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夺少？”苍舒微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千块，你卖不卖吧？”中年大叔单腿跨在三轮车上，车头前挂着的喇叭还在尽职尽责的叫喊着“收头发辫子，回收旧手机”。
苍舒微已经没打算把自己的头发卖给这个大叔了，不过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这个是直接定价？”
“小姑娘，我肯定不会亏了你的。”
苍舒微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一声，“算了，我回去问问我妈再说吧。”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大叔似乎不想放过待宰的羔羊。
苍舒微罢罢手，“不用了，”他说着一溜烟跑了，没给大叔递小卡片的机会。
……
“呼、呼、呼、”
苍舒微双手扶在膝盖上，把气儿给喘匀了才抬起头来，这一抬不要紧，他看到了一个典当行。
这是一家没有名字的典当行，或者该说“典当行”这三个字就是他的名字。苍舒微看了眼门口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无不典当。
看着很不靠谱，苍舒微想。
他面无表情地走近，然后推开仿古的木门，一股来自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苍舒微眯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看到柜台那边站着一个六十多岁戴着单边眼镜的老人。
“您好，您是来典当东西的吗？”老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是这家典当行目前的负责人——周生，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尽管说。”
苍舒微走到柜台前，他叩了叩木制的桌台，“无不典当？”
周生微微颔首，镜腿上的链条晃动了下，“是，先生您是想典当什么？”
“命也能典当？”苍舒微半开玩笑地说，扫向周生的目光里带着机不可察的审视。周生俯身倾听的动作顿了下，接着笑了:“如果有人愿意的话，或许不是不可能？”
眼见着自己没能从周生身上看出个什么五四三出来，苍舒微抬起一只手，将自己长而乌亮的头发拢到身前，接过周生之前问自己的话：“我这头发，能典多少钱？”
周生微眯了下眼，他没有当即回答苍舒微，而是不紧不慢地戴上一副白色手套，然后捧了簇苍舒微的头发仔细看了看，看完绅士地放下，略停顿后看向苍舒微：“市面上头发一般是按斤来卖，不过您既然进了我这典当行，典当行的规矩就得摆在第一位。”
“不知道先生以为，您这头发价值多少？”周生反问。
苍舒微不知道他这头发能值多少钱，不过看这周生这样子，估计出的价会比外面要高得多，而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不如趁机抬高点价格……
“三万。”苍舒微闭上眼睛一鼓气喊道，喊完睁开只眼觑向周生，发现对方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有点心虚，“二万……一万！就一万了，你要是嫌贵我……”
“那就三万吧。”周生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说三块一样，也仿佛没听到苍舒微一鼓作气再而衰的心虚模样。
他说完这话，丢下句“稍等”，之后离开了片刻，回来后手里拿着一套考究精良的洗剪吹专用工具。
苍舒微：“？”
“年轻的时候当过一段时间的理发师，这次就由我帮你……”周生瞟了眼苍舒微的头发，对上他不放心的目光，“放心，如果最后我的理发技术有损您的形象，会给您相应的赔偿。”
苍舒微抗拒的心在赔偿两个字上立刻停止了躁动，“可以。”
多点赔偿，当然大大的可以。
周生眼里露出一丝笑容，“你想要什么发型？”
“这你都会？”
“勉力一试罢了。”周生云淡风轻。
为了有可能得到一笔价值不菲的赔偿，苍舒微觉得让他试试又何妨。
他略略想了下自己能接受的发型，然后笨拙地朝自己头上比划，“那种长款的鲻鱼头，你知道吗？”
周生的目光投向苍舒微柔顺的头发，“知道，不过你的头发发质很好……会不会太可惜了。”
“这个你不用可惜，”苍舒微摸了下头发，看起来满不在乎，“就长款鲻鱼头，但下面留的长发，只留我左边后脑勺下面那一簇。”
他纤长的手指随意勾了几下发丝，从自己脑后分出一缕头发出来，“大概这么长，能垂到我胸前的长度就好了，也不用留太多，一缕就好。”
苍舒微轻蹙了下眉，手下的头发跟着青年心事绞来绞去，“你让我留一点点长发吗？”
听说收头发的贩子都是压着头皮剪下来的，如果有什么别的要求，价钱可是要大打折扣。
苍舒微警惕地瞟了眼周生，只等对方若说什么三万变成一万五之类的话，那他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当然。”周生笑了下，似乎看出了苍舒微隐藏的担忧，“你放心，买你头发的那三万不会动你的，”他顿了下，“那我们现在开始吧。”
苍舒微自然点头。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着镜子坐下的苍舒微没管周生是在用吹风机还是用什么其他工具，他半垂着脑袋正在呼呼大睡。
“我怎么还没醒……”说完这句，尚在梦中的苍舒微陡然睁开眼睛，好在周生技艺高超，没有因为苍舒微点头抬头的动作把他的发型给弄坏了。
“你醒了，睡的还好吗？”周生问苍舒微，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停，“就快好了。”
他单手拣起案台上的梳子，仔细打量了下还迷蒙着眼睛低头思索什么的苍舒微，而后用梳子前前后后的梳了下苍舒微的头发，“大功告成。”
咖色的围布从苍舒微身后掀开拿走，几分钟前陷入梦乡的青年掀开眼帘，看向镜中映着的那个人。
镜中人脸颊两侧头发的长度刚好适合他的脸型，留下的那缕长发垂在身前，周生似乎没怎么给他烫头发，所以这款“鲻鱼头”从里到外都很自然。
苍舒微微讶地挑了下眉，搭在身侧的手抬起来，将身前垂着的那缕头发挑到眼前晃了下，“你手艺……这么好的吗？”
简直秒杀99.9999%的“托尼老师”。
“谢谢夸奖。”周生含蓄地笑了下，布满皱纹的眼尾满是慈祥，他看到苍舒微两指间擎着的那缕长发丝，不由说道:“稍等片刻。”
苍舒微喉间哼了一声算作应答，天马行空地想着周生第一次说稍等，之后对方拿来了一套洗剪吹用具，那么这一次……
这一次，周生手里拿着一枚嵌着颗钻石的金属环，“你胸前的那缕头发，我觉得用这个发扣箍起来，会更好看。”他举着手里的金属发扣，“介意我帮你戴上吗？”
苍舒微摇头，那什么发扣……看起来挺值钱的样子。
老人弯腰，边箍头发边说：“送你的，不花钱。”属于是很看透苍舒微的心理活动了。
“谢谢。”苍舒微哂笑了下。
一切结束，苍舒微从椅子上坐起来，他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青年两侧头发微微卷起，映出海浪一样的弧度，从身后抚到胸前的那缕长发，在差不多下巴的那个位置松垮地用金属发扣箍住，整个人呈现一种秀丽的英气。
苍舒微屈起手指勾了下头发，银白色的发扣跟随头发上下摆动。
“那么，您的头发我这边就收下了。”周生捧着苍舒微的头发，朝他示意了下，将其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一只做工考究的长匣子里面。
苍舒微看着盒子缓缓阖上，心里涌出一股奇怪的想法，总觉得这头发最终的去处不是这家典当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品总是交换来交换去，被这个人收下又被那个人买走。
“先生，三万块您是想转到银行卡里面，还是直接手机转账？”周生再次走到柜台后面。
真是个……没有手机就不行的世界，苍舒微暗暗吐槽，面上得体的笑了笑，“可以现金支付吗，我想拿在手里。”
他欲盖弥彰。
大约是苍舒微的话实在不像他这个年纪能说得出口的，周生愣了两秒，旋即似有了然，“如果您没有手机，我可以……”
“不用，”苍舒微打断周生的话，虽然他现在真的很穷，但也不能总逮着一个六旬老人薅羊毛吧，“谢谢，你已经帮了我很多。”
“哪里，不过是一物换一物。”周生见苍舒微执意，也没再多劝，“既然您想要现金，正好店里有几万块钱，我给您拿一个包把钱装上。”
他顿了下，“就算您喜欢把钱拿在手里，光溜溜地拿着也不安全。”
苍舒微点了下头，“好，谢谢你。”
周生找来一只白色斜挎腰包过来，他从保险柜里取出几沓钞票，当着苍舒微的面用点钞机点了三万，摆放整齐地码在腰包里面后，将其递给了苍舒微。
“钱货两讫。”他笑。
苍舒微接过，掂了掂腰包，“谢谢，那我先走了。”
“有缘再见，对了——”周生拿出一张明信片，送到苍舒微面前，“不介意我再打个广告吧？”
话虽如此，周生脸上却没什么要做生意的市侩，反而流露着淡淡的关照。
苍舒微知道周生的言下之意，他微微颔首顺着对方的话说：“当然不介意。”然后捏着那张明信片，将其塞进腰包里面仔细放好了。
“诸事顺利。”
苍舒微走到门口，阖上门之前，礼尚往来了一句：“大吉大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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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不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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