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楼道里炸响。那力道,带着积压了多年的愤怒和此刻焚心的恨意,仿佛要将整扇门板砸穿。
门内先是死寂了一瞬,随即传来蒋玉兰被惊扰后气急败坏的尖叫:“谁啊?!大白天要拆房子啊?!有病是不是?!”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蒋玉兰不耐烦的嘟囔。门锁“咔哒”一声被拧开。
门开了。
蒋玉兰那张带着未消睡意和恼怒的脸出现在门缝后。她身上还穿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廉价珊瑚绒睡衣,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当她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所有的睡意和恼怒瞬间僵在了脸上,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门外,章阁绮一身剪裁完美的米白色羊绒大衣,深栗色卷发一丝不苟,妆容精致,即使此刻面罩寒霜,也掩盖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久居上位的矜贵与强大气场。她像一柄出鞘的名剑,寒光凛冽,锋芒毕露,与蒋玉兰此刻的邋遢和局促形成了云泥之别。
蒋玉兰的眼睛猛地瞪大,嘴巴微张,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股子平日里在章苘面前颐指气使的刻薄劲儿,在对上章阁绮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本能的、面对更高阶存在的畏缩感攫住了她。她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章阁绮那逼人的视线,只敢用余光飞快地扫过对方身上价值不菲的大衣和腕表。那句到嘴边的“你谁啊”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无声的吞咽动作。她的气势,在章阁绮强大的气场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消融殆尽。
“妈!谁啊?吵死了!”蒋涛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从里面晃出来,嘴里还在不满地抱怨。当他看到门口盛气凌人的章阁绮和她身后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章苘时,也愣了一下,随即习惯性地梗起脖子,想摆出那副小霸王的姿态。
章阁绮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蒋涛身上停留一秒,如同扫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视线冰冷地锁定在蒋玉兰那张写满心虚和惊惧的脸上,红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章建国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你……你是谁?”蒋玉兰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色厉内荏地质问,但声音明显发虚。
“我是谁?”章阁绮冷笑一声,那笑容里淬满了冰渣,“我是章苘的妈妈!章建国法律上的前妻!我来接我的女儿回家!顺便问问你们这对‘好夫妻’,是怎么‘照顾’我的女儿的?!照顾到让她无家可归,只能寄人篱下?!”
“无家可归”四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蒋玉兰脸上,她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只能慌乱地对着身后的蒋涛尖声喊道:“涛涛!快!快给你爸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就说……就说有人上门闹事!欺负我们娘俩!”
蒋涛被母亲尖锐的声音吓到,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号。
章阁绮根本不屑于阻止,她拉着章苘的手,径直走进了这个曾经属于苘苘的“家”。客厅里似乎还残留着冲突后的狼藉——碎瓷片虽然被扫走了,但地毯上还留着几道难以清除的褐色污渍,咖啡渍还是血迹?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章阁绮的目光扫过这一切,眼神更加冰冷刺骨。她拉着章苘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沙发上坐下,姿态优雅而强势,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蒋玉兰坐立不安,眼神躲闪,想开口又不敢。蒋涛打完电话,缩在母亲身边,大气不敢出。章苘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终于,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门被猛地推开,章建国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带着汗珠,显然是接到电话后一路狂奔回来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烦躁和担忧:“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谁闹……”
他的声音,在看到沙发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章建国眼中倒流了。那个明艳照人、气质卓绝的女人,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后来又因种种原因怨恨过的前妻——章阁绮,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带着一身逼人的光华,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不仅没有磨去她的光彩,反而为她增添了成熟的风韵和更强大的气场。她坐在那里,如同磁石般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一瞬间,那些尘封的、以为早已忘却的悸动和复杂的情绪,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冲击得他头晕目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旧情复燃的苗头,混杂着惊艳、恍惚和一丝隐秘的懊悔,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阁……阁绮?”章建国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章阁绮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向章建国。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旧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滔天的怒火!章建国那瞬间的失神和复杂情绪,在她看来,只显得更加虚伪和恶心!
“章建国,”章阁绮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风暴来临前的可怕力量,“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很好,新妻子,新儿子,新家庭,其乐融融。”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脸色煞白的蒋玉兰和缩成一团的蒋涛,嘴角勾起一个极尽讽刺的弧度。
“只是,”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每一个字都裹挟着雷霆万钧的愤怒,狠狠砸向章建国,“我的女儿呢?!我被你抢走的女儿,放在你这里、托你‘照顾’的女儿章苘呢?!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章苘苍白憔悴的脸,指着她缠着纱布的手,虽然纱布被衣袖遮住一部分,但章建国能看见,指着地上那尚未清理干净的污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
“看看她!看看你的亲生女儿!被你娶进来的这个恶毒女人刻薄羞辱!被她的儿子欺负!连她妈妈留给她的唯一一张照片都要被撕碎!连她种的一盆草都要被踩死!最后呢?最后还被你们像扔垃圾一样,深更半夜扫地出门!连自己的家都不能回!只能可怜巴巴地去朋友家借住!”
章阁绮一步步逼近章建国,强大的气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她的眼神像两把烧红的刀子,要将章建国虚伪懦弱的皮囊彻底剥开!
“章建国!你告诉我!你还是个人吗?!你还配当父亲吗?!啊?!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抢走她的吗?你害我整整十年都见不到我的女儿!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苘苘!你说你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这就是你给的‘完整’?!这就是你所谓的‘照顾’?!让她在这个家里活得像个外人!像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垃圾?!”
她指着瑟瑟发抖的蒋玉兰,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凌:“你就任由这个女人骑在你女儿头上作威作福?!任由她教唆那个小崽子欺负苘苘?!看着他们毁掉苘苘珍视的东西!看着他们把苘苘逼到无家可归?!你的骨头呢?!你的血性呢?!都被这个恶毒女人抽干喂狗了吗?!你为了讨好新欢,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随意践踏?!章建国!你还是个男人吗?!你配得上‘父亲’这两个字吗?!”
章阁绮的质问如同狂风暴雨,密集而猛烈,带着积压了多年的怨恨和对女儿遭受苦难的切肤之痛,狠狠抽打在章建国脸上、心上!她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解剖刀,将他那点可怜的、自欺欺人的“无奈”和“平衡”彻底撕碎,将他骨子里的懦弱、自私和作为父亲的彻底失职,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章建国被骂得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退,直到撞上冰冷的墙壁。他不敢看章阁绮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更不敢看章苘那空洞而冰冷的眼神。他张着嘴,想辩解,想说自己也有难处,想说蒋玉兰婚前婚后不是一副德行,不好对付,想说……可是,在章阁绮那字字泣血的控诉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可笑至极!他只能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蒋玉兰被章阁绮指着鼻子骂“恶毒女人”,气得浑身发抖,想反驳,但一对上章阁绮那冰寒刺骨、仿佛能将她生吞活剥的眼神,所有的勇气瞬间消失,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瑟缩。她只能死死地抓着蒋涛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儿子的肉里。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章阁绮因为愤怒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章建国那粗重而羞愧的喘息。章阁绮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用她愤怒的岩浆,将眼前这对虚伪、懦弱、卑劣的夫妻,彻底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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