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从唢呐向里延至哨片,堵塞的音色更加呕哑。
诡物喉咙里的几个音节还没彻底发出声来,就被拧断了脖子。
沈斛叶的身形快如鬼魅,连残影都捕捉不到,不多五秒,便见他从婚帘移至轿外,连杀两诡。
孟娩的脚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偏头闻到一股新鲜的腥味,她心头一紧,瞟向沈斛叶的腿。
刚刚还没注意,这时她才看清,这高大的男人居然穿着新娘紧身的婚服,云肩几缀珍珠随动作交相碰撞。
娇嫩鲜红的裙摆与他的脸倒是相得益彰,淡妆添的妩媚一点都不违和。
一时之间,覃诩水先笑了出来,“我滴个乖乖,我还以为我眼瞎了,怎么……哈哈哈……”
陈箐扶着她的手一拧,蛮横地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软肉被人掌控的酸爽让覃诩水的笑只存在了两秒。
男人直接忽视了离得近的两人,转眼就跃到孟娩眼前,其身如鸿雁。
只是脚步有些僵硬,似乎是紧贴的婚服对他有些束缚。
“你受伤了。”沈斛叶清冽的嗓音几乎与黑夜相融在一起。
“你怎么在这儿?”
孟娩蹙起眉头,思忖一刻,转手就掐上他的脖子。
态度坚硬,力道没有半分松懈,她歪头描摹着沈斛叶的侧耳与下颌交接处。
明明命脉在别人手中,对方却连一点反抗都没有,居然还上前两步,生怕孟娩掐得不起劲儿。
“不知道。”沈斛叶道。
孟娩没理,冷冷扫他一眼,指腹轻轻蹭过他的皮肤,留下温存的微热。
沈斛叶两眼一弯。
“你知道,我不喜人皮面具,闷。”他道。
“呵。”孟娩淡淡撤开手,没看到沈斛叶盯着她手腕有些遗憾的眼珠。
“唉,说早了。”他轻喃。
“什么?”孟娩撩起衣摆,擦了擦手心,目光不善。
沈斛叶的视线巡过她与之一模一样的婚服,挑眉道:“好巧。”
“不巧,就是有点晦气。”孟娩再次向他的腿看去,“沈队身上的味道太重,离我远点儿。”
“不行。”沈斛叶一本正经道,“若我自废双腿,孟队会撤回上句话吗?”
孟娩冷嘲一声,“疯子。”
最后两声诡物的哀嚎随风而去,覃诩水与陈箐解决了东西,快速向这边赶来。
“孟队!”
覃诩水上前,将孟娩从沈斛叶面前拉开点距离。
陈箐上下扫了两眼男人,警惕道:“沈队,你真的假的?”
沈斛叶就没把正眼放在这两人身上过,自是不理。
反而是孟娩道:“诩水,给这人治腿。”
“啊?”覃诩水道,“孟队你要不再看看,这地方突然冒出个沈队,还穿着婚服,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孟娩没接话,反而是沈斛叶敏锐地朝她下身看了一眼,“你也是被纸钱所伤?”
“别废话,赶紧治疗,一边儿去。”孟娩一挥手,懒得动,将覃诩水和沈斛叶两人赶到另一边。
沈斛叶没再吭声,陈箐打量了好一会儿这人,看着孟娩确认的样子,还是没放全心。
而对于临时差事,觉得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覃诩水自是不爽,对着男人烦躁道:“沈队,您请?”
“纸钱一事,束手无策,你能治?”沈斛叶直言道。
陈箐却回驳了这带着其他意味的话,“还没问沈队怎会突然出现这里,又穿成这样?”
她话一顿,“哦,沈队也有畏难的时候啊。”
沈斛叶向侧一瞥,没什么表情。
看着这人没动弹,像是要让人三催四请一样,覃诩水也不乐意了起来。
“您老爱治不治,想废腿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我直接给您来两刀?”
沈斛叶转头瞧了眼孟娩的神色,到底还是没多话,跟着覃诩水走去了一边。
沈斛叶的裙摆被人不是那么轻柔地撩开,孟娩走到他身前,看着这人端方坐着,覃诩水懒散地看着伤口。
几人无言,却出奇的有些尴尬。
幸好他的腿没孟娩那么严重,应该是自从发现了纸钱会勒紧,他就坐着没动的缘故。
只是刚刚因为要从婚轿里出来,这些纸钱才会像得了甜味儿一样割开皮肤。
“这东西对你没事?”沈斛叶看向覃诩水突然道。
“沈队要不先回答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覃诩水反问。
“我在婚轿上没动,不知轿子要去哪儿,遇到你们我也很惊讶。”沈斛叶回答。
“没动?哦,那你的盖头是别人给你掀的?”孟娩指了指轿子里的红色盖头。
沈斛叶回道:“我倒希望是别人掀。”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孟娩,孟娩淡下嘴角,神情不耐。
“那可是太让人惊讶了。”陈箐半开玩笑道,“你出现在这儿才是最不应该的,你的签牌可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啊。”
怪异在心间荡开,现在若说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彻底看透了所有真相,那是不可能的。
可沈斛叶倒神情淡淡,对孟娩道:“若我所料不错,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一开始就来自不同的维度。”
“嗯?”孟娩故意道,“沈队何出此言?”
沈斛叶的上目线有些软化,他轻笑一声,似是摸透了什么,不计较地开口。
“别玩聊斋了,照你我身上这般,在鬼房子中,一个维度下必出一个阴婚轿。”
“你是说不管哪个维度,都存在且不少于一个新娘?”覃诩水脑筋跟着滴溜转。
沈斛叶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赵慵到底要干什么,但现在,起码我的维度和你们的应该是相融了。”
“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孟娩举起自己的签牌,向陈覃二人一抬下巴,“是吗?可我并不是和她们一组的,她们的另一个组员可是赵慵本人。”
“什么意思?”沈斛叶问。
“你说每个维度必出新娘,这话有歧义。”孟娩辩驳,“赵慵早被东西掳走了,而且这两人也并没有穿上新娘的衣服。”
“你们这组没新娘?”
沈斛叶皱眉,对着覃诩水和陈箐问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赵慵的后手我尚且没参透,单看她能随意可控组员的架势,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她准是出事了。”孟娩神情严肃道。
覃诩水呼吸一重,她回头看着那窄门,顿时乱了阵脚。
“视域空间的控制与稳定,是需要建立在人的意识不受损的情况下的,如果时空产生了差错,那老大是真的遇到生命危险了!”
话落,暮钟突然震开四周如死水般的安静,听起来像为人鸣起的三声丧钟。
亥时了。
“这下再不进去,难道真要错过赵队?”陈箐捉住覃诩水忍不住慌张的手,对着孟娩说道。
光影扑朔,逐渐迷离的气氛令人产生有些被桎梏的烦闷。
沈斛叶睨向那敞着的门,道:“赵慵在里面?”
“不清楚,她被掳走后,诡物只给我们留下个纸条,终点就在这儿。”孟娩摇头,“里面难免不是铁狱铜笼。”
“原以为守株待兔就能让对方先耐不住性子,我们还想揪个小鬼拷打一番,没想到最后守到个沈新娘。”陈箐还不忘再过一句嘴瘾。
“我说真的沈队,你和孟队看着还挺像一对好闺蜜的。”
孟娩一瞥她,陈箐挑着眉悻悻闭嘴了。
“新娘一事,还有待考究,不过,你们这边怎么是你穿婚服,赵慵她……”
孟娩朝着沈斛叶欲要商量对策,可旁边的人却不愿这般干巴巴地继续等下去了。
覃诩水眉头拧得死紧,转身就走。
“不行,我得去找她。”
话语坚定,不掺一点闲心,也不顾前方有何等危险。
“喂,你等等我!”陈箐知晓她心中所想,拉也拉不住,只得不顾自家队长,担忧地跟去身后。
孟娩叹口气,打断的话随风,看也没看沈斛叶,抬脚向前。
可方才几人站在戏桩门口还好,哪成想,一进去瞬间被热闹得不知所然的一番场景吓了两三跳。
四檐角飞翘的屋面下,不算太窄的戏台,是典型的乐平戏台框架。
无人唱戏,台下却坐满了人,刚刚还空空如也的几张空桌,此刻充满了人交谈的话语。
“我没看花眼吧,这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鬼?!”
陈箐一声惊呼直直让全场的欢声笑语滞住。
那些人的目光全都移向这边,像瞧见了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住地张望。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还是它们的头居然以常人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转了过来。
“是人。”
沈斛叶两个字更让陈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宁愿相信这些东西是鬼。
“怎么可能?”覃诩水愣愣走了进去,“我怎么没听到它们有呼吸声?”
孟娩紧随其后,路过一人时,单手想将其的头扭回来,但不知是她使的力气太大,还是它的脖子太脆弱,直接把人的头给扳断了。
干瘪的皮肤纹理折中,不见鲜血喷涌出来,只闻到一股浓烈的怪味儿。
孟娩悠哉地撤回手,丝毫没有歉意,“有温度,但不是人。”
“我觉得你把它们同伴搞死了,可能会遭到报复。”陈箐小声道。
孟娩笑着撤后一步,“你看它们这一个个的,像是失了心智,是人又非人,知道同伴两个字怎么写吗?”
与其坐同一桌,刚刚还和冤死的没头鬼谈笑风生的诡物看到这回事儿,眼珠子动也没动。
孟娩还嬉笑着凑近问了句,它眼皮都没眨一下。
一旁的覃诩水懒得去蒙这幕后人到底要干什么,硬生生地掰着这些东西一个一个地看,万一赵慵就被藏在这儿呢。
灯下黑她也不是没见过。
“葬花葬花,到底什么意思啊……”
陈箐也帮着覃诩水寻找,不自觉琢磨起那纸条的意思。
“什么葬花?”沈斛叶问。
“喏。”陈箐将手里的东西扔给他,“奇了怪了,不都是花葬他物?这本末倒置了吧。”
沈斛叶却一眼了然,对着孟娩说:“孟队也没猜透这意思?”
孟娩却闲闲地找人,不言。
沈斛叶见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又装模作样地问了两遍,好似非要孟娩回答才肯罢休一样。
孟娩一脸不耐烦:“别找存在感,不说就滚。”
陈箐见自家队长说话带刺,又想起谷毓也是沈斛叶一队的人。
阴阳道:“如今这局,打哑谜可有损和气,沈队想到什么就说吧,我们可不如某人那么聪明。”
屋檐角系着的风中红绸止了。
沈斛叶顿了会儿,“葬花吟。”
下一秒,响起的戏腔盖过了他的尾声。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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