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东西?”
江有轨抿着唇不肯说,眼睛转了下,反过来问他:“你是来找丁小橙的吗?”
“怎么?”
“没有,你去吧,别耽误了,我先下去了。”
江有轨语速很快地说完,抬手重新按亮电梯,瞥见刚好有一部电梯上来了,也来不及看到底是哪个方向的,连忙跨上去,在电梯门关上前的空闲时间里,对纪青旬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
纪青旬饶有兴味地看着江有轨慌乱的背影,收回视线的时候,看清江有轨乘坐的是上行的电梯,不禁轻笑一声。
他有些玩味地想到,如果自己此刻再按亮电梯,会不会重新看见江有轨,和刚才的站位一样,只不过电梯的人从纪青旬变成江有轨,那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也只是想想,到底是没下手,怕把人吓死。
抬步往丁小橙的屋子走,通常他不会主动过来,但昨晚他的安眠香薰用完了,这类东西通常由丁小橙放存,昨天发现的时候时间有点晚,就没跟丁小橙说,一夜觉睡得有些不安稳,早上醒得早,给丁小橙发了条信息,顺便下楼来找她,没想到开电梯门先看见的是江有轨。
还是那样的江有轨,带着湿漉漉的……色气。
不过江有轨来找丁小橙做什么?
一大早送什么东西?
他敲了敲丁小橙的房门,听见里边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秒后门打开。
丁小橙听见门铃,还以为是江有轨又折返,连猫眼也没看直接开了门:“我发你的钱你怎么——”
看清门口的人,慢慢瞪大了眼睛,身子后仰,下意识想要关上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纪青旬静静看着她,声音很沉:“嗯?什么钱?”
平时听起来悦耳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恶魔的低语,尤其是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丁小橙简直心虚到了极点,干巴巴地笑了笑:“没什么啊,你听错了吧,哈哈,哈哈——”
“是吗——”纪青旬盯着丁小橙,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说:“我刚碰见江有轨了。”
丁小橙轻轻吸了一口气,眨眨眼装傻:“是吗?那还真是巧哈……”
“他说,他来给你送——”
纪青旬忽然停住。
丁小橙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的人,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会她现在被吊着胃口有多难受,她微微瞪大眼:“他跟你说了吗?”
纪青旬挑了下眉,没否认。
既然他已经知道,丁小橙索性也不管了,反正本来也没想瞒多久,她转身往屋里走:“他说了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去谢谢他吧。另外,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老板啊,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只能继续给你做饭了,我也很不想做的,你应该也很不想吃吧。”
纪青旬跟在她身后:“所以这些天的早饭确实是买的?”
“对啊,江有轨买的啊,等等——”丁小橙意识到什么,转过头一脸不可置信:“你又套我话?!”
纪青旬皱了皱眉:“他买的?”
丁小橙闭紧了嘴,一个字也不肯再说。
纪青旬想到刚才江有轨沉默的样子,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丁小橙,他当然知道丁小橙的厨艺不可能进步那么大,虽然猜到是买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江有轨买的:“为什么会是他买?”
丁小橙一脸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说一个字。
纪青旬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是个看起来很假的笑。
那个笑容丁小橙很熟悉,每次纪青旬想出什么坏点子的时候,就会这么笑。
果不其然,他低头,作势拿起手机,慢条斯理地说:“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吧,就说,丁小橙想家了——”
“不不不!!!”一听家这个字,丁小橙立马松了口,老老实实解释道:“我说说说!那家店是江有轨偶然碰见后推荐给我的,店面是老牌子,只供应早餐,他跟我说他每天晨跑顺路经过,可以帮我带过来,然后我端给你……”
她见纪青旬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以为他是担心卫生条件,立马保证:“卫生程度我确认过了的。”
纪青旬看着丁小橙桌上那碗粥,目光有些沉,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地址么?”
丁小橙愣了下,想到之前江有轨发过来一次,她点头,“有有有——”
边说边拿出手机翻找聊天记录,转发给他。
纪青旬收到后,导航显示距离酒店四点几公里,步行需要一个多小时,跑着往返的话,至少也要四五十分钟。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早上六点半,这意味着,江有轨今天至少五点半就起了。
纪青旬看着桌上的那份饭,久久没说话。
他很不喜欢欠人情是真的,不管江有轨给他带早饭这一行为是真的如他所说,只是顺路还是刻意,都让他产生了压力,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这一点让他有些不解,他一直认为任何行为都有动机。
在他的观点里,对一个人好就意味着索取,就他对江有轨的态度来说,他为对方提供化妆间,在片场给予一定的安慰,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而他也从对方身上适当获取了愉悦,这一场交换在他看来是值得的,所以他愿意。
那么江有轨呢?
他这一行为的动机是什么?
他要从自己身上获取什么?
热度?资源?还是其他?
如果是这样,对方应该想方设法让自己知道才对。
他问丁小橙:“你会无条件对一个人好吗?不求回报的那种。”
丁小橙被他问得一愣,但还是摇头:“当然不会,除非我傻。”
纪青旬表示认可。
“不过,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
丁小橙补充道:“他喜欢你!”
纪青旬眉心一跳。
丁小橙走到他面前:“你是想问为什么江有轨对你这么好是不是?”
纪青旬静静看着她。
“我知道啊,他喜欢你!”丁小橙一脸认真的说:“整个剧组的人都知道,他是你的粉丝,他喜欢你,所以才会帮你,要我说,你好好珍惜自己有这么一个粉丝吧。”
纪青旬垂下眼,不太想看她。
喜欢是无条件付出么?
他不明白这一点,但没再开口,他知道,丁小橙更不明白。
那碗粥他没吃,随便吃了两口丁小橙拿来的面包,草草了事。
临走的时候丁小橙问他:“那我明天还让江有轨带饭吗?”
纪青旬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下,对她说:“你要吃就带。”
“我只想让你吃……”丁小橙嘀咕一句,拿出手机给江有轨发信息,斟酌一番,写道:“那家早餐旬哥吃腻了,明天起不用给旬哥带饭了,这些天辛苦你啦!”
说完照例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江有轨看着手机上丁小橙的信息,重新看了两遍,确认是他理解的意思,抿了抿唇,回过去一个“好”,随后关上手机。
他早上看见纪青旬就有预感,对方大概会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他为数不多能为纪青旬做的事情,再次以失败告终。
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为他做点什么。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离纪青旬近了一点的时候,对方又会用一些行动提醒他,你错了。
纪青旬会对他好,却不是要和你交心的那种好,更像路上随手碰见一个看起来有些可怜的人,顺手帮一把的那种好。
他待人友好,却又难以靠近;他做事随性,却又边界分明。
对于他,江有轨没有任何办法。
这种无力,和《有生》的李藤感受很像。
李藤得知那个叫三儿的人干的事情之后,当天晚上就去堵了对方,就在万荣说的那个隐秘的巷子里。
走出来的时候转了转肩膀,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往艺术楼走去,自从上次之后,他现在等余佑都直接在教室门口等。
结果没两天就有人在传,高二三班的那个体育生,每天放学尾随十六班那个精神病艺术生,在路上对艺术生进行敲诈勒索。
万荣下课躲厕所抽烟听说这事的时候,给了那个告诉他的小弟一巴掌:“瞎说什么呢?我藤哥是能干出那种下三滥事儿的人吗?别胡说八道听见没有?!”
进了教室原封不动把话告诉李藤,语重心长地劝道:“藤子,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要当个好人的,你可别那个啥,别欺负人有病——呸,生病的人啊。你要真缺钱你告诉我,我借你——诶,你上哪去?”
李藤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感觉和他在一起有点玷污智商。
等他到了艺术楼门口,屋里又只剩下余佑一个,安静地坐在那里,脊背挺拔却略显单薄,腕骨清瘦,握着画笔的白皙指节被颜料染了色,神情认真,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视的物品。
李藤每次看见这样的余佑,心跳的声音会越来越清晰,从快到慢,然后保持一定的频率,一下又一下撞击胸膛。
每到这种时候,周遭一切安静无声,世界缩小到只有一间画室的大小,这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望着余佑,余佑看着他的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有时候他会有点羡慕他面前的那张画纸,连同他手中的画笔一起。
但想了想,不管是画纸还是画笔,都没有办法像他一样守在他身边,也没有办法凝视着这样的余佑,这样想,又勉强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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