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之后,陈荔睡得极沉。
她隐约梦见某种悲怆的旋律在黑暗中回荡,像世界在临终前最后的叹息。
天还没亮,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各位居民请注意,根据上级紧急通知,本社区即日起实施临时封闭管理。所有人员禁止外出,生活物资将由专人统一配送……”
机械的女声在小区里循环播放,混杂着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和直升机的轰鸣。陈荔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匆忙架设的铁丝网和临时岗哨。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小区门口忙碌,动作透着沉重的紧迫感。
陈荔皱了皱眉,从这不同寻常的举动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小区内陷入诡异的氛围。
政府每天送来简单的食物,但送餐者全副武装,厚厚的面罩遮住了表情。陈荔通过猫眼观察,发现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且都配有某种制式装备,比起送餐者更像经过特殊训练的人。
更诡异的是每隔三天的“健康检查”,身穿防护服的人带着持枪的警卫上门,用一种陈荔从未见过的仪器对居民扫描,然后在平板上记录数据。
“请配合检测,保持静止。”
“数值正常,继续隔离观察。”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每次都是同样的话,留下一张印着紧急电话的纸条。
陈荔配合着,但内心的疑虑越来越深。
封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靠着那天冲动囤下的东西,暂时还撑得住。
她尝试搜索信息,所有结果全部指向官方的统一通稿:“局部地区出现不明疾病,相关部门正在积极处置,请民众配合防疫工作,不信谣不传谣。”
千篇一律的官方辞令,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陈荔又将目光转向各大社媒平台,关于这次"疫情"的讨论同样少得可怜。偶尔有人发声,也很快会被马上删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自己被困在精心编织的茧里,而茧外正在发生可怕的事情。
……
第七天,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几个邻居在门口理论。
“已经两天没人送吃的了!”
“我老伴需要药物,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
工作人员只是重复官方说辞。陈荔注意到,他们的人数比之前少了很多,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
第十三天,小区门口换成全副武装的士兵。救护车开了进来,停在了一栋单元楼下。
陈荔从冰箱拿出做好的三明治,倚在窗边观察。
几分钟后,一个男人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出来。脚步虚浮,没走出几步,却猛地跪倒在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那人用手捂着嘴,暗红的血却不断从指缝中渗出。
他抬起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嗬嗬声,似乎想要求救。然而下一秒,更为恐怖的景象发生了——大股大股的鲜血混合着暗色的组织碎块,从他口鼻中狂涌而出。他甚至没能再发出一声完整的哀嚎,便直接扑倒在地,身体像过电般剧烈抽搐了十几秒,最终彻底不动了。
一片死寂中,只有地上那滩不断扩大、触目惊心的红。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几个工作人员利落地用白布将尸体裹紧,抬上车厢。整个过程迅速、沉默,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
但陈荔看到他们似乎给尸体注射了某种药物。
救护车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片死寂的小区,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荔在窗前坐了一整天。
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时,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被白布裹走的人了。十几个,或许更多。
……
临近傍晚,她注意到一个因为远处突然爆发的骚乱而被匆忙遗弃在角落的男人。他被一张脏污的白布草草覆盖着,尸体因为疏忽被静静留在原地。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但当她再次用望远镜确认时,那只从白布下伸出的、早已僵硬的手,竟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陈荔猛地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几分钟后,那整张白布都随着底下身体的不规则痉挛而开始起伏。
没有救护车再来。直到夜幕降临,那具尸体竟顶着白布,以一种极不协调的、关节反向扭曲的姿态,缓缓从地上撑了起来……
陈荔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远离了窗户。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胸腔里狂乱的心跳。不过短短几十秒,当她再次稳住心神望向楼下时——那具本应在原地的尸体,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一道蜿蜒的血痕,断在墙角的阴影里。
是被人运走了,还是……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掐断。
是幻觉吧?对!一定是她精神太紧张了。
她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毕竟,她亲眼看见那些人倒下,停止呼吸,变成冰冷的尸体。死人怎么可能自己站起来走掉?
可就在这时,一股没来由的寒意猛地窜上脊背,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那些人,真的死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扼得她几乎窒息。陈荔猛地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她打开手机,与此同时,各个新闻APP都在疯狂推送最新消息。网络上,各路专家还在进行连篇累牍的解读,宣称一切尽在掌握。
新闻里则滚动播放着B市正式封禁、高危区域实施严格管控的消息。
陈荔不再看所谓官方,在尝试了几個常规渠道一无所获后,她凭着记忆登录了一个加密的特殊网站。瞬间,海量的、未被过滤的信息如溃堤的洪水般涌入她的视野。
“世界末日”的论调像病毒一样蔓延。她点开几个别人发出的视频,极快的发病,迅速的死亡,内容与她亲眼所见的别无二致。但更诡异的是几条画面晃动的视频。看视角似乎是在医院拍的,拍摄者边跑边喊,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死人!死人活过来了!快跑啊!
陈荔感觉脊背发凉,还想再细看时,那条视频已被彻底屏蔽。
大量的网友开始疯狂发帖,“生化危机”、“丧尸”等字眼不断刷屏,绝望的言论让平台的管理员禁都禁不过来。
陈荔沉默的看着那些绝望的讨论。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实感终于砸了下来——她的直觉是对的,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
手机屏幕上,“死人复活”的尖叫和楼下那道消失的血痕,在他脑子里拧成了一股绳。
她直觉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缓解胸口那股莫名的滞涩。
“咔哒”
陈荔细细点燃一支烟。呛人的烟雾沉入肺腑,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却奇异的让她翻涌的心绪慢慢沉淀下来……
她靠在窗边,任由尼古丁在血管里缓缓流淌。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死去的人,复活的尸体,崩坏的秩序——逐渐拼凑成一个清晰而残酷的现实。
逃避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必须做出选择。
转身,烟蒂被扔进桌上半杯残水里,"滋啦"一声轻响,火光熄灭,只留下一缕细烟和浮于水面的灰烬。
陈荔光脚踩上凳子,从衣柜的深处拖下一只沉重的箱子。
箱内,一把M9手枪并几盒弹药嵌在角落,崭新的□□、防弹衣、护目镜、热成像仪等一系列等专业设备一应俱全。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一把静默的、蓄势待发的弓。这把弓初速惊人,配备的光学瞄准镜能够确保它在百米之外依旧精准致命,其威力足以穿透常规的防弹衣!
久违地看到这件沉寂已久的武器,陈荔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弓身冰冷的涂层泛着漆黑的哑光,每一个部件都咬合得极为恰到好处,透着一股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机械美感。
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战意从心口蒸腾而起,顺着血液流遍四肢,让她抚摸的手臂都因这触感而微微颤抖。
她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呼吸的频率随之变得绵长而平稳。再度睁眼时,一种沉静而锐利的专注便从周身弥漫开来。
手指搭上弓弦,肩背自然而然的打开,一个完美的射击姿态浑然天成。深植于骨髓的熟悉感自行涌现,仿佛这双手不属于她,而是属于另一个冷酷高效的灵魂。
引弓,举臂,陈荔的动作精准得没有一丝颤抖。这完美无缺的姿势,让他感到一种可怕的陌生。
月光为箭簇镀上寒霜。视野在瞄准镜中收束,世界褪去杂音,唯余准星、箭尖与目标在那深邃瞳孔中凝成绝对的一线!
食指松开。
“铮——!”
一声清越的弦鸣,似冰层乍裂。弓弦回弹的震动化作一股汹涌动能,瞬间贯穿全身,如电流般激活了每一个沉睡的细胞。
黑色箭矢离弦,破风声在箭尖前被急剧压缩成尖锐嘶鸣,一道笔直轨迹如雷霆万钧般撕裂夜幕!
“咄!”
箭矢凿入墙边的日历,箭杆仍在高频颤动。不偏不倚,粗暴地洞穿了“今天”。
陈荔上前,拔下箭支。
箭身从墙面抽出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握着箭杆感受着熟悉的重量。某种久违的确定感在她心中升起。
刚才的那一箭,仿佛一个开关,唤醒了某种被她刻意遗忘的本能。她感觉体内那个被禁锢的自己,正在逐渐苏醒。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箭矢尾部的纹路,温柔的动作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古董。
眼下情况不明,唯一确定的是混乱正在加速。残忍的现实像一把尖刀,割开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病毒的传播途径未知,致死率却惊人,各种体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崩溃。
如果情况彻底失控,全面扩散只是时间问题。
窗边,掀开窗帘一角。远处归墟科技的轮廓,楼顶几个巨大的字母在夜色中依旧黯淡无光,如同沉默的墓碑……
陈荔低头看着手中的武器。
那个曾经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觉得毫无意义的问题。现在居然成了一个不容置疑的答案。
没有理由,没有目的。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一个早已被设定好的底层程序,在生存受到最直接威胁时本能般骤然激活。
她感觉仿佛有另一个更原始的自己接管了这具躯壳,而那个惯于沉思的"我",则被迫成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旁观者。
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这虚无的世界,唯独这具身体,仍如此固执地想要活下去。
楼下,某个角落里传来了极轻微的、类似指甲刮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这一章还在铺世界观,我会加快速度的!请不要放弃我![青心][青心][青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无声扩散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