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轨移开目光,防止自己陷入那双温柔乡,转过头小声嘀咕道:“都这样了,怎么还要喝酒……”
纪青旬清清楚楚地听见了,眨眨眼,试图抵赖:“没有喝。”
眼睁睁看着他将两杯烈酒一饮而尽的江有轨:“……”
纪青旬笑出了声,哄小孩似的:“好嘛,下次不喝了。”
听出他话里的敷衍,江有轨自然不信,偏偏纪青旬极会利用他的那张脸,眉头轻轻皱一下,作出一副脆弱相,他便会心软得什么也不计较:“我点些吃的送到你房间,你垫一垫,晚上睡个好觉。”
纪青旬哪里还敢拒绝,“好啊。”
“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
江有轨低头帮他看餐,闻言反应了下:“下午三点的。”
“《踽踽》补拍?是到后期了吧?”
江有轨下意识想问你怎么知道,又想到他之前把日程发给他了,“是。”
听见纪青旬感叹道:“好快啊。”
江有轨有些晃神,是好快,明明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但一切仿佛还在发生在昨天。
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很快。”
后半程两人没有说话,但李小坛和冯顺两个人已经用眼神和手语打起一场无声的战斗了。
李小坛:你觉不觉得他们俩个气氛怪怪的?!
冯顺思索两秒,认可点头:是很怪!之前明明都不让我们提纪青旬的名字,但其实私底下关系这么好?!过分,早知道让小江哥帮我要两张签名照了!
李小坛暴怒:不是这个啊!!!你不觉得他们俩之间气氛怪怪的?就是……很合得来的,两个人自己围成一个圈的那种感觉……你没发现我俩完全插不进去话么?!
冯顺:他们是朋友啊,我们和纪青旬又不熟。
李小坛:你还记得小江哥说过他喜欢男生吗?!
冯顺点头。
李小坛微微眯眼:我觉得他们俩有情况!
冯顺点点头,但很快瞪大眼珠子,一不小心把无声交流变成了有声:“什么?!”
这一声把车内安静的状态打破,冯顺也意识到,连忙干笑道歉:“抱歉抱歉,我那啥,看,看错了,看错了……”
后座弥散的微妙气氛被他这一嗓子吼散,当然,也没人跟他计较这个。
被他这么一打岔,纪青旬倒是想起来什么,目光定定地看着江有轨。
江有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纪青旬本欲说什么,但在开口前顿住,说:“等你回来一起吃顿饭吧,蹭车的回礼。”
江有轨愣了下,总觉得他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个,但他也猜不到对方的心思,只是点头道:“行,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司机先送的纪青旬,简单道别后,江有轨眼睁睁看着纪青旬高挑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才离开。
纪青旬躺在酒店的长沙发上,手边低矮的案几上是江有轨给他订的饭,他没有胃口,却还是吃了点。
饭饱后懒散躺下,一条长腿舒展,一条随意曲起,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衬得他神情晦暗不明。
今天的那场雨给他冲击有些大,直到现在脑袋似乎还在嗡嗡作响。
至于那些细节,在不断回忆中组成一部黑白模糊的老电影,此刻想起时,仿佛在以第三视角回看。
那大概还是初春,落的雨滴比冰锥还要冻人,天空阴沉,空气湿冷,呼出的气在下一秒全化作白雾。
他刚拍完一场戏,角色的情绪还在身上,想抽一支烟,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角落,却发现身上没有打火机,烦躁地皱了皱眉,扯下唇间的烟,捏在指尖无意识地转着。
直到被一句说话声打断。
“喂,妈,我……我在学校,那个,图书馆外面……”
纪青旬不小心听见小孩扯谎,原先的郁闷一扫而空,扯了扯嘴角,心想,这儿离图书馆可十万八千里。
他也没想着走,反正他不心虚,被发现就说是他先来的,彼时他还算是个狡辩的好手。
听着那男生的声音低下去:“爸,我没有乱搞,我是在演戏,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学数学,不想当老师……爸,你不要逼我……”
“我不考研究生,论文我在准备了,毕业不会有问题。”
沉默半晌,隔着一段距离的纪青旬隐约还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响,对方显然气得不轻,但最后他只是梗着脖子道:“我要演戏,我能养活我自己。”
一个常常听话,却突然叛逆要在演艺圈逐梦的小孩,话说得很有骨气嘛。
纪青旬心道。
说完没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两秒,他听见手机传来另一道声音,他大概点开了一个语音条,对面那人说他的形象和角色不符,让他不用去片场了。
好惨,戏份也没有了。
纪青旬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确实没有听墙角的习惯,更没有探究他人痛苦的**,也知道此时他们不适合碰面,动了动身子,指尖一弯,折断烟支,起身抬腿要走,但在下一刻又听见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哭腔,说出来的话是含着怒气的倔强:“不让我演,你会后悔的!我早晚会火遍大江南北,跟纪青旬一样,到时候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听见自己的名字和一句孩子气一般的豪言壮志绑在一起,脚步当即顿住,除却有点好笑之外,还莫名生出了一种……责任感。
啧,他也成了遥远的目标了不是,或许他也该发挥一点目标榜样的作用?
心念一动,他转身便跨出了那扇门,看见了那副场景。
寒天里的他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袖,低头蹲在角落,黑发柔顺地搭在额前,一只手捏手机,另一只修长的手伸出去接冷雨,半满后狠狠甩出去。
右手边是阴沉的乌云,左手边却是金灿灿的暖阳,场面有些割裂。
但他置身其中,丝毫不觉,与天色相衬,身形清瘦,气质干净纯粹。
望过来目光平静又温和,还带着一丝茫然。
倒是没有哭。
看见他的那一瞬,他就记起来,他是刚才那个演乞丐的男生,年纪很小,一张脸白白嫩嫩的,跟乞丐一点边不沾,也难怪刚才导演骂他。
纪青旬冲对方点点头,面不改色道:“抱歉,偶然经过,不小心听见有人在叫我。”
江有轨到底年轻,顿感尴尬,连忙站起身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乱说的。”
纪青旬目光如有实质地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乱说的?我倒不这么觉得。”
江有轨慌了,张口又要道歉。
眼看着他窘得脸通红,纪青旬才不紧不慢道:“我也认为你会火,和我一样。”
江有轨愣住。
“早晚的事情,不用着急。”纪青旬看了眼天,对他说:“至于今天嘛,你需要回家洗一个热水澡,窝在被窝里睡一觉……”
声音有点哑,却显得更有磁性,音调轻缓,尾调带着一丝天真的抱怨:“好讨厌,下雨天一点也不适合开工……”
那天他的戏份和那场雨一样,是个寒冷的悲剧,他也理所应当的借着角色冷脸不搭理人,当然不会有人怪他。
但当他休息时看见天边的一丝金光,想到那道迷茫的视线,眉眼便柔和下来。
助理帮他拿来外套保暖,好奇地问:“旬哥心情很好么?”
纪青旬眨了下眼,嘴角往上扬了扬:“有么?大概因为快要杀青了吧。”
时间有些久远,导致他回忆有些模糊,怎么也记不起后续的事情,只好忍着抓心挠肝的滋味构想,他走后江有轨是什么神情,他怎么离开的,他后来去哪里了,一切的一切,此刻的他迫切的想要知道。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但或许此刻也不算太迟。
刚才在车上,他本想提起这件事情,但又担心会有些突兀,犹豫了一下,时机就这样耗没了,也没觉得遗憾,那么就下次吧,刚好作为一个好开场,见面的时候还可以用上那句有些老套的搭讪方式,玩笑般说上一句:“嘿,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话是用上了,但事情似乎有些脱轨了。
纪青旬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从来随心且顺利,但在江有轨身上,他罕见地感受到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在江有轨补拍期间,两人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次都是纪青旬先戳他,江有轨才会想起他。
在江有轨补拍的第二天,纪青旬给他发来一张照片,是两只腕表,问他哪一个更漂亮。
江有轨很官方的把两只表都夸了一遍,又将每一个适合的场景列出来,一个适合正式活动,一个适合时尚红毯,最后来一句,仅代表个人看法。
纪青旬:……
纪青旬:我等一个主观一点的回答。
对方正在输入中……
输入了足足五分钟,江有轨才慢吞吞的发过来一条:主观一点的话,那就下面那个吧,没有见你戴过类似的。
纪青旬回了一个行,这场对话到此结束。
剩下两次都是纪青旬主动,江有轨客气且礼貌地回复,偏偏每次回复得又很快,纪青旬看着手机屏幕,碰见难题似的皱起眉。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隔着网线,人就会变冷淡?
总不至于是有新欢了?!
纪青旬眉心一跳,在得知江有轨后天就要回来,和他约好去吃饭,一颗不安分的心这才平稳几分。
心下打定主意,等见到他的时候,可要好好质问一番。
吃饭当天,他故意卡着点到的包间,向江有轨解释临时有工作,所以来迟了,绝口不提自己昨晚没睡好觉的事情。
江有轨见他一来,立马起身,笑了笑说:“我理解的,没什么关系,我也刚到没多久……菜我刚刚点了几样,你看看有什么想要吃的可以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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