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课陈砚听的认真,他从地府逃出来本身就是为了去人间看一看,现在也算是体验到了人情味,只不过这个世界因为阶级的对立和仇视,人与人之间没多少真情可言。
乔驰下课送回了他的数学卷子,陈砚就站在走廊上跟他讲话。
木质地板上鞋底踩在上面的声音哒哒的,充当了白噪音。
乔驰说:“中午去保龄球馆?”
陈砚不想去,他兴致缺缺,乔驰看了出来,但乔驰的保龄球打得稀烂,有陈砚在,他可以找借口跟陈砚在一起不跟别人比赛。
“去玩玩呗,不然多无聊。”
陈砚想说去保龄球馆也很无聊,他又不会打,但耳边传来了两个女生说话的声音。
他的视线绕过乔驰的脑袋看向他后方。
又对上了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冲他露出一个浅笑,很礼貌规矩。
“这次的勤工俭学轮到你了吧,保龄球馆?要不要跟我换,我在网球场。”
“不用了,要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好吧,今天你生理期,可千万不要太辛苦哦。”
两个女生进了教室。
乔驰还在等陈砚的回答,他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是脾气在一群富家子弟里不算乖张,也不难伺候,中规中矩的,陈砚也拿他当半个朋友。
——主要是新鲜。
他头一回跟人交朋友。
陈砚想了想,如果她要去保龄球馆的话,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去拉近关系。
于是回答:“行。”
乔驰笑了,他就知道自己跟陈砚聊得来。
保龄球馆跟游泳馆毗邻,从游泳馆前经过的时候,乔驰说游泳馆里有私人的泳池,下次可以来游泳。
陈砚最不喜欢游泳,前两日溺水的感觉又浮现上来,让他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乔驰没看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这次保龄球馆可热闹。”
陈砚的注意力这才顺着他的话转移过来,问道:“怎么?”
“龙霆回来了。”乔驰说,“太子爷一回来,学院里可就要热闹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陈砚甚至听到了他短促笑了一声。
龙霆。
陈砚摸了下脖子上挂着的鎏金阴阳镜。
人齐了。
但跟乔驰说的有差异的是,不止是名声赫赫的龙霆回来了,还有一位,也来了。
保龄球馆很大,走进去人却不多,男女都有,陈砚环顾四周,在角落站下,他要跟小王八说点事儿,但乔驰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乔驰领着人上前去,龙霆这种圈子核心人物肯定是不会带着陈砚往前凑的,他跟自己玩的比较好的几个人介绍了陈砚。
小王八在陈砚摸阴阳镜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那是一种...来自神明的召唤。
所以现在,它能够听到乔驰等人的说话声。
乔驰这人心眼不多,主要是在家族里手上没实权,所以他不需要花费心思去做什么,每个月领钱混吃等死就好。他是前首相的外甥,虽然不受家族器重,但特别招他这个舅舅的喜爱,所以乔驰这人看着不显山不漏水,但身份上在场高的过去他的没几个。
陈砚到底是吸饱了墨水的笔仙,说话做事进退得当,语言上既不谄媚也不清高,书生气虽然与这些纨绔子弟格格不入,但不至于让人讨厌。
才十六七岁,正是爱玩的年纪,臭味相投很重要。
陈砚这人跟乔驰搭上了关系,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然他本人没什么感受。
他跟着乔驰,几乎把保龄球馆一层逛了个遍。
遇上的人很多,但陈砚没有从乔驰的口中再听到“龙霆”这个名字,反而说起了另一个人。
乘坐电梯往上来到三楼休息室,推开门,沙发上坐着几个人。
根据座位来看,应该是长沙发正中央的人是这群人的领袖,但陈砚却把目光投向了离沙发不远处的摇椅上盖着毯子的人身上。
“怎么不下去玩?没打扰你们吧?”
沙发上的人笑着打趣说才几个月不见乔驰他竟然生分了。
乔驰笑,说开个玩笑。
原本在空气中微弱的紧绷感随着这两句话消失殆尽。
陈砚的介绍需要一个契机,于是泡茶成为了他这个外来者的消遣方式。
乔驰对别人使唤陈砚有点儿不高兴,但碍着人在场,不好说什么,维持着笑。
开放式厨房那儿茶叶种类很多,茶具也很多。
沙发那儿的人就聊开了,说起龙霆在国外上课的威风,成绩的优异压得人喘不过气,课余时间还去当了数学俱乐部的主席,还参与了一个公益项目的落地,针对环保的,得到了教授们的青眼。
话题终于落到了陈砚感兴趣的那人身上。
“沈听澜,你要复学了?”
摇椅上的人不咸不淡嗯了声,看上去并不好相处。
乔驰比陈砚多知道这个人一点,从小到大,都神秘兮兮的,有说他身体不好的,也有说他有精神疾病在疗养院的,更是有传言说沈听澜早就死了。
不然的话,五州实至名归的太子爷就是他了。
现在一看,似乎身体真的不好,腿上盖着毯子,脖子上还骚包地缠着丝巾。
乔驰对沈听澜的到来感到惊讶,不过很快又想,龙霆跟沈听澜出自一家,这一次一起在学校出现,难道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选举?
还是股市?
如果是前者,那他得提前跟舅舅说一声,毕竟龙家继承人的行踪不定,之前都以为龙霆是太子爷,现在沈听澜出现了,那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陈砚就站着泡茶,慢悠悠的,也不着急,他默不作声观察着离自己不远的一群人。
这些公子哥背后都有自己的家族利益,目光闪烁,对视间电光火石,各有自己的小算盘,就连心眼子最少的乔驰都因为看到沈听澜而多想了一步。
但陈砚是无事一身轻。
他很喜欢看这些,尤其是自己脖子上的阴阳镜还在微微发烫,更是在提醒现在他在一本小说世界里,所有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切人和事,都是假的,就像在沉浸式看话剧一样。
新鲜。
茶泡好了。
端到众人面前,却让大家对陈砚微微改观。
好一位会察言观色的人。
众人面前的茶,不说是心头爱,那也是口味相仿不厌恶的,且并不千篇一律,每种茶水温度、口感、香气都刚刚好。
饮食习惯是最容易打听到,但是最不容易做好的。
尤其是对于这些挑剔的公子哥,还有站在挑剔金字塔顶端的沈听澜。
乔驰其实在陈砚送上茶水的第一时间就去看摇椅上的沈听澜。
沈听澜多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关于他的嗜好,似乎是喜欢喝大红袍?
但他看到陈砚给沈听澜的,竟然是——
“黑茶冲奶。”
沈听澜接过,目光却一下都没有落到陈砚身上,看上去就像一只倨傲的花孔雀。
花孔雀终于舍得把眼神落到奉茶的人身上,嘴唇微微分开,刚要说话,众人却听到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像是隔壁的门被大力推开,砸到了墙壁发出的巨大声音。
屋内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乔驰最先反应——他说话向来没什么弯弯绕绕。
“谁啊,搞这么大动静。阿砚,我们去看看。”
陈砚在地府就喜欢凑热闹,但每天都只能看生死簿,没意思的很,所以这一次他爽快地跟着乔驰走了。
沈听澜抬眼,耳中只留下陈砚地应答声,然后就看着他跟着乔驰走向了门边。
乔驰觉得自己失算,就不该把陈砚领上三楼,一楼的狐朋狗友都不学无术,在学院里没什么威胁,但是三楼的这些,都是从夏校刚回来的,各个都是在家族里为了日后的权力和地位卯足了劲往上爬的,陈砚一个毫无根基和背景的,送上门去除了被磋磨没有别的好处。
他适时悬崖勒马,想到自己上午问陈砚借数学卷子,其实借卷子只是个噱头,目的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陈砚跟他乔驰玩在一起。
换句话说,陈砚,他乔驰罩的,不想死就别来沾边。
个人英雄主义的膨胀,让乔驰现在的心跳很高涨,他兴致勃勃地推开门去,视线一花,看到了让他为之震惊的一幕。
龙霆正抓着一位长发女生的手腕,将她从旋转楼梯上带下去。
楼梯低窄,龙霆一步迈两阶,女生就没那么舒服了,几乎是被拽着往下走,因为害怕踩空,有一半的力量借助被人握住的手腕,跌跌撞撞跟着龙霆的步伐。
开门的动静不光吸引了三楼的人,二楼和一楼的目光也投射过来。
旋转楼梯上的二人就这么迎着众人惊讶又好奇的视线,从三楼一路往下。
陈砚终于有机会可以单独跟小王八说话,他往后退,到角落里,摸了一下阴阳镜,很快他就得到了回应。
“大仙!”
“龙霆带着她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嗯...”小王八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它仔细回想了一下,终于说道,“大仙,我的剧情里没有这一段。”
“嗯?”
“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它语气很沮丧,陈砚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力量从自己的身体内流失。
他额头一抽。
这什么意思,信仰之力还能收回?
这小王八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靠谱?
所以不对自己供奉信仰之力了?
那可不行。
陈砚重新站回乔驰身边,乔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龙霆,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陈砚离开又回来,他听到陈砚问:“他们是谁?”
小王八:大仙你咋还明知故问。
乔驰回答:“龙霆,还有一个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今天在主席台上讲话的那个,好像叫,初绒?”
陈砚点头,噢了一声。
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乔驰能感受到他有点儿感兴趣。
“是不是很好奇,在场喜欢八卦的人不少,最晚四点,消息就会送来。”乔驰笑道,他说话很轻,偏头看向陈砚,陈砚靠着栏杆,双手环胸。
初绒惹上龙霆的消息如龙卷风席卷了整所学院,消息比乔驰预期的还要早送到他手上。
乔驰也没跟陈砚客气,闹哄哄的课间就进来坐在他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先问了一句:“你没同桌?”
“没,我们班人数是单。”
“哦,龙霆跟初绒对上了。”
多不可思议,一个是五州太子爷,富可敌国,蜜罐里长大,要什么有什么,这样一个人,竟然会跟一个贫困生女孩对上。
初绒在学院的名气也不小,一个是她在贫困生中成绩很好,尤其是英语,跟富家子弟的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出身能够把英语学成这样,可见她这人肯定很轴。
另外一个就是她长得非常漂亮,清纯的没边了,就像天上白花花的云,飘呀飘呀,让你就只能看见不能够得着。
乔驰对龙霆和初绒这样的发展并不意外,他道:“初绒被罚了。”
中午他从保龄球馆回来上下午的课,老师来了一趟,占用上课时间说了这件事,取消了初绒的勤工助学,并且罚她去打扫游泳馆。
游泳馆是要留的很晚的,要保证地面上没有水渍,泳池内没有人和杂物,还要七七八八检查完才能走,又耽误时间又耗费大量精力,而且这一次因为取消初绒的勤工助学补助,她打扫游泳馆是没有钱可以拿的。
等于是打白工,还要被老板骂,被同事嘀咕。
陈砚在阎王手底下干活了千百年,能不懂这什么感受吗。
乔驰的英雄主义一向很突出,他听到陈砚这样说顿时觉得龙霆有点儿不做人了,干嘛去欺负一个小姑娘,人家贫困生本来就付不起高昂的学费,每天除了认真学习还要抽出时间去勤工助学岗位干活,这下直接砍到人家大动脉了。
陈砚却说:“这么大的消息,浑水摸鱼就好了。”
乔驰反应过来了,凑过去跟陈砚咬耳朵:“你是说,这消息是有人故意的?”
陈砚扬眉,觉得乔驰这人也没有那么不聪明。
从事发到老师出面,前后不过二十分钟,龙霆就算真的跟初绒有什么深仇大恨,闹成这样,往大了说,就是恃强凌弱,对弱势群体的轻视。
而且按照当时龙霆拉着初绒走那么匆忙来看,他哪里有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是有人推波助澜了。
乔驰听完,感觉后背有点儿发凉。
“保龄球馆的所有人,都是棋子。”他的心眼子不多,如果没有陈砚提醒,就单纯当一个乐子看,他跟龙霆的关系还行,但现在看,其实就连龙霆,也是被算计的一部分。
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我们能看出来,别人也能。”
陈砚说完这句话,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但他记不清那人的脸,只记得他脖子上那条骚包的丝巾,还有看起来很倨傲的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小王八把这归结为神的共性,记不住人脸。
毕竟每天每时每分每秒朝拜的人那么多,能给神仙留下一丁点印象就该谢天谢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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