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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砚……?!”林溪荷脑海中电光一闪——是她想的那位书法大家谢砚吗?!“我在博物馆见过他的真迹!他的字能卖九位数!”
她话中尽是古怪词汇,和她的人一样,古里古怪的。文之序懒得理会,朝林溪荷一指:“你手松了。”
“啊?”
“你要摔了。”
咻——假山上的姑娘沿着石壁滑下去,缓缓消失在视野中。
世界清净了。
文之序往回走。可对面那方院落静得反常,她不会真摔坏了吧?
袖中的金创玉脂散瓶身已被捂热,此刻掷过去,摔碎玉瓶反倒麻烦。
翻墙?此念刚生,当即被他按下。深夜潜入女子闺阁,传出去成何体统?
“嗨。”
文之序蓦然回首。
姑娘的半颗脑袋悬在墙头,两颗黑梭梭的眼珠子锁住他。
“你。”文之序顷刻词穷。
“你快过来,”林溪荷踩在青芜肩上,十指死死抠住扒住墙沿,“我撑不了多久!”
夜风吹散她的声音,似缥缈的烟絮。文之序走进些许,堪堪停在五步之外,与之保持安全距离。
林溪荷见状,立刻将一册书抛向他,文之序抬手稳稳抄住。
“文二公子,替你小友分担一下!我抄了好几遍,剩下归你。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嘛。”
“我凭什么……”谁愿与她同心?!
“因为——”见文之序不为所动,林溪荷索性唱出来,“团~结~就是力~咦~量!”
魔音贯耳,恰似羽毛挠在耳根,深入脖颈,钻入衣襟,直贴肌肤。
心生一股莫名的冲动,怂恿着他答应。
“那个……你能帮我多写几个字吗?”
“你要来作甚?”文之序心生戒备,心口却不一致,嘴上便问,“哪几个字?”
话脱口而出,他想抽自己嘴巴。
与此同时,林溪荷飞速盘算:谢砚学生的亲笔,卖不了一个小目标,卖个七位数可以有!她穿到古代,玩点儿字画怎么了?就算穿不回去,挂墙上纯欣赏都成啊!
她是这么回文之序的:“就是‘**狗狗喔喔汪汪’那句。”
文之序面沉如墨——比黎簌书院夫子的脸还黑。哪个读书人听见不会破防呢?若让太史公听见,怕是要从棺中惊起。
蹲地上的青芜快被大小姐踩趴下了。
林溪荷向下一滑,脑袋沉下墙沿,只剩几根去皮荸荠似的指头还扒着墙头。
文之序就着烛光看去,她的甲缝嵌进不少墙灰。
“鸡狗之声相闻?”
“嗯嗯!说定啦,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墙沿上翘起一节小指,在视野里一晃而过,伴随惊呼声,手指消失不见。
“……”谁与你定下了!
小厮:“那我给二公子备笔墨。”
文之序置之不理,径直去了浴房。想都别想,谁要给她写字?
浴水已凉了大半,几个仆役忙着倒热水。
文之序仰头靠着桶沿,试图放松,林溪荷的魔音却不断在脑海里响起,活像跳蚤,蹦跶不停。
“文八,你幼时在府外长大,可知‘拉钩上吊’是何意?”
“回二公子,‘拉钩’小的不知,‘上吊’小的懂——不活了,命给你的意思。”
文八呈上香胰子,又忆起一事:“上月有名游方道士,在浮波桥上大喝一声便投了河。三日前,尸首浮上来了。世道艰难呀,连道士都活不下去了。”
哒,香胰子落入水中。
文之序:“备笔墨。”
文八不明所以,公子为何要按林小姐的要求行事?
他心下诧异,却仍是依言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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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城传来三下梆子声,子时已至。
林府内,闵氏孤枕难眠。
而她的女儿林芷柔正借着灯烛光亮,清点自己的私房钱——爹爹说了,填补文府修屋的银钱,全要从二房这里出。
“小姐宽心,”王嬷嬷在一旁劝道,“这银子看似花给文府,实则是花在您自个儿身上。待二公子内宅修好,择吉日良辰,自会八抬大轿来迎您。”
林芷柔指尖一顿,心头无端烦闷:“要过门的,又不是我。”
王嬷嬷阴恻恻道:“亲事未成,一切尚无定数。老奴听文府的婆子说,文老爷可不想二公子娶一个痴儿。”
“可她现在病好了,伶牙俐齿的,早不傻了!”
“既然好了,”王嬷嬷语气森然,“自然也能再‘病’回去。”
“什么?”林芷柔从银子堆里抬起红肿的眼。
“二小姐莫非忘了,大小姐当年因何痴傻的?”
烛焰应声倏晃,映亮老嬷嬷白多黑少的瞳孔。
林芷柔一哆嗦,恰从王嬷嬷眼里捕捉转瞬即逝的狠厉,指间一松,银两跌落在地。
另一厢房里,林品言睡得正酣。梦里夫子对他赞不绝口。他骄傲地挺起肥嘟嘟的肚子:“是我阿姐替我写的!”
与那便宜弟弟恰恰相反,听荷轩内,林溪荷盘腿坐在拔步床上,毫无睡意。
这大概就是穿越后遗症。
书里都是骗人的,别的穿越者一到古代怎么就美滋滋了?没手机没网络没电视,这“三无”人生,叫她如何美得起来?
林溪荷茫然抬眼,恰与鸟笼里的雀儿遥遥相望。
雀儿通人性,它竟陪着失眠的新主人,不曾安歇。
“卜卜?”
“嘎。”
回应她的声音蔫蔫的,不似刚来那般活泼。
“你不喜欢笼子?”林溪荷将笼门拉开一条缝,雀儿没动。她索性完全打开,邀它房内转转。
它试探着跳出笼门,就在她伸出手掌的刹那,倏地振翅。
“小姐?您还不睡?”在隔间的青芜以为小姐起夜,睡眼惺忪地推开门。
雀儿抓住这绝佳时机,瞬间掠过门缝,飞向屋外。
“卜卜——!”
林溪荷裹紧寝衣,一个利落翻滚,身子飞向后院……
青芜看得目瞪口呆:小姐会轻功?
遗憾的是,上过少年宫跆拳道培训班的林溪荷忘了一件事:鸟会飞,但人不会。
啪,她结结实实落地;而卜卜在后院上方略作盘旋,便坚定地飞向文府。
它不叫卜卜,它是翠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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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泉轩书房烛火通明。
文之序屏退左右,亲自研墨。
案头那方花梨木荷花纸镇下,赫然压着林溪荷那歪歪扭扭的“墨宝”——
雞狗之聲相聞。
平心而论,一个痴傻十余年、目不识丁的家伙,能依样描摹出这些字迹,已属难得。
文之序正想着,笔尖一顿,他居然写错字了。
又鸟?
他无意识地照着林溪荷的“鬼画符”描摹,竟在纸上连写数遍。
鸡也。
笔划流畅顺手,字形结构精简,更利于记认。
推敲“鸡”字构成,“又”与“鸟”相合,鸡“又是鸟”的一种,竟也说得通。
文之序试图反驳自己,却发现此字浑然天成。
他摩挲着指节上的厚茧。若早年便识得如此简字,他师从谢砚后,至少能省十年苦功。
文之序心中大骇:他怎会生出这般荒谬的想法?
烛火晃动,映在窗上。
也就在此时,那油纸窗面竟凭空多了一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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