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最爽的耳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AI合成音冰冷的读秒戛然而止，格式化程序注入的能量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连带着整个房间的嗡鸣声都瞬间消失。时间，在江云渺那句石破天惊的嘶吼中，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陆以恒……办公室……多肉花盆——！”
最后几个字还在空旷的手术室里回荡，带着一丝不甘的血腥味。
执行程序的几名安保人员面面相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疑。他们在这里工作多年，见过无数犯人在格式化前的崩溃、咒骂、求饶，但从未见过任何一个，能在格式化能量注入、意识即将被剥离的最后关头，还能吐出如此清晰、如此具体的一句话。
这不符合程序逻辑，更不符合生理学常识。
“怎么回事？程序中断了？”
“报告，执行对象出现异常精神波动，触发了安全阈值，程序自动暂停。”
“她……她刚才说什么了？”
“好像是……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
玻璃墙外，陆以恒和林菲菲脸上那庆祝胜利的笑容彻底凝固，仿佛被瞬间冰封的拙劣雕塑。他们手中的香槟杯悬在半空，澄澈的液体微微晃动，映出他们骤然惨白的脸。
“故障！一定是程序故障！”陆以恒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扑到通讯器前，几乎是咆哮着对里面下令，“听着！这是格式化过程中的正常精神紊乱现象！不要理会！立刻继续执行程序！立刻！”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变得尖利，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集团新贵模样。
林菲菲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紧紧抓着陆以恒的手臂，指甲深陷入他的衣料之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以恒……她……她怎么会……她怎么会知道那个……”
那个U盘，是她亲手交给陆以恒，让他替换掉江云渺原始数据的。为了防止陆以恒粗心，她还特意叮嘱他藏在江云渺送的那盆最不起眼的多肉植物里。这件事，天知地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江云渺怎么可能知道？！她不是应该已经被抹去所有记忆，变成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白板人了吗？！
“闭嘴！”陆以恒低声呵斥，眼神凶狠地扫了她一眼，“慌什么！她已经是个疯子了！胡言乱语而已！”
尽管嘴上这么说，他额角沁出的冷汗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手术台上的江云渺，眼神像淬了毒的钉子，恨不得能隔着玻璃将她彻底钉死。
就在这时，手术台上的江云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盛满了爱意与星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封千里的寒意与洞悉一切的冷漠。她的意识不再混沌，在“复仇者我”那股狂暴精神力的支撑下，她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没有看玻璃墙外那对惊恐的男女，而是将目光，平静地投向了走到她身边，正准备重启程序的安保队长。
“队长，”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麻醉剂残留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在玉盘上，“在判定我‘胡言乱语’之前，或许，你可以先验证几件事。”
安保队长眉头紧锁。他叫周岩，是格式化中心的安保负责人，行事素来以严谨著称。眼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但他骨子里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听从陆以恒的命令，而是俯下身，沉声问道：“你想验证什么？”
“陆以恒的个人终端，”江云渺的语速不疾不徐，仿佛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开机密码是‘LYHloveFF520’。L、Y、H是他名字的缩写，F、F是林菲菲，520，我想不用我解释。”
周岩的瞳孔猛地一缩。
玻璃墙外，林菲菲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失。这个密码是她撒娇要陆以恒换上的，是他们之间最私密的爱语，江云渺怎么可能知道？！
江云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继续说道：“在他的终端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名为‘Our Future’。里面存放着修改过的‘星尘’项目提交报告，删除了我作为项目首席架构师的所有署名和贡献记录，并将百分之九十以上由我独立完成的核心代码，归于他个人名下。”
信息精准到了文件夹的命名！
周岩的脸色彻底变了。他猛地直起身，通过耳麦对监控总台下令：“立刻限制陆以恒先生的终端访问权限！封存所有数据！”
“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陆以恒的怒吼从扩音器里传来，充满了色厉内荏的疯狂，“我才是‘星尘’项目的负责人！她是窃取公司机密的罪犯！你们要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吗？！”
“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林菲菲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冲到玻璃前，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周队长！你被她骗了！一个马上要被格式化的人，她的话怎么能信！她是在报复！是在污蔑我们！”
她声泪俱下，演得楚楚可怜，一如既往地想用眼泪和柔弱来博取同情。
然而，江云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疯没疯，你不是最清楚吗？林菲菲。”
江云渺缓缓地，抛出了那枚早已准备好的，足以将他们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重磅炸弹。
“陆以恒办公室窗台，那盆黑法师多肉植物，花盆底座夹层里的微型U盘。里面的备份数据，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一般，穿透玻璃，死死地钉在林菲菲惊恐万状的脸上。
“而那个密码，是你为了在项目利益上分一杯羹，主动提供的个人基因序列号后六位，林菲菲。”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菲菲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基因序列号！那是新天穹市每个公民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具备法律效力！她当时为了确保自己能在“星尘”项目中获得法律承认的收益权，才用自己的基因序列号给U盘做了加密签名！
这件事，比那个密码更私密，更核心！江云渺……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不……不是的……没有……”林菲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只能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否认的话语。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周岩敏锐地尽收眼底。
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陆总，”周岩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公式化，他对着通讯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根据《新天穹市特殊刑罚执行条例》第78条，当执行对象提出足以影响判决结果的新证据时，执行程序必须暂停。现在，我将上报特殊事件处理委员会，并派人前往您的办公室进行搜查。在此期间，请您和林菲菲女士留在监控室，配合调查。”
说完，他直接切断了通讯，无视了陆以恒气急败坏的咆哮。
“来人，”他回头对手下命令道，“解除江云渺小姐的束缚，给她拿条毯子。另外两名队员，跟我去穹顶集团大厦，搜查证我马上申请。”
——
半个小时后，格式化中心的特别审议室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播放着从那个小小的U盘里解读出来的内容。
一份份带着江云渺个人精神印记的原始数据，一行行清晰记录着开发时间和进度的日志，完美地构建出了“星尘”项目的完整诞生过程。每一行代码，每一个字符，都在无声地控诉着陆以恒的无耻剽窃。
而最致命的，是U盘里一个被命名为“纪念”的音频文件。
“……只要江云渺消失了，‘星尘’就是你一个人的了，以恒，到时候你就是集团最年轻的董事了！”林菲菲娇媚的声音响起。
“可她毕竟……”陆以恒的声音带着一丝虚伪的迟疑。
“哎呀，你心疼什么？她太蠢了，为了你什么都肯做，我看着都有点于心不忍了呢……不过，为了我们的未来，也只能牺牲她了。放心吧，伪造她泄露机密的证据我都准备好了，天衣无缝！”
……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审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被安保人员押解在场的陆以恒和林菲菲身上。他们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
“经特殊事件处理委员会裁定，”一位身穿制服、神情严肃的官员站起身，高声宣布，“江云渺小姐泄露公司机密罪名不成立，所有指控均系陆以恒、林菲菲二人恶意诬陷。即刻撤销对江云渺小姐的格式化刑罚，当庭无罪释放！陆以恒、林菲菲二人，涉嫌商业诈骗、恶意诬陷、伪造证据等多项重罪，立即收押，等待后续审判！”
“哐当”一声，束缚在江云渺手腕脚腕上的金属镣铐被打开。
重获自由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她扶着手术台的边缘，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刺骨的寒意正在从身体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复仇火焰灼烧的滚烫。
她一步一步，从手术台上走下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过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陆以恒，连一个余光都懒得施舍。对于这个男人，她的心早已在被送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彻底死了。
她走到了瘫软在地，还在瑟瑟发抖的林菲菲面前。
林菲菲抬起头，那张曾经清纯可人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水和恐惧，她伸出手，似乎还想抓住江云渺的裤脚，像过去每一次那样寻求庇护。
“云渺……我错了……你原谅我……看在我们是最好闺蜜的份上……”
江云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团令人作呕的垃圾。
最好的闺蜜？
她想起了“复仇者我”那充满无尽怨毒的声音，想起了那个被这对狗男女害得家破人亡、一生凄惨的自己。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用尽了江云渺此刻全部的力气，狠狠地甩在了林菲菲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她整个人都偏了过去，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
整个审议室的人都惊呆了，但没有任何人出声阻止。
林菲菲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云渺，似乎不明白那个永远会保护她、迁就她的江云渺，怎么会动手打她。
江云渺缓缓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心。她俯下身，凑到林菲菲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
“这一巴掌，是替那个被你推进深渊的‘江云渺’打的。”
她直起身，冷漠地看着林菲菲恐惧的眼睛，一字一顿。
“记住，这只是开始。”
说完，她不再看这对男女一眼，转身，拖着疲惫却挺直的脊梁，一步步向着审议室外那片象征着新生的光明走去。
复仇的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刷着被背叛的伤口，带来一丝病态的满足。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脑海深处，那股与“复仇者我”的连接，却忽然传来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绪。
那不是胜利的喜悦，也不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而是一种……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渗透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那悲哀如此沉重，仿佛承载了一个世界崩塌的重量，让江云渺心脏猛地一抽，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眉头紧锁。
为什么？
“我”已经成功翻盘了，陆以恒和林菲菲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未来的“我”，为什么还会传来如此绝望的情绪？
在那个没有被改写的未来里，我……或者说“我们”，到底还经历了什么，比被格式化更可怕、更痛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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