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竹轻拦住了宋书的去路。
看见她,宋书表情一凝,有些意外。
“你……你怎么来了?”他声音有些哑带了点心虚。
两人自宋书当上主簿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宋书一身朱衣官服,意气风发,除了竹轻怕是没人知道他曾是一个搬货工。
竹轻看着他,脸上笼了一圈忧愁,她闭了闭眼开口问:“你见过我家夫人没?”
自慕容大人被刺的消息传到府上那日起,竹轻一直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入宫问问夫人,可是凭她的身份进不了宫,宫中又无熟人,更不想麻烦宋书。
昨日又听闻前去北狄的楚公子出事了,她别无他法,只能厚着脸皮来堵他的路。
没有寒暄,面对这样的问题,宋书竟然松了口气,轻声道:“没有。”
他没有告诉她实情,竹轻在相府待了这么久,耳濡不染不少,怎能看不出他有意隐瞒,但她也没有再追问,轻轻点了点头,道了谢转身离开。
宋书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竹轻闻声止步,身后迟迟没有说话,她抹了把眼泪,重新抬脚离开。
***
楚府,白发人送黑发人。
楚彦站在院子里,容颜一夜之间衰老许多,原本还算刚强的身体,此刻已佝偻的不成样。
楚欢立于一旁,默默垂泪。
距离他们两米外睡着一口棺材,里面没有人,只有一个将军帽和一柄长枪,两件东西都是楚寻出征前带的。
“诶,都走吧都走吧。”
楚彦在小厮的搀扶下挥了挥手,抬棺的人应声合上了棺盖。
“小烟呢?”
棺盖合上后,府上的人才察觉楚寻的妻子沈凝烟竟然不在场。
楚欢拍了怕楚彦的手臂,嗓子有些沙哑道:“我去后院看看。”
沈凝烟跪坐在楚府祠堂前的软垫上,双手合十,表情虔诚,脚边摆着一碗药。
楚欢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沈凝烟闷头喝下了一碗药,她急忙过去,打掉了她手里的碗,碗里还剩一半的黑色药汁撒了一地。
“你在做什么?”
楚欢盯着跪坐在祖宗牌位前的女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凝烟剧烈咳嗽着,刚喝下的药全都咳了出来,染了一脸黏腻。
“皇后娘娘,”她一边咳嗽一边哭,“相公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楚欢心疼地蹲下抱住她的肩,“凝烟……”
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开口,连她自己都劝慰不了自己。
“凝烟,你还年轻,”楚欢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别想不开。”
沈凝烟扑进她怀里,第一次与她如此亲密,“皇后娘娘,我好想相公。”
楚欢抱住她的脑袋,顺着她的头发,半晌才出声:“凝烟,你……和小寻没有行那夫妻之事吧。”
沈凝烟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
“你还年轻,还可以再找一……”
她话还没说完,沈凝烟就倾身抱住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要,楚府是我的家,我哪儿不要去!”
她向来软弱温顺,这是她第一次忤逆皇后的意思。
“凝烟,”楚欢抚着她起身,“一起送送小寻吧。”
沈凝烟红着眼跟着楚欢出了祠堂。
第二天一大早,楚欢就坐上回皇宫的华轿。
她没有去兴华殿,直接去了缘生宫。
“皇后娘娘,皇上他……”
门口侍卫拦住她。
“放肆!”楚欢面色有些苍白,抬手一巴掌就挥了出去,“我的路也敢拦。”
侍卫被打得偏过头去,手却依旧横在她面前,他深知忤了皇后的意思最多不过一巴掌,而忤逆了皇上那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就在场面一度僵持的时候,楠木门吱哑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子务披着一件紫色外袍,眉心有些疲倦,显然是刚睡醒,他淡淡扫了眼面前的人,没做停留,“进来吧。”
楚欢白了一眼守门的侍卫,跟着子务走进了殿内。
外面太阳初升,已经有了暖意,但屋内却相反的很是阴冷。
门关上,子务脱了外袍穿上黄袍,楚欢走过去替他束腰。
“说吧,什么事?”
子务声音从前面冷冷传来,楚欢没有应,替她系好腰带,整平了衣袍才淡淡开口:“我弟弟的死到底是什么情况?”
子务闻声皱眉,“朕以为之前赵望说得很清楚了。”
“和他无关,我要听你说。”
楚欢沉了脸,红了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迫切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子务没有说话,转身往外走。
楚欢见状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袖袍,“所以我弟弟的死是你安排的!”
她提高了音量,此刻早没了礼节,几乎是质问的语气。
“楚欢,看清自己的位置。”他冷声提醒。
听到他的话,楚欢冷笑一声,“陛下可真是羲和的好皇帝,排除异己,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
原先知道慕容珏被暗杀,她还没有多大触动,直到楚寻的死讯传来,她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的阴谋。
怕能力及不过慕容珏,怕楚寻不够忠心,所以在两人对自己还没有威胁前先铲除,再培养自己的心腹,当真是心狠手辣。
子务本不愿理她,却被她拉住袍袖,接连被质问:“你动谁我都不在乎,为什么要动楚寻,我们楚家哪里对不起你,楚家世代效忠皇帝,羲和能又如今这盛世少不了我爹的功劳!”
她捏着子务的衣襟,颤声道:“我把弟弟送到军营不是为了充当你政治阴谋的棋子!”
子务眉头紧蹙,“楚欢,你弟弟的牺牲是必然。”
即使不是当前,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有次下场,这是他在这个位置该有的觉悟。
楚欢闻声冷笑,“也是,毕竟连只手摭天的慕容珏都能身死他乡,其他人更是难逃一劫了。”
子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却也没有多言,抬脚离开。
身后传来决绝的声音:“你永远比不过慕容珏,即使你把他杀了,你依旧在他之下。”
终于被激怒了,子务牙关紧咬,瞪圆了双目,袖袍一挥,将楚欢掀反在地。
“你再说一句!”他声音狠厉。
楚欢跌坐在地,丝毫不怕他,捂着脸仰头道:“我说得不对吗?你能坐上如今这个位置,难道不都是慕容珏的功劳,这么多年你一边借他的力一边又处处忌惮他,不过我猜慕容珏也没想到自己忠心辅佐的竟然不是人——”
“而是一只白眼狼。”
最后三个字,她咬得狠,气得眼前人赤红了眼。
子务蹲下身,双手掐住她的脖颈,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你胡说,朕怎么可能比不上他!”
楚欢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那是因为……”他第一次被逼问到如此境地,竟然答不上来。
“朕没有杀他,不是朕!”他松了手,迅速起身,不等身后的人说话,就摇摇晃晃出了大殿。
远远传来他的颤抖的声音,“来人,把皇后打入冷宫!”
***
北狄境内已完全被羲和**占领,子务下得命令是「顺者昌逆者亡」,投降的百姓可维持现状,还抱有逆反心理的直接杀掉。
靠近王宫的一地下密室里聚集了一群人,除了活着的人,还有两个“死人”。
楚寻从昏迷中醒来,浑身剧痛,睁眼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子。
“大人,他醒了。”
话落,一道白色身影走了进来,慕容珏肩披狐狸轻裘,苍白的脸掩在柔软的羽绒下,没有比楚寻好到哪去。
“楚公子。”
轻浅薄凉的声音传来,楚寻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比做梦更夸张的情形出现了。
“你……你怎么还活着?”
慕容珏看了身后的苍术一眼,苍术心领神会地将近日来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他,当然其中一些不便告知的事他也只字不提。
“你‘死’了这几天,子务借机攻陷了北狄王宫,如今整个北狄都在他的掌控下。”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楚寻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烛火昏暗,但陈设摆列都是名贵器物,没有皇宫那样华贵,但和楚府相比却是绰绰有余了。
“在地下一处密室。”
这是苍术在北狄偷偷建造的一座地下宫殿,铜墙铁壁,机关严密,轻易不能闯入。
“你们先退下吧。”慕容珏抬手挥退了一旁的苍术和青苑。
两人走后,慕容珏掀袍在桌前坐下,直截了当地开口:“我需要你的协助。”
楚寻闻声挑眉,瞥了眼门口,“想让我跟他们一样叫你主子?”
“他们会听你的。”
慕容珏惜字,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要我帮你什么?”
慕容珏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宣纸,将其铺在桌上,沉声问:“你不觉得这次意外是有人蓄意安排的么?”
“你想说是北狄王派人要杀我?”
楚寻起身,身上数道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咧了咧嘴角,他在慕容珏对面坐下,盯着桌上那张纸。
看清了纸上的字,他才明白过来慕容珏想要干什么。
“要杀你的另有其人,现在宫中的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赵望替代了你的位置,你若想拿回来,只消一封书信就够。”
他说着将桌上早已拟好的书信递到楚寻面前。
楚寻盯着信纸上清隽有力的字发呆,看了半晌蹦出一句毫不相关的话。
“出事那天江离也在,”楚寻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她是随我一同来的。”
话落,慕容珏抵在桌上的指尖突然轻颤了一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