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不情不愿地从里头把门拽开，一抬眼看到外面站着十几个瞧着就不寻常的人，白皙的脸孔一下子涨得通红，局促地往后让开几步。
景赤华扫了一眼屋内一左一右摆着的两台CT扫描机，的确如那位医生所言，机子不够先进，与景氏预备量产的机子差了两代。
他冲徐医生微微颔首致谢后退了出去。
“徐医生很优秀，能一人守两台机器，看得出操作纯熟，还能出报告，想来对医学知识掌握得也颇为深刻。”景赤华当众对林院长道：“不论这次合作是否能落地，我们景氏都很欢迎徐医生，以及像徐医生这样敬业的影像科医生来景氏私医交流学习。”
“啊？景氏集团吗？我上次去海雕国的时候就听讲了，景氏马上要出新的扫描器械。”徐医生眼睛顿时一亮，咋咋呼呼道：“同行们都说景氏待遇比国企还好，**文就给现金奖励，评职称也不搞暗箱操作……”
林院长猛踩了下徐医生的脚，疼得他嗷呜一声淌出两行清泪。“疼……断了。”
魏市长讪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景赤华率先抬步朝外走。
他们一行人呼啦啦地朝着食堂去了，保洁员推着收垃圾的大桶从楼后头绕出来。两个人都带着八角帽，帽檐压得很低，其中瘦高些的男人出神地看向一行人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胖乎乎的男人带着怒意道：“谁叫你也过来的？这不是添乱吗？”
瘦高的男人收回视线，有些漫不经心道：“这么久都不成事，我不来照应着，你只怕要在这捡一辈子垃圾了。”
灰雀用力捏紧了扫把头，压着火道：“带你的人滚，既然说好了这事我来干，你就别瞎掺和。到时候坏了我的好事，我可不饶你。”
瘦高的男人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觉得事情不简单，我打听到了另一个消息，甘州市来了个大人物，比你能想到的所有人都厉害的那种大人物。巧得很，他也在这家医院里。”
“什么意思？”灰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按照他的级别而言，他的保镖都能配枪，去哪里都会提前清场，但你看看现在的医院，有一点动静吗？最大的动静，居然是接待一位……”男人说着忽然缄口沉默了一瞬，扭头遥遥看向食堂的方向，出口问道：“刚才穿那个灰格子中山装的老头，是不是甘州市的市长？我好像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给炼钢厂量产突破四万吨大关时站台的照片。”
灰雀不屑地扯着嘴角，一边捡垃圾一边打量着四周，“你才认出来？可不就是以扶持甘州市干实业出名的魏西来魏市长。啧，来的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吗？需要他亲自陪同？”
瘦高的男人慢慢眯起眼，遮住里头灼热的光亮。他刚才听见了景氏两个字，景氏，那可是常年挂在榜上，佣金居高不下的大财团！他清楚记得十多年前白银国几个毒枭为了点毒资绑架了景氏集团派出人道主义救援的医生，其中一个姓景，是极偏远的血脉，但饶是如此，也足拿到上千万的赎金。
那会儿他还在海雕国密训，看到内部消息时惊得三天没好好吃饭，一直在搜寻关于景氏集团的信息。
眼下，这位景氏继承人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难说不是上帝的意思，好叫他也一夜暴富！
灰雀等不来他的回答，又见他看得出神，不由冷冷地警告他道：“杰克，不要节外生枝。稍有闪失，一切就都完了。”
杰克收回眼神，拽了下帽檐，轻笑道：“当然，干完这一票我就回海雕国了。你知道的，我的上限饿，美丽的海伦斯催着我回去结婚了，但我需要供一套房，还需要养她的三个孩子，我需要这笔佣金。”
灰雀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你冒着生命危险挣的钱，要拿去给别人养孩子？”
杰克别过头，“海伦斯答应和我结婚入籍，但条件是她会带着两个前夫生的三个孩子共同居住。”
灰雀沉默了一瞬，的确，想要移民海雕国并不容易，条件苛刻，而杰克情况特殊，他是鬼子国在战时犯罪的后代，一直恨着这片土地，人生的夙愿就是去海雕国生活。
至于和谁生活，怎么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全当做拿钱买路了。
两人默契得将这片区域打扫干净，灰雀准备上楼等待时机了。杰克仍然觉得心里慌慌的，出声阻拦道：“我总觉得有问题，那个军官一上午都在，怎么忽然就离开了？”
“是人就要吃饭上厕所，这个点不去打饭在这里干瞪眼喝西北风吗？”
话虽如此，但杰克仍有疑虑。“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军官看着级别可不低啊，还有警卫员，机要秘书怎么一个都没来？灰雀，要不这次行动暂……”
杰克说着住了嘴，因为灰雀已佝偻着身子推车进了污物处理区的大门，大门合上的刹那他扭过头回望，眼睛里的情绪起伏剧烈，仇恨刻骨，“她毁了我儿子一条腿，我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过她，现在叫我停手，晚了。”
杰克抿紧嘴唇，在大门合上的刹那低声咒骂道：“疯子，居然想报复她？真是嫌命长了。自己找死还想拖我们陪葬？哼，等人送到乔纳森那边，只怕到时候就不是一条腿能解决的事。”
他小声嘟囔着看了看四周，快步闪身进了放置拖把等清洁工具的小房间，利落地剥掉身上的工作服换上自己整洁干净的便服，门一关就融入往来的群众中去了。
他心里有个大计划在酝酿着，犹如风暴前的激振，叫他兴奋得直哆嗦，恨不能立刻和自己的同伙分享。
至于灰雀那边他还真暂时顾不上了，一心一意想借那个外国人的东风干一票大的。
这些灰雀一概不知，仍执意按照计划进行着。
这个点刚吃过午饭，家属们忙着去洗碗洗盆的都一股脑得挤中在东边的走廊尽头，再加上干休所能够上级别来疗养的人本就屈指可数，一时间灰雀推着收垃圾的车子畅行无阻。
终于，在他推开西边临近楼梯间的病房时，一抹着蓝色条纹病号服的少女正侧卧在病床上挂着营养液。
这里常年是男性为主，她一个女孩子便得以享受独立的房间。灰雀警惕极了，一边不动声色得打量四周，一边推着车子进入病房里开始收垃圾。
房门吱嘎一声被慢慢掩上，只剩一条皮筋般窄窄的缝隙。
凌峥嵘在对面的楼顶透过狙击枪的瞄准镜静静看着这一切，他几度瞄准了那带着八角帽男人的眉心和太阳穴，强捺住按下扳机的冲动，冷冷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花的脏帕子，然后死死捂住少女的口鼻。
他额角青筋直跳，目光冷沉，杀意如有实质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凌峥嵘单手解开衬衫的第一粒纽扣，为了方便下面的营救和大开杀戒，他早换掉了军服，只着了一件黑色衬衫和警用配枪马甲，下身是束脚工装裤和防滑短靴。
这时，宁和光买完梳子回来了，正欲上楼，秘书的车也紧随而至。他提着两大包餐食和保姆一道下了车迎上去，就这么耽误的几分钟时间里，灰雀已再度将人塞进了垃圾车。
拔掉的针头上还带着血迹，床头柜上的苹果掉了一地。原本摆放整齐的鞋子一只被踢在床下，另一只在床尾。浅灰蓝的窗帘被风吹得扬起，不知何时太阳竟躲在了乌云后，大地暗了一暗，少许的人们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怀侥幸今日阴沉无雨，但亦有人担心晾晒在外的衣物或因下雨带来的烦心事而忧心忡忡。
但总归一切是井然有序且平静的，人们自顾自地坐着往日里的做惯的事，说是国泰民安不过如此。
只有凌峥嵘，他的世界仿佛到了末日那般被黑色浪头打翻，颠倒了日月星辰，满腔都是嗜血的冲动，偏又出奇得冷静。
他收了枪片刻不停得飞奔下楼，宁和光甫一见到凌峥嵘就立刻明白过来，不待他开口，宁和光就上期一步一把揪住他的衬衫领口，那么汹涌澎湃的激烈清晰都隐藏在这双看尽世情的眼眸里，他的声线低沉，却如洪钟击缶，光闻声便可知破碎。
“你……至少该叫她吃过饭的，怎么能叫她饿着肚子被劫走？”
凌峥嵘低敛着眉目，冷清的眸子里全是血色。“很快，我现在就带她回来吃饭。”
按照事先部署，医院外围亦有人守着，此刻已了上去。凌峥嵘亦是片刻不也愿耽误，一把拉开车门坐上去，车子如利箭般冲了出去。
秘书见宁和光也要去，忙上前一步阻拦他的去路，口中急切道：“老总，这里需要您坐镇！拟战厅和省警厅的人马都到位了，您这一走群龙无首，谁来指挥调度？”
宁和光用力捏紧拳头闭了闭眼，眉额藏着的疤痕沉寂了这么些年复又萌发了森森鬼气。他深吸口气，抬手按住大秘的手臂，那么用力，乃至于大秘因吃痛额上沁出一层薄汗。
“去，叫褚汉川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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