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薇琳的生活平静而有趣。
她偶尔和艾斯约了吃饭，听这位好友讲述出任务时的趣事，偶尔安德烈会来加入，眉飞色舞地讲述王都最新的流言蜚语。安德烈更是兴高采烈地向她们宣布，他的姐姐——王国的大公主——主动提出要与碧澜联邦联姻。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她是看上那些碧澜人的颜值，”安德烈咬着甜点含混不清地说，“还是看中了他们传说中的海底宝藏的陪嫁。”
薇琳笑着摇头，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碧澜联邦的联姻背后，总让她感觉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半个月后，薇琳的假期结束，再次踏进心之剑团总部的大门。
春日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落在石砌大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墨水与皮革的气息——那是任务卷轴和剑鞘混合的味道。
莱昂走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在光洁的石砖地上投下一道沉稳的影子。他今天没穿制服，而是一件深灰色的便装外套，衬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更加锐利。他的佩剑依旧挂在腰间，但姿态放松，显然不是来执行任务的。
两人上了二楼，推开属于第三分队的小客厅门时，一阵熟悉的喧闹声扑面而来。看见两人同时进来，大家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打量，有点八卦的意味，但都是友善的。
梅的注意力放在了薇琳的头发上，“薇琳你染发了？”
薇琳摇头，“这是我原本的发色，灰色才是染的。”
“哟，两人一起来啦！” 雷德的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队长~你的假期还有多久啊？”
莱昂挑眉，“不急，到五月底。”
雷德立刻垮了脸，哀嚎一声：“总觉得队长不在，出任务都不安心……”
“闭嘴吧，” 梅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转向薇琳时换上灿烂的笑容。 “别理他，薇琳！”
“我先走了。”莱昂简单叙旧，就准备离开这里。“有事水晶联系。”他拨动一下胸口的晶石，薇琳点点头。
其余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那些远道而来的使团、新出世的商品、今天午饭的菜色……
薇琳忍不住笑了，那种久违的温暖感涌上心头——他们还是老样子。
一会儿，副队长格鲁姆走进小客厅，大家都安静下来。
“今天正式成员总算都到齐了。”他看着眼前的二十人。去掉队长和副队，一年前这个数字还是二十二人，空缺的位置无声诉说着失去的同伴。新人薇琳的制服崭新，看见她姿态挺拔，精神头十足，是有实力的新鲜血液，格鲁姆总算欣慰了些。
格鲁姆将一卷泛黄的海图展开在橡木桌上。“碧澜联盟的二王子艾瑟尔要来了，你们都知道联姻的事。”他的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危险的弧线，“因为海上风暴，现在他们被困在东山群岛，船已经折损了。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把他们护送回来。”
薇琳听见梅倒吸一口冷气，她举起手发言：“副队，我们第三分队没有出过海上任务的经验啊……我敢说连会游泳的人都不到一半……”
队员们面面相觑，房间里响起尴尬的轻咳声。约翰挠着后脑勺，加尔假装研究自己的靴尖，至少有五六个人不自然地挪动着脚步——这几个人都是旱鸭子。
“这次任务是王室发布的，王室支援了几名法师和骑士，另外调来了‘银鸥号’空艇提供给我们，单程大约三百公里，来回十天左右。这比从海路上走要安全很多。”
杰夫插话：“那么为什么不等季风……” 话音未落，卡尔就冷笑起来：“政治联姻可不管什么季风，只要人和陪嫁能赶紧到王国……”
“背后的原因我们不去深究，大家专注于王子本人和陪嫁物品的安全。”格鲁姆收起海图，拿出空间袋，“接下来给大家发放装备。”
薇琳收到了一套用海龙皮鞣制的新护甲，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两套夏季制服，用了透气性极佳的冰蚕丝编织。一枚清凉符和五枚冰魔晶，清凉符能持久地散发寒气，帮助佣兵在闷热的空艇内保持舒爽的体感。
“薇琳，你上次去草原出任务，还有单独的奖励。”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格鲁姆掏出一个金属块，“秘银，一公斤左右，你自己决定怎么使用。” 薇琳接过金属块时，感受到数十道灼热的目光。
一公斤秘银足够铸剑或者铸法杖，但自己没有什么必须要法杖的场合。要不然给莱昂使用吧，薇琳已经规划好了这块秘银的用途。
“接下来，我来讲一下分工。”格鲁姆将二十人中，剑士分为两组，其中一组八人照看陪嫁物品，另一组八人照看王子，薇琳和理查德负责全队包括王室派出人员和二王子队伍的治疗工作，兽语者雷德负责外围警戒，格鲁姆自己负责后勤加上总指挥。
“大家回去整理一下个人用品，明天早上，还是这里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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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微光刚刚爬上石砌公寓的窗台，薇琳已经整装完毕。她站在门口，手指地摩挲着新皮甲的边缘——海龙皮鞣制的护甲轻便坚韧，却仍带着陌生的触感。莱昂斜倚在门框上，他昨夜显然没睡好，眼底泛着青灰，晨风拂乱了他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这次任务听起来可不简单，碧澜联盟的王子、王室的嫁妆……”莱昂的声音低沉。
薇琳正调整着清凉符的位置，蓝色符石与通讯水晶在腰带上轻微碰撞。“至少比不知名的瘟疫好对付。”薇琳故意说得轻松。
远处钟楼传来七声悠长的鸣响，青铜钟声震飞了屋檐上栖息的灰鸽，集合的时间快到了。薇琳抓紧时间，攀住莱昂的脖子，轻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一路顺风。”莱昂说道，声音轻得几乎被晨风吹散。
心之剑团总部门口上，二十名队员陆续登上地龙车。薇琳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和梅坐在一起。透过栅栏能看到街道两侧早起的商贩正在清理门前的积水——昨夜刚下过了一场暴雨。
人员到齐，木质车厢随着地龙的动作轻微摇晃起来。
格鲁姆站在车厢中央， “格里菲斯出品的通讯水晶谁有？”他问道。包括薇琳在内，车厢里稀稀拉拉举起三只手。
“我们分队领到三枚通讯水晶，”格鲁姆从腰间的空间袋取出三个天鹅绒盒子，“除了我之外，两个小组组长各一枚。已有私人水晶的，现在和我交换号码。”格鲁姆掏出一本小册子，“后续再有发放通讯水晶的话，按年度综合评价排序。” 没人提出异议——佣兵团的规矩向来如此，谁的贡献大谁有优先权。
其他人好奇地围观和研究发放到两个小组长手里的通讯水晶，时间很快就过去，小队抵达了空艇港。
港内，灰白色的特制水泥地面上不见一棵杂草。数十艘空艇如同沉睡的巨鲸匍匐在地，每艘都有两三百米长。银鸥号停泊在第三泊位，相比其他花里胡哨的商用空艇，它通体只有银黑双色条纹，显得低调而沉稳。
队伍向银鸥号靠近，乘坐空艇的体验不可多得，几个坐过的向没坐的队员分享着自己的经验，讨论声叽叽喳喳。
“保持队形！”格鲁姆的吼声像一记闷雷炸开，瞬间压过了队员们嘈杂的议论。几个第一次乘坐空艇的好奇的队员缩了缩脖子，闭上嘴巴，队伍恢复了秩序。
薇琳随着队伍走向一架窄窄的钢制活动楼梯，每踏一步都能听到楼梯发出的呻吟。
随着队伍鱼贯进入空艇中下部的入口，空艇的构造细节逐渐清晰。薇琳看见入口处的钢制支架上蚀刻着繁复的阵法花纹，经过了母亲笔记的恶补，她能看出几种熟悉的阵法：浮空、稳定……阵法的节点凹槽里固定着一些性质不明的晶石，在阴影中泛出幽蓝的微光。支架外围包裹着棕褐色的皮质外壁，近看才发现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人造皮——这种材料轻巧却很坚韧。
虽然薇琳没有坐过空艇，也不难猜出空艇的动力依靠的应该是刚才看见的阵法和魔晶石，坚韧的骨架配上轻量的隔断材料，尽量减轻它本身的重量，留出更多的余地载人和载物。
当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一阵带着油脂和香薰味的热风迎面扑来。入口内部是条狭窄的甬道，两侧墙壁上固定着密密麻麻的管线，每隔五步就有一盏嵌在壁龛里的魔晶灯。
一位身着银灰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在舱门处迎接众人。“欢迎登临银鸥号，”他行了礼，“我是乘务长马斯克，接下来将带各位参观设施。”
“活动室请往左侧通道，”他微微侧身，手指在舱壁的铜质导引牌上轻点，“餐厅位于主通道尽头，24小时提供热饮。” 走廊的地毯上绣着浪花纹样，薇琳能感觉出对防滑的用心。
活动室虽小但明亮整洁，六张枫木折叠桌呈花瓣状排列，每张都配有符合人体工学的防滑座椅。墙上的《空艇安全守则》和空艇平面图装在镀金画框里。天花板垂下的艺术装置中，几枚水晶吊坠在气流中轻轻碰撞，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理查德、薇琳，艇上没有专门的治疗室，等接到二王子回程时，你们白天就待在这里。”格鲁姆出声。
马斯克及时提醒道：“这些桌子可以临时拼起来当作治疗床，我们也准备了一些常用的药品，比如纱布、止血剂在桌子下方的箱子了，可以随时取用。”
餐厅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锃亮的钢板餐台上，自动烤面包机正吐出刚烤好的面包片。薇琳注意到菜单牌写着：今日供应：香草烤鸡胸、翡翠湾海产汤、日光温室鲜蔬。
吃得还不错。
经过驾驶舱时，马斯克停下脚步：“里面是我们的驾驶员格兰女士。” 透过全景观察窗，可以看到驾驶舱内精密的仪表盘泛着柔和的蓝光。格兰转过头来，灰白的头发挽成干练的发髻，她向众人点头致意，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
“请随我来住宿区，” 马斯克在前方引路，“前面几间是为二王子一行人预留的房间。各位的房间在后面。”
一行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墙壁覆盖着隔音绒布，每扇舱门都镶嵌着黄铜门牌，光可鉴人。
“给各位准备的是四人间，每人都有独立储物空间，” 他停在104室前，打开房间门给众人看里面的设施。“床铺采用最新式气压稳定系统。但是睡觉时还请记得扣上安全带。”
薇琳探头看去，四人间的空间经过巧妙设计，折叠式小桌、内置镜面的衣柜一应俱全。
“由于空间有限，厕所和洗漱间只设置在走廊尽头，热水全天供应。”
简单走完了艇上空间，格鲁姆分派了房间。队内一共三个女性，薇琳、梅、莉娜——带着单边眼罩的女剑士，她们三人共用这个四人间。
当她打开储物柜时，发现内壁写着前一位住客留下的祝福语：愿风指引你的航程——A
忽然，响亮的号角声响起，房间内响起女声：“即将升空，请抓紧扶手。”
薇琳刚扶住钉在墙面的防滑扶手，一阵低沉的嗡鸣从脚下传来，整艘空艇开始微微震颤。几秒后，银鸥号如同被巨人之手托起般猛然抬升，薇琳急忙使力攥紧紧扶手，保持住平衡后，和梅、莉娜一起移动到眩窗边，透过舷窗，世界开始倾斜。
地面上的地勤人员渐渐变成了棋盘上的棋子，他们仰起的脸庞模糊成苍白的圆点。远处他们乘坐过的地龙车正在变成一只甲虫，向着城市的方向缓缓移动。
薇琳感到耳膜突然被棉花塞住，随后一阵清凉的气流从头顶的通风口洒下——是经过芳香处理的压缩空气，带着薄荷与柠檬草的清新。她看见窗外的云絮开始流动，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的丝棉，它们越来越近。
起初，只是舷窗上凝结的几滴雾气，像蜻蜓点水般划过玻璃。
突然，整艘空艇扎进了□□之中。
乳白的云絮瞬间吞没了所有光线，舱内陷入珍珠母贝般的朦胧。薇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那些雾气正在舷窗上疯狂舞蹈，时而凝结成蕨类植物般的冰晶花纹，时而又融化成蜿蜒的泪痕。
空艇的外壳发出细微的“咔咔”声，那是云中冰晶凝结的声响。
一道金光突然劈开混沌。
空艇突破了云层顶部，闯入一个神话般的国度。
阳光从上方倾泻而下，将最近的棉花糖般的云山染成熔金，远处的云谷则沉淀成蓝灰色。
更高处的卷云如同天神抛出的丝带，在湛蓝的天幕上舒展。
有那么一瞬间，薇琳看见云层中闪过一个巨大的阴影轮廓，像是某种飞行生物的翼影。但下一秒，那影子就消散在流动的云瀑之中。薇琳张开感知网，却捕捉不到任何高空生物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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