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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夜

五日后。

鲜有人烟的曲折小道上,隐隐有人声传来。

“我本就是华州来的,大郎君那日特意拿了契子与银票私下找了我,此趟送完您,我便也回家了。”

阿浊手握书卷端坐车内,闻言笑道:“封都繁华,淮安伯府更是难得的好差,林叔倒不慕名利。”

此番舟车劳顿,日夜相处下倒也让少年与车夫有了些许交情,此刻闲话权当解闷。

车夫被恭维得眉开眼笑,摸了摸怀中银票摆摆手:“我哪有什么圣人气节,只是孤身在外,家中老母常常心忧,这些年熬坏了身体,回去尽孝几年罢了。”

说话间,马车自林间小道踏雪而过,却始终摆脱不了身后绵延翻滚的黑云。

“小郎君,还有小半个时辰便能到华州,只是一会怕是要下大雨,小路难走,可要寻个歇脚地避避?”

车夫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车厢,眉眼间浮起些许不忍来,他犹豫半晌终于放轻了声音。

“倒是巧了,家母告诉我林子后头有座荒废的山神庙,那儿从前还能通到商道上,旁人都不知晓,便在……”

话尾淹没在乍然而起的雷声中,阿浊掀开车帘抬头去望,最后一丝日光被乌云彻底遮蔽,人迹罕至的树林唯有疾风吹得叶片瑟瑟作响,在一片黑沉中好似重重鬼影。

着实不是个好兆头。

“不避了,辛苦林叔冒雨多赶些路,待入华州城,我再给您些辛苦钱。”

少年放下书卷,握上胸口的长命锁,虎口压在莲纹处摩挲而过,借此按下心中焦躁。

马车已走五日,眼下应离华州不远,若要避雨,今日便要在林中过夜。

封都已在千里之外,一路上更是风平浪静,冒雨赶路恐生变数,他本不该如此着急。

可大抵是风刮得太过凄厉,又或是摇动的树影遮天蔽日,眼下种种都让他没来由地静不下心。

马车外隐约传来车夫的应答声,一颗雨珠砸在他眼睫之上,水滴颤动落下,他仰头闭目欲拭,却在模糊视线里瞧见枝杈间有白光一晃而过。

寒意窜上脊背,阿浊本能地放下车帘蜷起身体,下一瞬便听骏马嘶鸣,一抹白练自前方横贯车厢,剑锋堪堪停在他耳侧。

是谁?!

血珠泼上车梁,车轮在雪地中拖出一条血色辙痕,马车顿时失了控制朝树林深处横冲直撞,少年心头狂跳,勉强站稳身体便毫不犹豫弃车跳下,枯枝划破他的四肢留下斑斑血痕,他顾不上疼,近乎连滚带爬地往林子深处跑,却先无力地摔一跤——

一道惊雷劈下,马车重重冲向粗壮树木撞得四分五裂,骏马倒地将马背上的尸体甩下,在惨白的电光中,车夫那双惊骇到极致的爆凸双目与阿浊面对面。

他尚未断气,抖着手抓住少年嘴唇颤动,一闭眼便有一串泪滚下:“对……不起……替我拜拜……佛……”

连呼吸都停了,天地间只剩倾盆大雨轰鸣,车夫颓然倒下没了生息,阿浊哆嗦着咬住沾满污泥的指节爬起来,他浑身都湿透,嘴里喘得满是血腥气,片刻不敢停。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车夫提及的那座山神庙。

他要到山神庙去,去商道上才能得救。

雨幕之中一切都在晃动,若隐若现的杂乱脚步似乎听不到了,不知过了多久,阿浊终于停下脚步,一场乍暖还寒的大雨浇得他浑身发冷,少年却俯身掬起一捧污雪盖在脸上,在刺骨的严寒里强逼自己从战栗中清醒过来。

那车夫定然有鬼,但眼下他只能信他最后话语。

他不知刺客几何,更不知车夫口中的山神庙在何处,再似方才那般慌不择路地跑只会自寻死路。

大雨之中足迹难觅,树林遮蔽便是刺客也难以发现他,这是他逃出生天的良机,他得好好想想。

阿浊掩在树影之间靠着树干坐下来,他取出阮抑给的匕首割下一截布料,将胸口的长命锁取下擦净,小心翼翼地将其裹好收入怀中。

若山神庙能通向商道,便说明其离商道并不远,只是商贾日日往来,那神庙必不会荒废,以至如今无人知晓。

想来那条商道已多年不用,早已在舆图上被抹去,他便是见过华州图,也无计可施。

阿浊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雨滴沿着发尾往下淌,脏污的水此得他眼睛生疼,眼眶通红欲裂,却仍一眨不眨地盯着晃动的树影。

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他要活下去。

至少……至少要将阮抑的长命锁物归原主。

又是一道惊雷划破西北天穹,阿浊魂不守舍地抬头,雷霆咆哮着怒然撞向远处的尖塔,劈裂了木塔一角。

那是华州城中的鼓楼。

是了。

华州乃北部第一道关口,往来商贾大多途径此处,通往燕北之地的南北商道自然也多归于此城,或许那条旧商道也不会例外。

他要朝着华州城门走,就能找到山神庙,再去商道求救。

可华州城门绵延数里,要寻一座荒芜的神庙,何其渺茫?

阿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来不及再想,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大雨滂沱,雪地上的脚印顷刻便被冲垮,瞧不清原本模样。

沈怀清将车帘拉紧,回身瞧了瞧阮抑苍白的面色,不由心忧。

“阮大人大病初愈怎的还要掀帘赏景?雨下得这般大,还是歇一晚再赶路罢。”

正闭目养神的青年手捧热茶,闻言半睁开眼眸低声咳了咳,终于愿意搭话。

“第几日了?”

阮抑仍未卸下红妆,胭脂一衬雪色便愈发病若西子,沈怀清实在瞧不过去,将自己身上的薄毯也一并盖至对方腿上。

阮御史当真比他们运的书画还金贵,一泡水便要化了。

“第五日,快到华州城了,入城歇一晚再走。”

听见熟悉字眼,阮抑紧皱眉心一跳,半晌哼笑一声。

难怪雨下得这般大,刺得他脑袋一阵一阵地疼,叫人厌烦不已。

原是有人在留他。

他披着毯子坐直身体,探手出去懒散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

“我记得这儿附近座山神庙。”

沈怀清闻言有些惊异地抬起头。

“阮大人怎会知道此地有山神庙?那神庙是离此处更近,但荒废得厉害,位置亦离华州太近,不是个好去处。五里外便是驿站,不若再等等?”

阮抑闲适地重新窝在软垫中,眼睫垂下投出阴影,半张脸埋在薄毯里呼出一口热气,唇角露出刻薄的笑来。

“好啊,一切都听小沈大人的。”

本还想救上一救,可谁叫这雨下得不合他心意,阿浊便是死在此处,也怨不得谁。

只可惜那枚长命锁了。

不过沾了污泥,他也不想要了。

一片枯叶被雨珠砸下,落在泥泞地面上被车轮碾得七零八落。

阿浊不知自己跑了多远,天穹怎么都亮不起来,远处高耸鼓楼瞧不见了,他却仍未找到那座山神庙。

周围都跑遍了,连呼吸都开始滞涩,眼睛睁得太久,如今连视物都有了重影。

雨渐渐小了,他脚下一绊,扑通一声狠摔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他举起浸满水的袖子蹭着脸,却摸到一片湿热。

或许那车夫最后的话语都在骗他。

根本没有什么山神庙,也根本没有他的生路。

其实他本就该同娘亲一道一走了之,也免得如今磋磨,却连苦难的缘由都不清不楚。

阿浊跪在泥地里,他喉间发苦,却仍不愿发出分毫声响,执拗地一次又一次蹭着脸,直到热意擦尽,才再度睁开混沌双眼。

目光漫无目的地游弋着,直到瞧见一只小小的布包躺在他身下,一点银光落入他眼中 。

……他还有东西没还。

那么漂亮的长命锁,不该被埋在泥地里再不见天日。

他忍着疼伸手将布包重新塞入怀中,银锁紧紧硌在他胸口发着烫,催促着他起身再度奔向生死未卜的前方。

便是那一刹那,阿浊听见了隐约脚步声,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

浑身血液都僵住,他听见自己牙关正无法自控地打着磕,少年用舌尖死死抵住尖牙蜷缩在草丛间,一眨不眨地盯住远处持剑靠近的黑影。

刺客辨不清面目,唯有那白练似的剑锋被雨水洗得发亮直刺入阿浊眼底,仿佛再浓的血浸过刀刃,也留不下半点痕迹。

少年紧攥住手中匕首,脑中一片空白,只本能地缓缓往后退。

他不能……他绝不能死在此地。

雨珠一颗一颗落下,不知过了多久,刺客环顾左右,正欲收剑回撤,阿浊脚下却蓦地踩空——

一阵枝杈折断的脆响自身后传来,刺客猛然回首,转瞬便闪身来到草丛后,他阴鸷目光下落,却见一处从未发现过的陡坡。

他皱眉跃下,坡底已然空无一人,唯有几枚尚来不及被雨水掩盖的脚印横陈。

沿着脚印向远处望,满地碎石中矗立着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大半都陷入泥沙之中,残存瓦檐苔绿遍布。

原是地动让此地塌裂,又得山壁与碎石掩盖,才埋了座无人知晓的山神庙。

运气倒好。

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病秧子竟也能耗去他一夜时间,若非动静太大,躲在此地倒当真要叫他逃出生天。

刺客颇为恼火地踢开沿路挡道的石块,抬步朝庙中走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山林中起了层薄雾,刺客剑柄顶开半扇早已褪色的朱门。

本就不大的佛堂被碎石填了大半,庙内暗得不见光,唯有吱呀吱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木头声响闹个不停,听得人心底发慌。

火光亮起,刺客举着火折子环顾,寻地上湿漉的脚印一路绕至佛像后,脚印猝然中断,几丈外一抹长长的黑影在火光中悬于半空晃动,其后隐约有天光随着动作忽明忽灭,似有条一人宽的缝隙。

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里,一双眼睛正死死盯住站在罅隙之前的男人,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再等等。

是早已借此逃离,还是在此地故弄玄虚?

刺客轻嗤一声大步朝黑影走去,脚下似是踩到什么,他却浑然不惧,手中长剑狰然出鞘!

“死到临头了还在装神弄鬼……!”

剑光穿透软物惹得液体飞溅,木头咯吱响得更厉害,刺客收剑侧身,被压灭的烛火重新燃起,那始终看不清的东西慢悠悠转了个身,与男子来了个面贴面——

一具腐烂到辨认不出面目的尸首吊在庙内,一只眼眶空空如也,腥臭黏白的肠子正从被刺穿的洞口往下掉,朽烂的横梁终于支撑不住骤然垮塌,连带着那吊死鬼一并往人身上砸。

刺客低骂一句疾步后退,被恶心得低头去拭身上脏污,便是这片刻分神,从半空坠落的尸体后陡然窜出黑影,直奔对方而去!

阴影兜头笼下,刺客闪避不及只得提剑来挡,只听利器入肉一声闷响,两道身影近乎重叠至一处——

鲜血溅上莲花座,重影错身而过,一前一后砸进地面,刺客胸口处匕首尽数没入,他骤然喷出口血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那是他头一次仔细瞧这张脸,也是最后一次看清。

相似不足,稚嫩有余。

“你……你不是……阮……”

乌发垂落,火折被人拾起照出一双透不进光亮的狐眼,阿浊面无表情地拔出嵌入手臂的长剑,干净利落地划断对方脖颈。

太吵了。

他不想再听这些鬼话。

刺客抽动着身体,他似要咧开嘴再说什么,连面目都狰狞,却还是不甘地断了气。

大抵是想不通,自己如何会死在一黄毛小儿手中。

自小门斜射而来的日光照亮少年半张血染的脸。

阿浊扔开剑将扎入胸口的匕首取出,他爬动着靠坐在佛像后,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色蜿蜒,他却只是低头用衣摆仔细擦去匕首上的血珠。

那夺命鬼不过是死前发了狂才胡言乱语。

否则自己怎会在此地被错认成远在封都的贵人?

太累也太疼了,他想,再思索这些不过是折磨自己。

对,什么都无所谓,他活下来了就好。

把长命锁还给阮抑,他还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阿浊与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躺在一处,空茫茫地盯着虚空瞧,许久才踉踉跄跄地走到佛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残缺佛像顶天而坐,一半嵌入石壁与乱石一道滚入尘埃里,仅剩一半慈悲眉目无言注视着满身血迹的少年。

一月前他在桌案前挑灯夜读,一月后他头一回趴在尸体上搏命,头一回杀人,现在连身上都是洗不掉的腐臭味。

他有些迷糊了,抓着庙里散落的几株不知名草药在鼻尖嗅着,浅淡的苦香气叫他身上的疼不知怎的消下去,他漫无目的地想起自己幼时本不愿习武。

是一不知名姓的武师雨夜留宿,他有根骨,留下一本刀谱后娘亲便逼着他练了许多年,只为了让自己能多条出路。

年幼时那些含泪挥剑的日夜,脑中憧憬的绝不是眼前情形。

可阿浊盯着高坐的半面佛,却发现自己半分悔意都生不出,只有滔天的怨。

他终于明白,自己连从前的困顿日子都回不去了。

就似这枚再还不回去的长命锁。

恨得要命,却连该恨谁都不知道。

一粒石子滚落将阿浊敲醒,血水在地上积了一片,他不知不觉已无力俯卧在地上,胸口被硬物抵住逼着他清醒,他眼睫颤抖,终于伸手将怀里的银票取出搁在香案上。

一路小心保存的布包滚落泥地,阿浊垂眸盯了许久,僵硬手指才微微一动,缓缓将长命锁取出一并供在香案上,以火折为香磕了个头。

“林叔,辛苦钱收好。”

至少那车夫最后不曾骗他,功过簿上也不必再记自己这一笔。

这十四载能兑现的承诺太少,不撑着口气再见阮抑一面,他到底不甘心。

一阵风无端而起,将桌案上的银票吹落晃晃悠悠地飘到阿浊眼前,薄纸沾了水,终于将黏在背后的字迹透出。

“你走不掉的,阿浊。”

极熟悉的柳体。

耳中嗡鸣,阿浊浑身血液都冷了。

木门咯吱一响,有人收伞推门,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自阿浊眼前将桌上的长命锁取走。

苦香靠近了,化开的雪水里倒映出一张芙蓉面。

与少年有着一样的狐眼。

“替我护了这么久,真是辛苦你了呀,阿浊。”

邪恶猫猫知道人一直在想猫于是在结尾闪亮登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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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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