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有水声坠地,溅出一地清凉。
虞戈做了一个漫长又喧哗的梦,因为与认知中的人生相差甚远,而使得她由始至终保持着清醒的状态。
梦里,她不再是那个寄住在寄宿家庭的孩子,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大人们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新年。虞戈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新衣服,针织物粗糙的质地滑过手心,将整颗心都撕扯得皱巴巴的。
有无数温馨关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名字被颂成语调不一的歌儿,怀里塞着一只玩偶,她迷茫地走入其中,只疑惑怎会是这样一个梦。
不知过了多久,只是一个转头的瞬间,“家”没了,人也失去了踪迹,穿着新衣的她走在旷野之下,大雨倾盆。
雨点砸得皮肤生疼,虞戈回头再看,一切温馨都已经了无踪迹,回忆依旧是回忆的模样。
突然,胸口处传来一阵撞击带来的疼痛,虞戈忍不住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那些飘荡在眼前的虚无缥缈一下散去,她猛地睁眼,大口呼吸着,心口处仍然传来一阵又一阵难忍的疼痛,干涸的嘴唇溢出几声痛呼,“疼……”
眼前几道重影,缓过来后她才看清面前的白色天花板,胳膊上传来一股压感,温热贴上脸颊,虞戈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喊出自己的名字。
“虞戈,虞戈,虞戈虞戈虞戈虞戈!”
守在病床前的危叙一时兴奋,忘记了此时此刻她身上的伤,轻轻往虞戈身上扑去,暗红色的长卷发披在肩上,蜷缩的发尾如同口腕交错着一起盖在了虞戈身上。
虞戈神情一怔。
脑海里的画面迅速往回拨转,回到落入帕特星深海的那一天,以及濒死时所听到的呼唤,记忆中夏日蝉鸣时分它蜷缩在锁骨上酣睡的小小模样。
虞戈突然笑了起来,眼角渗出一滴湿润,艰难地抬起裹满绷带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挨着下巴的毛茸茸头顶,“欢迎回来。”
“咳。”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将虞戈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封熠那颇有些不自在的神情闯入了她的视线,使她烫手般的收回了手。
为了掩去这股尴尬,虞戈轻笑几声,“校、校长。”
然而危叙仍然搂紧她的腰动也不动,看向封熠的眼神透露出警惕,示威似得龇了龇牙。虞戈的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这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病房的门再度迎来了轰炸,另外三人的身影接连出现在门口,身上各有各的伤痕,纷纷在看见封熠的身影后止了脚步,“校长。”
被拆下放在口袋里的光脑已经震动了一早上,现在的确不是个适合谈话的时机,封熠睨了病床上的两人一眼,只淡淡说了句,“出院后来找我一趟。”
等她离开后,虞戈才瞥见摆在旁边桌子上的慰问品,都是封熠带来的。她捏了捏危叙的脸,让她坐在自己身上,端起床头柜的水杯就开始猛灌。
渴,太渴了。
众人悬挂着的心直到这时才放了下来。明暗单独与一只异种搏斗到最后,折了条胳膊,进医院治疗几次后也已经全然恢复了,剩下几人也多是担心昏迷多日的虞戈。
“你终于醒了,”明暗长长叹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在一边坐下,“你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
干涸的嘴唇得到滋润后,虞戈才有心思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在特效药的作用下,身体的其她伤口都在昏迷期间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心口位置还包扎着绷带,很绷带之下,心脏在用力得敲打着胸膛。
虞戈伸手捂着心口,在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恍如一场梦,只不过对她来说却是噩梦。
“这是在哪…?”她抬头,视线晃过旁边的三人,万千寒和乌焰依次坐在明暗的旁边,“我怎么回来的?”
当时的局面,虞戈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必死了,现在想来,那些经过改造的异种似乎跟从前在沙星上遇到过的类似,却又有些不一样。
思及此,她看了一眼明暗。
“关于你的事,晚点告诉我吧。”
两个人离得近,虞戈只要低一低头,就能毫不费力地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着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话。毕竟,她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时间,足够分享离别时彼此各自发生的事情。
听着她的话,危叙收回了警惕的表情,点了点头,便从病床上站了起来,安静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我也是回来的时候听炎息说的。”
明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光明军校的队伍当时听从燕青渠的安排,在两支队伍失去联系后,停留在驻扎地按兵不动。
直到封熠独自驾驶星船前来,并带来了新的路线和地图,上面标记了两个异种的巢穴,分别由封熠和燕青渠带队进行剿灭清洗。在废弃的实验楼里找到了失踪的勘查队队员和队长方理的尸体。
危机解除后,炎息等仍然拥有战斗力的单兵便留在了原地进行搜索和断后,据她说那些掳走单兵的异种在濒临死亡之际全都进入了自爆程序。这让她们原本打算捕获一两只带回去进行实验的计划落了空。
“自爆?”虞戈从床上坐了起来,握了握拳头。
她想到被异种包围着的时候,惨白的实验室白炽灯悬挂在头顶,拿着电锯和手术刀的异种逐渐逼近,暗红色仿佛渗血的眼瞳毫无生机,基本可以判断是死物,即失去了自主意识。
那么是谁植入的自爆程序?研究者又是谁?
“还有一件事。”万千寒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下手,接着便说出了当时遇到一军小队的情况。
遭遇异种后,万千寒和乌焰便自动并入了这支队伍,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一直跟在她们后面进入了其中一个巢穴做全面搜查。
万千寒和乌焰对视一眼,“她们在找些什么东西,但看起来最后并没有如愿找到。”
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和队伍汇合时,万千寒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先玉在发火,对着第一军校的其她人,后来好像还跟封罗起了些争执。
这次行动隐藏在明面之下,一定有她们不知道的原因迫使决策者将一切瞒下。虞戈突然想到刚才封熠离开前留下的话,或许,是有必要去一趟了。
“不过话说,”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毕,几人终于有时间开始闲聊,明暗一脸古怪地开口,眼神瞟了一下不远处的危叙,问道,“这位是?”
自进来之后,几人的目光就一直围绕着关系表现得十分亲密的两人打转,关键是这位贴在虞戈身边的女性——看起来十分陌生啊!
一时三人之间的视线交流不断,只疑惑虞戈整天都跟她们呆在一起哪来的时间认识的?
假装接收不到她们的疑问,虞戈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只说,“她叫危叙,是新队友。”后来追着被问急了,她只蒙了被子盖过头说胸口疼。
“我就猜到你们在这,出事了!”
又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虞戈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想着好热闹啊,迎面却看见奇伦·莱特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身上还穿着………她的居家睡衣。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她的睡衣上,奇伦的脸红了一下,十分无力地解释道,“出门太急忘记换了……喂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
奇伦在光脑上点了几下,在半空中投影出她刚刚停留的界面,内容是来自星网的一个帖子,标题加大加粗写着“瓦尔基里复校真实原因大揭秘!”
什么情况?
视线往下滑,只见这人说的仿佛真有此事,大意是说瓦尔基里复校是因为上将封熠跟联邦领导者做了一个赌约——赌约的内容就关于不远将来的军校联赛。
在四年一届的军校联赛上,获胜队伍可以得到领导者的一个许可,万事都可以如愿。
在场几人中,唯一对军校联赛有了解的人只有奇伦·莱特,乌焰平日里只把机甲师方面的知识学习放在第一,并不关注军校联赛。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的是机甲大师赛。
而奇伦之所以会去了解军校联赛,主要是因为瓦妮丝·莱特,后者为了四年一度的军校联赛已经准备了几年,力争要将此殊荣冠以莱特的名头。
毕竟是联邦之主的千金一诺,想要什么都可以瞬间实现,而这个奖杯带来的荣誉而足以使得获胜者得到进入军区任职的通行证。
等、等一下!
“如果输了呢?”虞戈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了起来,指尖轻颤,“那不就……”
一切都没有了吗!
一时间病房里的人都沉默不语。
-
宅邸内。
“废物!”
阔叶般的巴掌居高临下地用力抽过来,在安静的大厅里传出清脆响亮一声,林先玉硬生生地挨下了这巴掌,身形被这巴掌的力度一瞬带倒,片刻后又重新跪回原地。
“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她将头伏得很低,垂低的黄绿眼眸里铺开一层淡漠。被打的脸颊迅速发烫红肿了起来,她伸出舌尖舔走了嘴角流出的一丝鲜血,那股腥味一直萦绕在鼻尖不见散去。
“废物废物废物!”上座的人尤不解气,伸脚猛地踹翻了椅子,“一件小事都办不好,都是一群废物!”
明明、明明……
它距离自己,从来没这么近过,然而却又一次失之交臂。
片刻的沉静后,那人又突然狂笑了起来,这笑声回荡在安静的厅堂里,穿着黑色制服的侍者只安静地如同木偶般站在角落。
“好,很好,封熠……”
略带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读出这个盘旋在心头的名字,这人停下了笑声,锐利的目光不知看向何方,仿佛自言自语般,“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林先玉低着头,机械般接受着来自上位者的命令,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是,属下遵命,一定不负大人的期望。”
垂低的下巴被一双手轻轻托起,她被迫对上那双充满威压的眼睛,带着香气的手帕轻轻擦过嘴唇,将遗留在唇边的血迹一并抹去。
这股香气带着久违的魔力,林先玉听见眼前的人再度启唇开口,“去吧,我的女武神,务必……”
“为我带来胜利的喜悦。”
离开前,林先玉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道身影仍然站在高高的黄金座椅前,在注意到她的视线之后,举起手里的酒杯往她所在的方向递了一下。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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