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潘不答反问,试探道:“警官,我告诉你的话,算主动配合、表现良好吗?”
顾子衿目睹那大迎宾以手肘戳戳她,暗示她不要自投罗网,呛潘潘道:“要不要我给你颁发个好市民奖?”
“不——不用了。”潘潘连连摆手拒绝,细看两眼后道,“见过。”
顾子衿眉头蹙起,眼中闪烁着疑惑,“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潘潘道,“他大清早就来了——我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你再看看。”顾子衿将手机递给她,“可要看仔细了。”
潘潘接过,看了两眼将手机还给她,道:“就是他,我记得很清楚。他一进来就不说话,我只当他是不爱说话。哪知道完事了他又要跟我讲价,说他身上只有十八块钱了。我不信,搜遍他全身也再找不到一个字儿,只好亏本做了这单买卖,打发他走了。”
顾子衿鬼使神差地想到这潘潘大清早就接客,到现在也有将近十个小时了。不免同情——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辛苦难做。
先前为了二两银子抢破头,如今又惺惺相惜、互帮互助。
所谓“脿子无情,戏子无义”。深入群众之中去瞧,倒也不少情有义之士。
刚刚呛她,也不过不愿她多说下去,以至于到了非将她捉拿归案的地步。
谁没有苦衷?这些沦落风尘的人,大多身世凄惨,命运惨绝。
常听那些治安警说起她们:不是“赌.博的夫、嗷嗷待哺的儿”,就是“早逝的爹、病重的妈”。
对了,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当由专业的人去做。扫黄打非这些活儿,常常是治安警去做的。更何况还得人脏并获,抓个现行。
这世道往往不公,良人身不由己,拉皮条的逼良为娼——没有需求就没有市场。若说妓女见不得光,那闝客又能有多高尚?
只有女人才能理解女人。哪怕是敌对的立场。
顾子衿扫了潘潘一眼,心里挣扎道:“是把她抓回去,还是放她一马?是抓个不起眼的按摩女,还是抓紧时间勘破一条人命的真相?”
顾子衿将下唇咬出一条白线,仍然在心底比较:“卖.淫比不过杀人……论危害社会程度和案子性质,卖.淫跟杀人简直没法儿比。如果这时候将她抓回去,费神费力找她犯罪的证据,那害死了人的凶手趁机逃脱制裁了怎么办?”
犹豫一番,随后掉头而去。见姚瑶归来,心不在焉招呼她上车,“回局里交接物证。”
“凶手——害人凶手。”顾子衿神情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暗暗发誓,“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人性命的凶手。”
姚瑶向林可卿投去视线,林可卿心领神会道:“陈凯没有说谎。他的不在场证明确实成立。”
曼妙的橘红紫霞流入西天,诡异妖艳。
回到市局,瑶瑶自告奋勇前去鉴证科提交物证。这时候恰逢下班点,人头攒动。
她逆着人流回过头来,向顾子衿道:“顾队,你等等我!”
顾子衿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疑惑起来——姚瑶从来不这样乖张要求。
衡量之下,她总有她的道理。顾子衿看了林可卿一眼,随便找了个借口地将她打发:“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姚瑶今天没骑车,我待会儿送她回家。”
林可卿默不作声地走了。顾子衿盯着她的背影没入人群,许久,才收回复杂的目光。
顾子衿又开车将姚瑶送到楼下。她租住在一栋新建的小楼里,小区门外有门闸,路灯也亮堂,看起来很安全。
顾子衿将车停稳,姚瑶卸下安全带,跳下车,却回首道:“顾队。”
她迎声撇过头去,一脸不解。只见瑶瑶以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像是在犹豫。
“顾队,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姚瑶挤出一个不算轻松的笑。月色笼罩在她的周遭,显得她疲惫的脸庞更为憔悴。
顾子衿不明就里,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解开安全带,从车头绕过去,随姚瑶迈上步梯。
“顾队,你觉得林法医——人怎么样?”爬了一层楼,走在前面引路的姚瑶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问道。
顾子衿身形一凛,不知她是什么用意——难道姚瑶喜欢上了她,让我把把关?又或者,她看出来我跟林可卿之间有些什么,意在试探?
她心神不定,仿佛听得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良久,顾子衿终于开口客套道:“挺漂亮的。”
姚瑶还未开口,她又心事重重地试探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漂亮的花往往都是带刺的,毒药丸往往最外层裹着一层糖衣……”姚瑶神秘兮兮,四下看了一眼,确立墙外无耳,“顾队,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顾子衿被勾起胃口,脑海中努力回想着。稍后点点头,暗道林可卿本是个话少的人,但今天,的确话说得多了,动作也多了些。
姚瑶将中午食堂吃饭时偶遇林可卿,被她问起档案室在哪里一事说给顾子衿听。
“她一来就问档案室——而档案室最近刚好因录入电子系统在搬迁。顾队,你说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林可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档案室搬迁?”顾子衿对上姚瑶怀疑的眼,但还是为着林可卿说话,“这也还好吧?她作为法医写完验尸报告后得存档——她一个新人自然不知道档案室在哪里,向你问起也很正常吧?”
“如果只有这一点奇怪的地方,那的确还好。但如果她还有别的奇怪的地方呢?”姚瑶沉吟道。
顾子衿的心跳得更猛烈了,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她忐忑道:“什么意思?”
……
待姚瑶说完那件奇怪的事情,天色也不早。两人即刻分道扬镳。
朗月爬上天边,把幽暗不见底的人儿照得冷冷清清、心意澄明。
顾子衿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啊,时间过得真快,已经月上聊梢头了。
她想要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伸手往兜里掏去,却不见手机踪影。突然想起姚瑶帮自己接了通电话,在她身上也说不定。
顾子衿转身欲追上了楼去的姚瑶,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回身,朝车子跑去。立在副驾窗前,往里探颈一看。手机果然静静地躺在副驾驶椅上。
她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盯了那手机好一阵。见它亮起荧屏,振动着。忙拾起,原来又是乔淼打来的电话。
“喂?”顾子衿倚在车框上,左手插在腋下,右耳紧紧贴着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冷冷的盘问:“今天接我电话的是谁?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一个实习生。”顾子衿答道。
“改天介绍一下呗。”
听乔淼油嘴滑舌,顾子衿冷笑一声:“咱们干刑侦的,天天跑家里、局里、现场三点一线,哪儿有空给你引荐?”
“啊——也是。”顾子衿甚至能够想象到她点头时恍然的神情,乔淼接着自言自语道,“实习生啊,那年轻得很了。”
“怎么?”顾子衿眉头一挑,“你想老牛吃嫩草?”
“我又不是你。”乔淼冷哼道。
“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这只兔子想吃窝边草也没机会。”顾子衿笑道。
“你想哪儿去了?”乔淼斥责道,“你都不知道你那实习生脾气老大了!你也不管管!”
一听她说起,顾子衿也想起来姚瑶听电话时的烦躁神情。待她细细听乔淼将原委道来——原来是姚瑶接她电话时称机主正在开车,不等乔淼开口便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她接通了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晾一边。半天才又来跟我说什么你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然后又‘啪’的一声给我挂了。”
顾子衿嘴角一咧,溅出一抹嘲味浓烈的笑意:“嚯——人家又不欠你的,还想着人家对你点头呵腰啊?你别跟人家计较呗。”
“喂,顾子衿!你这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她说话呢?要不是知道你钟意的另有其人,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见色忘义了。”
“没有啊。”顾子衿道,“我就单纯觉得人家没你说的这么差劲,我觉得人家挺好的呀!再说了,谁还没点脾气了?你看,你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小。”
“哼——”乔淼不屑地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就声音还挺好听的。但她脾气这么大,将来谁成了她枕边人,定有数不尽的苦头吃。”
“你这么看不上她还要见她?”
“我就要看看脾气这么臭的人长什么样子,定也是相由心生,难看极了!”
顾子衿失笑,她本想说:“你脾气这么臭不也长得人模狗样的?”但话到嘴边,又峰回路转,笑道:“反正不会是你。这苦头啊——你吃一次就够了。”
不等乔淼吭声,她又接着解释道:“姚瑶她也不是故意那样子的。她当时手上正忙着呢,人家都没怪你打搅她,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电话那头忽然不做声了。忽闻乔淼气呼呼,再细听,竟鸦雀无声。摘下手机一瞧,不知她什么时候置气地挂了电话。
顾子衿失笑,看着手机道:“呵……还没人家强呢。好歹人家还没有一声不吭地就挂电话。”
顾子衿驾着车回了家。再下车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朗月爬上天边,把幽暗不见底的人儿照得冷冷清清、心意澄明。
一道魅影走进单元门里,遁入黑暗中,刚迈上两步阶梯,又想起什么,退了出来。
顾子衿转身的一刹那,余光忽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急忙迈出两步,四处察看,却并无踪迹。
她装作放下警惕的样子,叉腰背过身去,刚走两步,被人窥伺的感觉又猛烈袭来。
顾子衿插着腰的右手渐渐垂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向后腰,拔出枪支,猛地转身,惊喝道:“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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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可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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