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苍溟一笔,仙京东殿陨——天雷十九道,永堕凡世间——为赎——”
花玉桥微微蹙眉,与知寒酥对视一眼,同时后撤,“走!”
那白金相间的绸缎随旋转翻飞,换气间从台子上一跃而下,步伐缥缈,仅一步便飘过了两人身旁,拦住了通往巷子口的去路。
这一刻,二人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到了这巷子深处的戏台下。
“什么情况?!”转过身看着那人,花玉桥想骂娘的心情到达了极点。此刻,他们不但位置改变了,甚至听不到巷子外的一点动静。
戏曲随舞姿再续,青石板在他脚下彷如绸缎般光滑轻盈,旋身甩袖间便又到了二人面前。
“——一人魂……”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这情形,倒像是传闻中的时空法术……梦塔塔主?!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轰然炸开瞬间,花玉桥惊觉自身也被囚于原地,声音被冻结在了喉间,只剩眼皮眼珠尚可活动。
“三百年前,天降灾星,众生皆苦——请那百仙之首——一仙剑除!”
知寒酥眸色晦暗复杂,说不出是惊愣还是紧张。总之从花玉桥斜眸看去,疑惑在他眼中占的只是极小一部分。
这样的眼神,花玉桥不由想起了第一次遇见他时他看自己的神情……知寒酥绝对认识这个人。
“谁料那灾星原身,本是那天道钦点,要去到个仙京,司掌缘劫滴神——仙——!”
塔主为什么会在这?!知寒酥又为什么会认识塔主?还有,这唱的似乎是《梦记千年仙》?
花玉桥记得,这首戏曲是天启人根据梦塔所出的《仙门记闻》编改的,广为流传,讲的便是这东洲千年内发生的与仙人有关的故事。
但此人唱的又有些不一样,花玉桥没有看过《梦记千年仙》的戏本,但《仙门记闻》他到底是翻烂的。
就好比刚才这一句,那个影祟被识破身份前,要被留名仙京的是何地位,记闻当中从未详细记载。
“这百仙之首桃华上仙亦是那功碑榜首,千年前雪封天蛰城三载——
桃华刚行冠礼,便领了仙门首派蓝雨阁阁主之命,只身一人前往上千里外西北际海——
取那深海邪祟之秽丹,送往太白山巅,解万民之苦难,积大德——!”
可梦塔塔主不是足不出塔么?又为什么要拦下他们,来唱这一出好戏。
被强行定在原地听人唱大戏,花玉桥逐渐烦躁起来,索性闭上眼,暗道,今天晚上一档子一档子的破事儿怎么这么多!
“——次日!北原上空金光乍现,祥云仙雀齐入凡间,将桃华迎上仙京,入了那上仙执笔座下,关门弟子也——”
戏声忽的行至花玉桥耳边,又戛然而止,花玉桥心觉不妙,睁眼就见那张金面具紧凑在他面前,一双黑眸似是在打量街市上的玩物。
见花玉桥满眼的惊恶,他却全不在乎,双手背在身后,直起身来竟是比花玉桥高上半个头。
“《仙门记闻》上只公示了桃华在凡间的字,并没有记录过他的名。念念,你猜,他在凡间的时候叫什么呢?”
脑子里似乎有一根弦崩断了,沉稳遣倦的声音在两耳间穿梭回荡。花玉桥再忍不了一点,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起来,灵力在他体内飞速运转,不断地冲击着禁锢周身的屏障。
“念念”?!他当自己是什么货色,林方仪都没这么叫过!
金面具轻笑,后退一步:“边秋,字寒酥,仙号桃华,北原天蛰人士,冰属性……”
“嘭!”似罡气破壁之声,银光掠过,剑锋便已抵到了金面具脖颈上。知寒酥绕到他身后,一手架着剑,一手扣紧了他背在身后的双手。
“你究竟要做什么。”
花玉桥一惊,知寒酥的眼神从未如此冰冷彻骨,刚挣脱开束缚的他甚至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金面具愣了一瞬,嗤笑一声,无所谓道:“没什么,这城中刚除了祟潮,我也不过唱个戏来乐呵乐呵罢了。”
只一眨眼,那金面具便已逃脱了知寒酥的束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右侧的墙头上。
花玉桥再度聚集灵力冲击屏障,这股禁制却忽的解除,乍然恢复自由使得他刚聚集迸出的灵力直朝着四周攻去。
“知耿我来不及收了!躲开!”
知寒酥闻言一蹬地面,跃上了巷子左侧的墙头。花玉桥双臂张开抡一圆,缓缓交错落回腹前,散出的灵力随之抑制收回不少。
街道上的喧闹声再度从巷子口传了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如梦一场。
知寒酥从墙头跳下,落到花玉桥身边,他往前一步,将金面具看向花玉桥的视线隔断开来。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一只手扒到了一边。
花玉桥指着金面具破口大骂:“你他娘真是毫无礼数可言!谁教你这么叫人的?!知晓我的人无不唤我一声花老板,你这怪人真是好大的脸面!”
金面具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气恼的模样,反而气定神闲地从墙头跃下,轻飘飘地落在二人面前。
“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月,字梦溪。或许你们唤塔主会更亲切一点。”
“你果真是塔主。”花玉桥勾起唇角,“既是那万人~敬仰~的梦塔塔主,想必更应该懂得分寸吧?”
知寒酥默默往花玉桥身旁靠回去,半撤步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月梦溪抬手,摘下了那张面具,青丝转瞬成华发,英俊温和的面容却不曾留有一丝岁月的痕迹。
面具随手一挥便化作流光散去了,月梦溪略带歉意,拱了拱手道:“花老板说的没错,是我唐突了。只是花老板长得实在俊美,叫人忍不住想要拦下来多亲近亲近,我一时没有收住口,莫怪莫怪。”
这歉意分明不带一丝真诚。知寒酥脸色又阴沉了几分,长剑未曾归鞘,另一只手则紧紧捉住了花玉桥的手腕。
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花玉桥先是微愣,随即反握住那只手,轻挑了下眉,语气也变得欢快不少:“行。说吧,出了名的足不出塔梦塔塔主,月前辈,给我们唱这一出戏是有何指教?”
目光扫过两人紧握的手,月梦溪微笑着踱步起来:“梦塔,镇压邪祟,通晓三界。你们要去花月城抓人,怎么不先来梦塔求一天机呢?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呀。”
花玉桥笑道:“传闻梦塔塔主能卜天命算得天机,多少金银都换不来一次机会,只讲究个缘分,我们便没想着去打扰您老人家。不过……今日塔主拦下我二人,可是要送我等一个机缘?”
月梦溪点了点头,朝着巷子深处做了个请的手势:“因果已了却半数,剩下的还请塔中一叙。”
话落,月梦溪竟如同方才挥散的面具般,向着迎请的方向飘散了去。
知寒酥看着飞尘散尽才松开花玉桥的手,还剑入鞘。
花玉桥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握紧那只手了,难得主动牵一回,就这么轻易让他抽走了。
想着,他看向巷子深处。因果已了却半数?是指刚才硬控我们听了他一出好戏,便算是还了一半人情了?窥探天机可不是小事,倒是个有趣的人。
目光越过戏台,定格在远处山峰下的高塔上。塔身通体漆黑,每层飞檐翘角上都悬挂了发着幽蓝冷光的灯笼,倒真是别有一番梦幻。
梦塔十一层,每一层都是一个小世界。除去底层与顶层是行客和塔主活动的地方,中间九层分别镇压了九只这近千年来最为强大的邪祟。他们不一定犯过大罪大恶,甚至大部分刚出世便被抓了过来,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们威胁性太大。
“玉桥!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害得我好一翻寻找。”林方仪轻蹙眉头,从巷口快步走来。
花玉桥回过头,指了指身后:“看到这有个戏台子,好奇过来瞧了一眼。诶?怎么就你一个人?”
见周围不似有过危险,林方仪才轻舒一口气,笑着去揽花玉桥的肩膀:“其他人我让晚煜兄陪着先逛了,自己来找的你。这戏台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城南门看打铁花如何?”
花玉桥闻言憧憬一瞬,随即又摆摆手:“唉你是不知道我们方才碰见谁了……”
知寒酥脸色阴郁,毫无前奏地将花玉桥从林方仪臂弯里拉了出来,插话道:“方才是塔主拦路,要赠我二人机缘,请我们即刻前往梦塔,花念怕是没有时间同少主去城南了。”
花玉桥一喜,知寒酥居然拽他胳膊?这是终于愿意发点小脾气了?
想着,他忍不住偷笑一声,顺势半靠在了知寒酥身侧,点头附和道:“的确。月梦溪硬拦着我们听了一场《梦记千年仙》,说是还一半赠机缘的人情了,还有一半刚刚叫我们去梦塔商量呢。”
林方仪看着面前倚靠的二人,眸色晦暗不明,面上却依旧表现出惊喜:“那可真是幸运!梦塔塔主向来随缘算卦,本来此次行行前我还打算去碰碰运气呢,这下刚好省得我白跑一趟了。”
花玉桥道:“可不是,能得一卦,此行便能少去许多潜在的危险了。你帮我同林阁主讲一下,我们今晚可能来不及宵禁前回去,给我们留个门啊。”
“那是自然。”林方仪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撇了知寒酥一眼,笑眯眯地抬手揉了揉花玉桥的头发,“塔主性情古怪,一切小心,我等你好消息。”
“我知道的,别那么操心啦,快去玩吧。”
知寒酥盯着林方仪那只手从花玉桥头上挪开,便再也等不及,转身就往巷子深处离开:“走了。”
花玉桥突然丢了倚靠,踉跄了一下,连忙笑着追了上去:“来了来了,走那么快做什么,我刚刚都差点摔了。”
看着远去的两个背影,林方仪捏紧拳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还没走到巷口,李晚煜便从巷子外拐了进来:“林少主,我也在等你呢。小陆对这熟悉着呢,用不着我,你应该不会怪我擅离职守吧?”
林方仪一愣,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勾唇浅笑:“你这哪是擅离职守,怕是我刚转身就跟过来了吧?”
李晚煜耸了耸肩:“无所谓,总之,我在等你。”
“嗯,走吧。”
***
二人轻功行至梦塔下的山路小径上,一路蜿蜒通往山腰高塔。路两旁则挂满了蓝色灯笼,照的整条路都蓝幽幽的,配着一旁树丛的萤火虫与夜光蝶,阴森的感觉便减去不少。
往山上走去,花玉桥侧头看向身边人,犹豫了一下,轻轻道:“知耿,你是不和月梦溪认识啊?”
还有那个边寒酥……真的只是巧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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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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