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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积雨云 十七

时隔九年,宋凛生已经记不清那天到底是小暑还是大暑。

但那是要下雨的一日,从早上起来气压就很低,杂货铺下面没有装空调,又闷又热的。

正逢要升高三的暑假,林渔实在受不了阿嫲的唠叨,每天有事没事就往宋家杂货铺里窝。

他脸上贴了几块降热贴,一手小电风扇,扬言道:“我林渔就算是热死,也比被阿嬷的唾沫淹死好。”

宋凛生向来话少,常不搭腔,林渔便躲在货架后自己看漫画,偶尔扯几句闲话,算作解闷。

这两人从出生就认识,性格迥异,却意外的合得来。

那天也不知道和林渔说起什么,破天荒的,宋凛生主动提起来阿嫲要自己等人的事。

“你真的觉得那人会来?”林渔知道不多,只算有所耳闻,“毕竟你阿嬷留给你的,可是只有一个连网络都搜不到的名字。”

“他一定会来的。”

宋凛生坚定的声音刚落,杂货铺半掩的门被重重推开,走进来一中年男人,顺手拿起门口桶里售卖的雨伞,满脸不耐地扔了张钞票到柜台上。

宋凛生顿时止住话口,拉开抽屉,将手里那张破得不堪入目的纸钞丢进去,拎了枚硬币出来,回扔到柜前站立不安的中年男人面前。

他全程都没有抬头看那人一眼,再开口时语气和刚才完全不同,莫名的冲:“雨伞二十九块五毛。”

听到价格,男人的面色变了变,往杂货铺外阴沉的天看了一眼,又瞄了眼宋凛生身后的挂钟。

他看起来很着急,像是要去做什么格外重要的事,嘴抽了抽,最后沉着脸色,抓起雨伞骂骂咧咧走了:“小兔崽子,一把破伞这么贵,讹老子的钱呢!要不是我……”

大雨跟在他脚后跟倒落,渐渐盖住男人的声。

宋凛生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默了片刻,才接上刚才的话,朝窝在货柜后的人继续道:“我知道你想劝我出去,可是小鱼,你也知道,别说莲南这个小地方,我连方圆几公里都不能离开太久。”

林渔背靠在货柜前,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宋凛生这人虽然看着好说话,其实脾气犟得很,还特认死理。明年他们就要高考了,身边同学大多想要考到更远的大城市去,可常年成绩名列前茅的宋凛生,目标却只是本地离家十五分钟车程的莲南大学。

林渔深感无力,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回道:“可是生仔,你又怎么确定那人一定会来?不说别的,咱就说年纪,那人应该和你阿嬷一个时代的吧?宋阿嬷如果还在世的话,今年也得九十高寿了……那人还能在吗?”

宋凛生没回答,指尖搓着指腹,脸色微白。

阿嬷去世前,曾握着他的手,语调和这场雨一样又湿又重,说:“生生,不要问相貌,更不要问年岁,你相信阿嬷,他一定会来的。”

宋凛生将这话重重地压进心里,手跟着回南天的雨一起潮湿。

林渔隔着货柜的缝隙看着他,瞅到他拧紧的眉和冷下来的脸,知道宋凛生是不打算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他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安静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蓦地扬了声:“对了,你知不知道刚才买雨伞的是谁?”

闻言宋凛生瞬间醒了神,抿唇轻笑了一声。

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林渔急得站起来,丁零当啷撞到货柜上的东西,人还没蹿到宋凛生面前,声又抬高了八度:“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那男人眼熟,可越想越不对……那男的可是咱们附近有名的酒蒙子!”

“他们一家人是三年多前搬来咱们村的,男的是货运公司的司机,不跑货的时候就整日上牌桌,输了钱就喝酒,喝了酒就打老婆!后来老婆跑了……”

说到这,林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扒在桌上,仰着头看着宋凛生分明就在走神的脸,无奈地吐了口气:“听说人就变得更疯了,一喝酒就乱打人,都进去蹲过好几回了,惹到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喂,你到底听没听啊?”

宋凛生敛眸,眼皮眨都不眨,也看向林渔,淡淡的“嗯”了一声。

林渔被他盯这一下,哑了半天,讪讪地挠了挠鼻尖,缩回了那一句“没事还是别惹人,小心被报复”的劝告。

许是从小就和坟墓、死人打交道的缘故,在林渔的印象里,宋凛生这人好像就没怕过什么事。

而此刻,在暗沉的杂货铺内,宋凛生的眼眸被头顶的白炽灯光线衬得很亮,栗色的眼珠却被下垂的眼睫覆住,像蒙了层山雾。

气压一下低过杂货铺外。

明明知道宋凛生一直是这副模样,可林渔还是被这压迫感弄得不敢和他对视。

其实他的脾气比起那些一点就炸的青春期男生们来说,已经算是极好的了,但不知为何,林渔总觉得他身上却总有一股很懒散的、不能随意招惹的狠劲。

旁人都说,宋凛生和他奶奶一点也不像。

都是整日和枯骨打交道的人,宋阿嫲的身上却不曾沾染半分森寒之气,她曾是旧时代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待人处事温文尔雅,端庄与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宋凛生的好脾气,只是皮相之外的,被阿嫲一言一行教导出来的。

自从宋阿嫲离世后,宋凛生被养出来的温和日渐褪去,露出内里的冷然敷衍与不在乎。

林渔时常想,也许某一天,宋凛生的离群索居会彻底将他隔绝在外。

他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比起喧嚣的人群,宋凛生好像更在乎这间破落的杂货铺,还有山上那几座几乎无人来祭拜的坟墓。

只有谈起那道承诺,对待那几座石碑,宋凛生才会鲜少的露出珍重与柔和。

是由心而发的。

杂货铺外,雨不知何时渐渐小了,声落了下来,挂钟的走动声“咔嚓”作响,惊醒了沉思中的人。

林渔转头往外看了一眼,扬起笑,试图打破凝滞的气氛,“真别说,你这天气预报可真神,刚说这雨只会下三五分钟,现在还真的要停了。”

原本暗如如夜幕的天际翻出一点橙红色的边,慢慢地盖住雨,从山那边压来。

宋凛生也松了松紧绷的身子,眨了眨眼,方才眼底的那些晦暗顿时便消散开,清亮了几分,还泄了几分笑意,看着林渔。

林渔猛地倒吸一口气,从他这个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中后知后觉琢磨过味来,吃惊道:“……不是,合着你刚才其实是故意的啊?”

宋凛生双臂撑开,搭在柜台两侧,右手手指尖轻点了一下玻璃面,发出清脆的“咚”声,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我只是没有提醒他而已。”

对他来说,一句“这雨三五分钟就会停,如果不着急可以在这里等一等”的劝言,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他会多这么一嘴,可大部分时候,他都会觉得麻烦。

何况是送上门来的钱,他为什么不赚?

而且面露着急的人一般是等不了五分钟的,他又何必多这一嘴,给双方添堵。

林渔一眼看出他心里所想,眉间扬了扬,毫不犹豫揭开宋凛生的完美借口,“别在心里给自己下定义了,我还不知道你?刚才换作是其他人来买雨伞,你早就提醒了。”

被揭了底的宋凛生面色未变,撑起的双臂微微动了动,瘦削的肩骨显得愈发明显。

他抖了抖宽大的短袖,唇色在渐渐亮起的天光中变得更加剔红漂亮,说出口的话却像正月的寒风,刀割似的直戳林渔的心口:“你临出门前忘了收衣服,喏——”

宋凛生下巴微抬,示意林渔看向杂货铺隔街的一栋老式自建房的阳台,“你阿嫲准备喊你了。”

林渔顿时脚底生寒,跟着宋凛生的视线半回过头,对上自家阿嫲冷飕飕的眼神,还有那尚在滴水的衣服,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林渔!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出门前先把阳台的衣服收一收!”

林家阿嫲中气十足,嗓门大过天,音浪直接压过不远处的海浪声:“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野,快回来!”

宋凛生刚眨了一下眼,林渔已经瞬间从他面前消失,没一会对面便传来骂骂咧咧和认错的声音。

没了林渔的闹腾,杂货铺内安静下来,宋凛生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拎了桌上的烧水壶走到门口的压水井前,慢悠悠地接了壶水,又从半拉下的闸门猫着腰回到屋内。

即将退休的烧水壶发出阵阵“刺啦”声,宋凛生盯着面前泛黄的墙壁发着呆,泡面的叉子握在手上,蓦地听到了微弱的几声猫叫。

刚下过雨,说不定猫会被淋湿。

这么想着,宋凛生忙从柜子上拿了一条新的毛巾,顺手拿过放在泡面盖子上的火腿肠,从卷帘门下半探出身子往外瞧了瞧。

还真的是有小猫的叫声,应该是在屋后。

宋凛生急步绕过杂草丛生的屋侧,却差点被转弯处一团巨大的黑影绊了一下。

他没能来得及收住脚,整个人趔趄向前,朝湿漉漉的地面扑去,好在那黑影只是愣了一下,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但黑影的手冰凉刺骨,激得宋凛生一颤,下意识挣脱开,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黑,戴着顶鸭舌帽看不见脸的人,愣了片刻,苍白的面色难得带了几分红润。

这应该……是个人吧?

饶是常年在墓地旁生活,他也被这突然出现在自家门边的黑影人吓出一身冷汗,少见地因为慌乱而有些结巴,“你是……”

下了雨而更加闷热的夏天,黑影人不止穿了长袖长裤,还在外面套了件极厚的黑夹克外套,更显得这个半蹲在地面、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人愈发奇怪。

见对方不语,宋凛生后退了半步,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就算因为淋了雨冷,这么多厚衣服沾了雨全贴在身上,不更冷了?

但这人不知为何反应总有点迟缓和冷淡,隔了片刻,他仍旧没有开口,只保持着一手半抱住双膝的姿势,另一手因为方才挡住宋凛生而半抬起。

而后蜷了蜷指尖,揉搓开那稍纵即逝的暖意,这才半抬起头,看向宋凛生。

这一抬眼,一对视,宋凛生又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虽然只能看见一双极亮的眼睛和模糊的上半张脸轮廓,可也不难分辨出,面前的的确确是个人。

只是——

察觉到宋凛生的后退,这人唯一能清晰看见的眼睛轻眨了一下。

也不知为什么,就这么一下,宋凛生突然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丝迷茫和委屈,像小猫似的,只一眼,就不由自主地从对方神情中琢磨出点“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宋凛生下意识移开眼,视线下落,滑到这人半蜷起来的身子上,又在他宽大的夹克外套内停了片刻,看见了被护起来的一只小黑猫。

一人一猫又对视半晌,直到小黑猫轻轻地“喵呜”了一声,宋凛生有些诧异地再度抬头,回到对方的鸭舌帽檐上,脱口而出道:“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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