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章苘那一声带着巨大不确定和心碎期许的“妈妈”,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章阁绮心中那座被愧疚和思念填满的堤坝。汹涌的泪水彻底决堤,她再也无法维持任何矜持和距离,几步绕过收银台,猛地将呆立在那里、浑身颤抖的章苘用力拥入怀中。
“苘苘!我的女儿!是妈妈!是妈妈啊!”章阁绮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心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章苘的肩头。她的手臂收得那样紧,仿佛要将这些年缺失的拥抱、错过的守护,全部在这一刻弥补回来,将女儿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章苘僵硬地被母亲抱着,鼻尖萦绕着陌生又带着一丝遥远记忆里模糊香气的味道。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流淌。她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和力量,感受着那紧贴着她脸颊的、同样被泪水濡湿的肌肤,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恐惧、孤独和那份对母爱最深沉的渴望,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反手紧紧抱住了母亲,将脸深深埋进那温热的颈窝,放声痛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带着一个孩子被生活磋磨太久后终于找到依靠的、最彻底的释放。
便利店里的其他顾客和店员都惊愕地看着这一幕。章阁绮毫不在意那些目光,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女儿,手掌一遍遍地、安抚地拍着章苘单薄颤抖的背脊,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没事了,苘苘,没事了……妈妈来了……妈妈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再也不会了……”
不知过了多久,章苘的哭声才渐渐变成压抑的抽噎。章阁绮稍稍松开怀抱,双手捧着女儿泪痕交错、苍白憔悴的脸,心如刀绞。她细细地端详着,指尖颤抖地拂过章苘眼下浓重的青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走,跟妈妈回家。妈妈带你离开这里,回上海!我们去找章建国,拿回你的抚养权!这个鬼地方,我们一分钟都不多待!”
章苘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母亲那张明艳却写满心痛和坚决的脸。离开?去上海?这个念头像一道强光,刺破了长久笼罩她的阴霾,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不真实感。
章阁绮拉着章苘的手,几乎是半抱着她,将她带离了便利店。刚走出店门,就看到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朝这边张望——是江熙。她显然看到了刚才母女相认的那一幕,脸上交织着巨大的惊讶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章阁绮顺着章苘的目光也看到了江熙。她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孩,但看到章苘在看到对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依赖和安心感,心中立刻有了判断。她拉着章苘走过去。
“章苘!你……”江熙快步迎上来,目光担忧地在章苘脸上和章阁绮身上来回扫视。
“江熙,”章苘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她有些难堪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窘迫,“这……这是我妈妈……我……我最近……都住在江熙家……”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仿佛承认自己无家可归是一件巨大的羞耻。
住在朋友家?!
章阁绮的心猛地一沉!女儿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她最柔软的地方!苘苘被赶出家门了?!她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了?!要寄人篱下?!
一股冰冷刺骨的怒意瞬间席卷了章阁绮!刚才初见女儿时的心疼和激动,瞬间被一种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愤怒取代!她的脸色在刹那间阴沉下来,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不再有泪光,只剩下冰封般的锐利和燃烧的怒火!
“住在朋友家?”章阁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目光锐利地转向江熙,“为什么?苘苘?告诉妈妈!是不是那个畜生再娶了?!是不是那个畜生纵容?!他把你赶出来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强大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了几度。江熙被章阁绮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逼问震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章苘。
章苘的身体因为母亲陡然爆发的怒火而瑟缩了一下,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咬着下唇,在母亲那洞悉一切、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目光逼视下,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委屈和屈辱让她说不出一个字。
“好!很好!”章阁绮怒极反笑,那笑容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章建国!你们真是好样的!”她猛地攥紧了章苘的手,力道大得让章苘感到疼痛,但那份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被保护的安全感。
章阁绮的目光重新落回江熙身上,眼神里的冰寒稍稍融化了一瞬,带着真诚的感激和审视:“江熙?谢谢你照顾我的苘苘。这份情,我章阁绮记下了。但现在,我要带苘苘回去。有些账,必须当面算清楚!”
她不再多言,拉着章苘,转身就朝着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家”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每一步都带着踏碎一切的决绝和愤怒。
江熙站在原地,看着章阁绮拉着章苘离去的背影。章苘母亲的出现,像一道劈开阴霾的曙光,让她为章苘感到由衷的高兴——太好了,苘苘终于有依靠了,再也不用受那对母子的气了!可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沉甸甸的惆怅。回上海……那意味着苘苘要离开了。离开东莞,离开……她。
那份刚刚因章苘找到母亲而升起的雀跃,瞬间被即将到来的离别阴影覆盖。江熙看着两人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地发疼。她为苘苘高兴,却又控制不住地为那个越来越近的分离时刻而感到茫然和失落。她甚至没有资格去挽留。她只是朋友……一个暂时收留了她的朋友。
复杂的心绪如同藤蔓缠绕,让她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冬日的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章阁绮拉着章苘,一路疾行。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路人都不自觉地避让。她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失而复得的珍宝,也是支撑她去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力量源泉。她甚至没有心思去细看女儿住过的“朋友家”在哪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立刻!马上!找到章建国!让他们为对苘苘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她要拿回属于女儿的一切!
单元楼的铁门被章阁绮用力推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拉着章苘,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那个让她女儿流离失所的家门。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如同敲响了战鼓。
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章阁绮深吸一口气,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她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带着积压了多年愤怒和此刻滔天恨意的力道,砸向了门板。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死寂的楼道里。也预示着,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暴,即将彻底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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