哪天找到机会,一定往你的饭里加满黄连!
心里骂得痛快,手上却不敢怠慢。我知道这位爷的脾气,要是饭做得慢了或者不合口味,下场恐怕比面对魔息大帝好不到哪里去。我使出浑身解数,尽量用现有的食材捣鼓出几样看起来还像样的菜。一道红烧兽肉(希望火候够了),一盆看起来分量十足的骨汤(但愿没糊),还有几样勉强能入口的素菜(求你别挑剔)。
当我终于把饭菜端到鬼方赤命面前时,他正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脸你再不来我就拆了厨房的不耐烦。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我忐忑地站在一旁,像等待审判一样。
吃了两口,他动作顿了顿,眉头皱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要发火了?
却见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依旧凶悍,但似乎……少了几分杀气?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还行,没退步。”
然后继续埋头苦干。
我这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再想想自己这一身狼狈和刚才在厨房的艰辛,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别人穿越要么叱咤风云,要么谈情说爱,我倒好,成了专业厨娘兼救火队员,还得穿着破纱裙在恶魔城主手下战战兢兢地讨生活。这苦境,真是太难了!
我现在只盼着能赶紧找个机会溜出去,换身正常的衣服,然后……想办法找到缥缈月,再打听一下魔息大帝和九轮天的消息。至于赦天琴箕……唉,看来诉苦的事,还得再往后放放了。
鬼方赤命风卷残云般扫光了桌上的饭菜,连那盆看起来寡淡的骨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他放下筷子,满足地呼出一口气,那股迫人的饥饿感带来的焦躁似乎终于平息了些。这时,他才像是终于有空闲,抬起眼皮,正眼打量了我一番。
目光扫过我依旧散乱的头发,沾着油污和尘土的脸颊,以及身上那件在厨房折腾后更显破败、甚至还溅上了几点油星的鲛绡纱,他那粗犷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啧,脏死了。”他咂了下嘴,挥挥手,像驱赶什么不洁的东西,“滚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别在这儿碍眼!”
虽然语气依旧恶劣,但对我来说,这简直是特赦令!我如蒙大赦,连连点头:“是是是,赤王,我这就去!这就去!”
也顾不上行礼了,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弥漫着食物气息和霸道威压的大殿。
红冕边城有专门供下属使用的浴房,条件算不上多好,但热水管够。我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搓掉了满身的疲惫和从魔息山带回来的硫磺味、尘土味,还有厨房的油烟味。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带走寒意和污垢,也让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洗完澡,我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属于红冕边城仆役的粗布衣服,虽然料子粗糙,款式简单,但比起那件几乎成了行为艺术品的鲛绡纱,简直舒服得像躺在云朵里。
一身清爽后,我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走向那个我名义上在红冕边城的房间。那其实只是个在偏僻角落、堆放杂物的房间隔出的一小块地方,狭窄、简陋,但好歹算是个私人空间(毕竟红冕边城那群人自己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东西)。我离开这么久,估计早就积满灰尘,或者被其他人占用了罢。
心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和疏离感,我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愣住了。
房间,竟然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窄小的木板床上,铺着我那床洗得发白的粗布被褥,叠得不算整齐,却是我习惯的随意样子。床边的小木桌上,放着我用半个葫芦做成的水瓢,旁边还有一小包我没来得及带走的、晒干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墙角甚至还立着我那根用来防身的、顶端绑着块尖石的木棍,我自己做的简陋长枪。
没有灰尘,没有杂物,没有陌生人居住的痕迹。一切都维持着我离开时的状态,仿佛我只是早上出去采了个买,傍晚便回来了。时间在这里似乎停滞了。
我缓缓走进去,指尖拂过桌面,没有预料中的积尘,只有一层淡淡的、干净的微凉触感。有人打扫过这里?是谁?鬼方赤命肯定没这闲心,他连我穿什么衣服都懒得管。是其他仆役?可红冕边城的人,大多冷漠,谁会特意来维护一个失踪许久的小厨娘的房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在怪贩妖市经历生死危机,在魔息山目睹巅峰对决,被鬼方赤命呼来喝去……这一连串的动荡和不安,此刻在这个狭小、简陋却异常熟悉的房间里,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丝。
这里,仿佛是我在这个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苦境中,一个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锚点。无论我在外面经历了什么,扮演了什么角色(厨娘、医者、蹩脚的红娘、作死的计划执行者),回到这里,我好像就只是那个普普通通、只想苟活的小厨娘。
我坐在床边,拿起那只葫芦水瓢,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或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丝微不足道的善意,悄然维护着这个角落的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魔息大帝破封在即,九轮天阴影逼近……想到这些,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又迅速冷却下去。
我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先睡一觉吧,养足精神,明天,还得继续面对这位难伺候的赤王,以及这片越来越不太平的苦境。至少今晚,这个小小的房间,还能给我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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