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声音落下那一刻，密室内的煤气灯自动亮起，昏黄的光晕逐渐填满空间。
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不同于画廊的地方。
这里是一间老式工坊，四面墙壁被各种工具架占据，上面整齐排列着钳子、锉刀、齿轮和发条。工作台上散落着设计图纸，中央放置着一个未完成的机械玩偶，玩偶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对空白的眼眶。
最令人不安的是，工坊没有门。
“他在哪里？”王猛紧张地环顾四周，拳头紧握，“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学生蜷缩在角落，恐惧地四处张望：“Zero在这里面？”
顾晏没有参与他们的搜寻。他的目光被工作台上的一张图纸吸引——上面精确绘制着一个机械眼部的结构，由数十个微小的齿轮组成，与Zero眼中的那些惊人相似。
“看这个。”顾晏拿起图纸，指向右下角的一个签名——“艾里斯·温特斯”。名字下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给我的孩子，亚当你。”
“亚当...”顾晏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巧合。
王猛大步走过来，粗鲁地抓过图纸扫了一眼，随即扔回桌上：“没用的线索。我们现在被困在这个该死的密室里了！”
“不一定。”顾晏走向一面墙壁，上面挂着一排已完成机械玩偶。他仔细观察着它们脸部的齿轮眼睛，发现每个玩偶的眼部结构都有细微差别，仿佛制作者在不断改进设计。
学生突然小声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顾晏转头，发现工作台上那个未完成的玩偶不知何时转动了方向，空白的眼眶正对着他们三人。更诡异的是，它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它、它动了！”学生尖叫道。
王猛抄起工作台上的一把铁锤：“管它是什么，砸了再说！”
“等等。”顾晏拦住他，“暴力不总是最佳选择。”
他走近玩偶，谨慎地观察着。玩偶的身体由精致的黄铜齿轮和发条组成，胸口处有一个锁孔，似乎需要特定的钥匙来启动。
“我们需要找到钥匙。”顾晏得出结论。
三人开始分头搜索工坊。王猛检查工具架，学生翻找抽屉，顾晏则专注于工作台上的设计图纸。
在翻阅一叠旧图纸时，顾晏发现了一张泛黄的日记页，夹在两张机械设计图之间。
【日志片段 07】
父亲今天又发怒了。他说我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的机械玩具”上，说温特斯家族的继承人应该学习经营产业，而不是像个低贱的工匠一样摆弄齿轮。
但他不明白——只有当我组装这些机械时，我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特别是为小亚当制作的那对齿轮眼睛，它们转动时是如此美丽，仿佛真的有生命在其中。
小亚当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不会嘲笑我、不会要求我成为什么的人。虽然他只是个玩偶，但对我来说，他比任何人都真实。
日记到这里中断，下面的部分被撕掉了。
“小亚当...”顾晏轻声自语。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小亚当”和后来的Zero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只是不知道那个被父亲否定的孩子，那个只有玩偶作为朋友的天才机械师又是谁，或者，在哪里。
“找到了！”学生突然兴奋地叫起来，从一个抽屉深处摸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黄铜钥匙，“是不是这个？”
钥匙的柄部雕刻着精细的齿轮图案，与玩偶胸口的锁孔形状吻合。
王猛一把夺过钥匙：“让我来。”
“不，”顾晏伸出手，“我来。”
两人对视片刻，王猛最终不情愿地把钥匙交给了他。顾晏能感觉到这个壮汉眼中的不信任，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顾晏将钥匙插入玩偶胸口的锁孔，轻轻转动。
一阵清脆的齿轮咬合声响起，玩偶的身体微微震颤，然后，它的头部缓缓抬起，空白的眼眶对准了顾晏。
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玩偶空白的眼眶中，开始有细小的齿轮从内部升起、组合，最终形成了一双完整的机械眼睛。
那双眼睛与Zero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较小。
“你是谁？”玩偶开口，声音是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却带着某种孩童般的天真。
学生倒吸一口冷气，王猛警惕地后退半步，只有顾晏保持镇静。
“我们是玩家。”顾晏回答，“你呢？你是谁？”
“我是亚当。”玩偶说，“父亲叫我小亚当。”
顾晏与王猛交换了一个眼神。果然如此。
“你的父亲是艾里斯·温特斯？”顾晏追问。
玩偶的齿轮眼睛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父亲...制造了我。但他不开心。他说我不该有思想，不该和他说话。”
“为什么？”
“因为别人会觉得奇怪。会觉得他是疯子。”玩偶的声音低了下去，“所以后来...他不再和我说话了。他把我放在阁楼上，让我积灰。”
顾晏感到一阵莫名的心紧。他能想象那个画面：一个孤独的天才儿童，制造出了理想的伙伴，却因外界的压力而不得不抛弃自己的造物。
“后来发生了什么？”顾晏轻声问。
玩偶突然沉默了，它的齿轮眼睛快速转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后来...火。”它的声音变得不稳定，“阁楼着火了...我很痛...但父亲没有来救我。没有人来...”
工坊的灯光开始闪烁，温度再次下降。
“他在影响这里。”王猛紧张地说，“别再问了！”
但顾晏继续问道：“那场火灾之后，你变成了什么？”
玩偶的头部不自然地扭曲着，声音开始变化，从孩童的天真逐渐变得冰冷：“我变成了...别的东西。我忘记了温暖，忘记了光...只剩下齿轮和规则。他们叫我Zero，死亡的代言人。”
话音刚落，玩偶的机械眼睛突然射出刺眼的蓝光，整个工坊开始剧烈震动。
“你唤醒了他！”王猛大吼，“满意了吗？”
顾晏没有理会，他的目光锁定在玩偶身上：“亚当，你还记得制造你的初衷吗？你应该是伙伴，不是杀手。”
玩偶的动作突然停滞，蓝光减弱了些许。
“伙伴...”它重复这个词，声音中重新出现了一丝人性的波动，“我想要...朋友...”
震动减缓了。顾晏看到了一线希望。
“我们可以做你的朋友。”顾晏说，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
玩偶静静地“看”着顾晏，齿轮眼睛的转动速度慢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工坊的一面墙壁突然变得透明，显现出外面的画廊景象——那些画中人依然在游荡，寻找着他们的猎物。
“证明。”玩偶说，“证明你不是在骗我。”
“怎么证明？”顾晏问。
“外面的那些...是我的痛苦和愤怒的具象。”玩偶解释，“如果你能净化其中一个，我就相信你。”
顾晏望向外面画廊，看到一个特别的身影——一个穿着烧焦的维多利亚服饰的小男孩，独自蜷缩在角落，与那些充满恶意的成年画中人不同，他只是在那里哭泣。
“那个孩子...”顾晏认出了他，那是日记中提到的艾里斯，年轻的制造者。
“他是最初的痛苦。”玩偶的声音带着悲伤，“净化他，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王猛抓住顾晏的手臂：“这是陷阱！他让你出去送死！”
顾晏看着外面那些游荡的画中人，又看看工坊内这个孤独的机械玩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陷阱，而是一个测试，一个求救的信号。
“告诉我该怎么做。”顾晏对玩偶说。
玩偶的机械眼中闪过一丝金色的光芒：“用真相。告诉他真相。”
顾晏点头，转向那面透明的墙壁。王猛和学生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顾晏将手按在透明墙壁上，对外面那个蜷缩的小男孩轻声说道：
“艾里斯·温特斯。”
小男孩猛地抬头，烧焦的脸上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你的创造没有被辜负。”顾晏继续说，声音清晰地传了出去，“亚当记得你。他一直记得。”
小男孩的眼泪止住了，他缓缓站起，向透明墙壁走来。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画中人同时转向这个小男孩，他们的表情从恶意变成了...愧疚与悲伤。
小男孩的身体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他回头看了一眼工坊内的玩偶，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他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画廊中。
随着他的消失，外面的画中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化为光粒，最终全部消散。画廊恢复了平静。
“他自由了。”玩偶轻声说，声音中带着释然。
工坊的震动完全停止了。紧接着，一面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通往画廊的出口。
“你做到了。”学生对顾晏说，语气中充满敬佩。
王猛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中的不信任减少了几分。
顾晏转向玩偶：“现在你相信我们了吗？”
玩偶的齿轮眼睛静静地看着顾晏，然后缓缓说道：
“你不一样。父亲。”
最后那个称呼让顾晏微微一怔。
“你为什么叫我父亲？”
玩偶的头部微微倾斜，像一个困惑的孩子：“因为你就是啊。你身上有他的碎片。那个最初制造我的人。”
顾晏感到一阵寒意掠过脊背。难道这就是他对Zero感到熟悉的原因？难道他，作为主神空间的执行者G，与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有什么联系？
在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玩偶眼中的光芒开始黯淡。
“我要睡了。”它的声音越来越轻，“下次见面...可能就是敌人了。现在的我...不完全是我。”
说完这句话，玩偶彻底静止不动，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机械制品。
工坊陷入寂静，只留下满心疑问的三人，和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
顾晏与这个世界的创造者，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而这个发现，可能会彻底改变他与死神Zero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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