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藤朔沉默着展开掌心。
他的手掌里有很多陈旧的伤痕。
“有没有湿巾？”朝雾灯里凝视着近藤朔手中的伤痕，问，“我想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一旁同样沉默的伏黑津美纪很快从她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湿巾，她递给朝雾灯里：“……前辈。”
朝雾灯里接过湿巾，展开，用湿巾把手掌中混乱的血迹擦干净，伤痕清晰地露了出来。
“先处理伤口吧，”五条悟伸出手，四指托着朝雾灯里的手背，拇指按在她手掌一侧，稍稍用力，比对了一下两人手掌上的伤痕，“嘛，”他说，“完全一样啊？”
说完，五条悟握住朝雾灯里的手腕，往自己身旁稍稍拽了拽，等到她靠近自己身旁的时候才松开，略带抱怨的意味：“只是小伤口，不过老师会担心欸？”
他率先往刚才围坐的地方走去，几个人都跟在他的身后，近藤朔从柜台取出了纱布和酒精以及止血的药水，伏黑津美纪仔细地帮朝雾灯里处理着，最后打结的时候，五条悟又轻轻摁住了纱布翘起来的地方：“说说怎么回事。”
五条悟自然地把手收回，还不忘补上一句：“啊，如果硝子在这里，就可以直接帮灯里治疗了吧？搞这么狼狈——”
“其实还好吧，老师？”朝雾灯里把耳侧散落的头发理到耳后，带着一丝不服气强调，“这个伤口并不是祓除咒灵导致的，那个咒灵已经被我变成咒灵碎片了，完全是试图唤醒星见小姐的时候才出了意外啊。”
“那要问问近、藤、先、生、了，”五条悟一字一顿，眼睛看着仍旧保持着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近藤朔，“这是怎么回事呢？你……不完全是咒灵、或者说，不完全是怨灵吧？”
“……我和汐月并不是恋人。”
“哈？谁问你这个了？”五条悟说，“我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完全是咒灵……妖怪？鬼魂？咒灵？可能我都是吧，”近藤朔伸出手，给在场的人看他手掌上的伤痕，“我和一个强大的怪物做了交易，让这些伤痕永远留在我的掌心，保证汐月在占星骰里不会死去。”
“……交易？”朝雾灯里问，“那么，怪物呢？”
“在我的意识里，”近藤朔说，“它长得很奇怪，不像任何一个我幻想过的妖怪，方形的头颅，有六只眼睛，每只眼睛都闭着，它说它是「未来」。我把我的生命交给了它。而它，让我看到了未来。”
“今天晚上，汐月将会醒来。”他说，“这是你和七海先生进入这里之后，我看到的未来。”
-
是恶魔吗？
朝雾灯里回想着和自己签订契约的影子恶魔的过程。
如果是「未来恶魔」，近藤先生也是魔人吗？
“和「未来」签订契约之后，每次我去骰内，它都会和我对话，告诉我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以及……我会如何死去。”
“听起来很厉害啊，”五条悟说，“你死去的方式是？”
“我有个好的死法。会寿终正寝。”
近藤朔的脸上浮起一个古怪又释然的笑容：“虽然我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多岁的样子，实际上，我已经七十三岁了。”
“欸……？”
“「未来」帮您永葆青春吗？”伏黑惠看了五条悟一眼，“您永不衰老吗？”
秤金次也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一直在认真听着对话。
“等到汐月出来之后，我大概就会变老了吧。”近藤朔回答道，“我看到了我死去的样子，是一个老头。”
“近藤先生，必须您亲自进入骰内，星见小姐才会离开。”朝雾灯里说，“我已经修复了占星骰，您现在就去吧。”
近藤朔默不作声。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七海建人问。
又是一阵令人心烦的沉默。
“嘛，”五条悟说，“我看我把那个咒具直接带走吧，反正咒灵已经被祓除了，咒具也已经修复了——灯里，做得很好哦？”
“啊？”突然被点名，朝雾灯里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是啊，占星骰的用处还蛮多的……”
“对。”秤金次慢吞吞地说，他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语气里还有些向往，“刚好五条老师许诺过，把占星骰送给我当见面礼的。啊，在赌场玩这个骰子的话，一定很拉风吧？”
七海建人和伏黑姐弟也站了起来，正在穿外套。
“她……是在等我告白。”近藤朔低声说。
“嗯？那你倒是说啊？”五条悟慢条斯理地缠着绷带，“我赶时间欸？好不容易和伙伴一起度假，结果在你这里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七海，我今天本来想请你吃烧鸟的。”
他把绷带末端交给坐在他身旁的朝雾灯里，“帮老师系一下啦，”随后，五条悟威胁似的，说道，“等我的学生帮我系好绷带，我们就要走了。快做决定。”
“可是……我怎么能够、我不喜欢她，只是想守护她……”
近藤朔坐在原地，无力地垂下头：“难道你们会允许自己爱慕神明吗？那岂不是对神明的亵渎？我……绝不能……”
“……神明是什么。”
五条悟大受震撼：“谁是神明？她真正的身份？对谁？对你吗？喂，你这家伙、不，老爷爷——”
他略略仰起下巴，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往椅子背靠了靠，抬起一条腿，皮鞋靴底稳稳的踩在面前的矮桌桌沿：“你的脑子没有与时俱进吗？到现在为止，你一直在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而犹豫不决吗？”
“欸——搞了半天，你说你不喜欢她，不会就因为人家是「神明」吧？喂喂，这算什么，身份也是「爱」的诅咒吗？”
五条悟没有给近藤朔回答他的时间，他放下腿，站了起来。
“那你就让我们带走你的「神明」吧。”他说，“胆小鬼。”
-
五条悟迈开腿，往店铺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伏黑姐弟和秤金次，还有七海建人，他们都已经走到了五条悟的身边。
“灯里，”五条悟半侧过身体，“你在那里站着做什么？”
他回头望向他的学生，却看到朝雾灯里低着头，正在看着近藤朔。
“……等等。”近藤朔终于妥协，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解释什么，不过最终却没说什么。
这个男人只是干巴巴地应允说，“……我去告白。”
他抬起头，朝雾灯里也抬起头。
他们用着相似的复杂目光，看向已经站在门口的人。
“请几位陪我一起去吧，”近藤朔站起身，说道，“既然朝雾小姐已经祓除了那附近的咒灵，就不会再有幻觉了……我一个人去占星骰里。”
朝雾灯里让开位置，沉默地跟在近藤朔的身后。
-
两只小鹿走在最前方，近藤朔和七海建人紧随其后，然后是伏黑姐弟和秤金次，五条悟和朝雾灯里走在最后。
“难道你们会允许自己爱慕神明吗？”
去往占星骰的路上，近藤朔的这句话，毫无缘由在朝雾灯里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清晰地知道，是因为刚刚亲自感受到了那些近藤朔遗留下来的幻觉，才会对这样可笑的发问感同身受。
说起来，刚才她没有跟着五条老师离开，也是因为感受到了那种虽然可笑但确实深刻存在的痛苦。
星见汐月是近藤朔的神明。
……谁是她的神明？
不对……这个问题没必要想。
“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得吓人啊。”
这轻快的声音，劈开了朝雾灯里一路的沉默和思索。
“在想什么呢？”
走在森林里，五条悟把制服衣领拉高了一点，下巴被遮住：“结束这次任务之后，要老师请你吃烤棉花糖吗？把七海他们也叫上吧。深夜森林野餐呢。”
他随意的提出一个建议，随后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许：“……灯里。”
五条悟顿了顿：“就像那个擅长做刨冰的家伙，你也在纠结「神明」与「凡人」之间，那条无聊又可怜的界线吗？”
其实想说点什么，但是写到这里不想剧透了…抓心挠肝…
谢谢大家的评论。特别感谢大家愿意评论我的剧情（虽然好像写得还很生涩）。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这些剧情我是认真思考过要起到什么作用的。再次谢谢评论[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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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占星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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