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的男人抬眼,看过来时眼底只剩下淡淡的厌恶:“当年你走失被收养后不久就出车祸对头部造成创伤,九成概率会变成傻子。我不能铤而走险,养一个傻女儿。”
李佳佳呼吸声如紧绷又松开的弓弦,逐渐变得颤而轻。
她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就是这种理由吗?”
男人皱眉:“不然呢?我为什么要去冒险养一个很可能没用的女儿?”
一旁贵妇人甩了张银行卡,开口道:“月考李兰成绩下降,家里安排的课也逃了两节。我才发现她逃课的周末都在找你,我们家继承人不能被任何人影响,高三在即,这里有十万,我们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不要影响孩子。”
“她愿意做这些吗?我愿意被控制吗?有人问问我们的意见吗?”李佳佳声音很低,却让人听的很清楚。
她声音落下,屋内也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邬瑜不知道这沉默持续多久,也看不清李佳佳的表情。
只看到李国强收下那张银行卡,替李佳佳做了决定。李佳佳转过头,露出一张苦笑着的脸。
后来,李佳佳住进个破旧老小区。亲生父母给的十万块钱,也被李国强投资失败嚯嚯干净。
李佳佳转去另一所高中,日子比从前过得更加艰难。偶尔能从以前的同学那里得到李兰的消息。
李兰联系过李佳佳好多次。短信,邮件,电话。
但李佳佳从没回应。
不知道是恨她占着自己位置这么久,还是后悔留给李兰最后一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毕业之后好多年,李佳佳在同学聚会上听说李兰出国定居的消息。之后的日子里,李兰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那点微弱的联系彻底断了。
她给予李佳佳短暂如烟花的光,又毫不留情打破这幻想。
过了这些日子,没说清楚的事也说不出口了。但那些话却成了李佳佳说不出口的念想。
又过了几年李国强酗酒身亡,张娟时常会来看李佳佳。但天不怜人,张娟患上重病,李佳佳为给她治病没日没夜加班,还是没能留住她。
葬礼当天,李佳佳查出肝癌晚期。久违的在来看望的同学口中听到李兰的名字,不过是她车祸的死讯。
几乎是同一天李佳佳的账户里多了一大笔钱,转账的人没留下一点痕迹。
不久后,她在某个深夜独自死在家中。
走马观花过这几年时光,一切如潮水般缓缓褪色化作一个透明纯粹的身影。
“姐姐,你知道李兰在那里吗?”
邬瑜凭空捏出把镜子递给她,“镜中之处,就是心之所向,她在那里等你。”
李佳佳目光澄澈,抬手去触碰镜子中心。镜面荡开波纹,李佳佳随着镜面指引来到当初的教室里。
这是一个平淡的午后,李兰怀里抱着只丑猫,坐在靠窗第三个位置,回头看向李佳佳。
“你来啦?”
李佳佳迟疑着走过去,“你……不怪我吗?”
李兰露出个释然的笑容,“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想要帮你不想弄巧成拙了。”
李佳佳眼角流下一点泪:“对不起,当年的事,我不怪你。”
李兰笑着举起手里的丑猫,冲她道:“哭什么,快看这是我重新给你做的,喜欢吗?”
离开的人会离开,她还有机会活下去。
李佳佳又哭又笑,随着她的哭喊声,这温暖的教室开始坍塌。从李佳佳的位置开始向四周延伸。
黑气从李佳佳七窍中流出,几息间将她包裹。她轰然向下坠落,下方是无尽的深渊。
盛新月惊呼,“那下面是什么啊!!!”
坍塌蔓延到邬瑜脚下,邬瑜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匕首中的鬼气猛然爆发,凭空吹起猎猎罡风,裙摆在空中急速翻飞。
她手上还挂着盛新月这个挂件。
“……抓稳了。”
谢晚星不知什么时候爬到邬瑜耳朵上,悠哉回答盛新月的问题:“一般这样的深渊,连接的都是意识禁地,落进去我们都出不来了。”
盛新月气若游丝地点头,“姐,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盛新月脸蛋苍白,哆哆嗦嗦只敢看她姐。
她姐空出一只手抓住匕首,里面迸出的鬼气有如实质,向墙壁内多个方向延伸。她五指收拢,葱白指节和浓黑的鬼气形成鲜明对比。
坍塌延续至她足底,邬瑜手背青筋暴起,于是连带着盛新月和变小的谢晚星瞬间腾空而起。
邬瑜拎着个拖油瓶,在迅速下坠的石块犹如雨燕般轻巧地间来回落点。
在空中颠了个七荤八素,邬瑜冷着脸操纵一根黑线迅速冲向李佳佳。
黑线缠绕住李佳佳的身体,邬瑜一手盛新月一手李佳佳向上冲刺,速度丝毫不减。
她放开视线,唯一没坍塌的地方是窗边第三位置那一片地。邬瑜锁定那个位置,红裙在空中翻飞如蝶,她几个瞬步,总算在将两个姑娘吊上来。
李佳佳被安放在椅子上,邬瑜捻住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过耳后。
邬瑜心口魂魄拉扯的感觉愈演愈烈,魂魄的存在变得更加明显,她的魂魄即将归位。
她朝李佳佳伸出手。
“想回去吗?你妈妈请我来找你,李兰也会希望你过得很好。”
听见李兰的名字,李佳佳笑了出来,她周身黑气化作一团消散开,周围的废墟也变作一片虚无。
李佳佳眼角带泪。
“谢谢你,姐姐。”
邬瑜大概能理解李佳佳为什么会哭,她从前见过很多贪嗔痴怨,李佳佳这样的人不少。
只是重生的背后是至亲的牺牲,不知道李佳佳得知真相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有时带着死人的魂魄,被推着活下去,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邬瑜捏出镜子,贴向李佳佳的眉头,镜心隐约可见老妪佝偻的身影。
李佳佳的身躯逐渐化作透明,被镜子吸收。
镜面老妪笑着发出一声长而轻的叹息随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李佳佳的笑脸。
盛新月指着镜子,发问:“李佳佳带回去了,那她妈妈呢?”
“李佳佳的魂魄经历这一遭会受到破损,需要婆婆这一魂做为器皿来温养。”
“那婆婆什么时候才能投胎啊……”
邬瑜转过头,面色冷淡:“魂魄滋养并非小事,短则六七十年长则两三百年。魂魄一日不全,便一日不得超生。”
话音落下,镜空间如以石头击碎玻璃般,向四方龟裂。
邬瑜叹气。
上班怎么这么累
/
“我们回来啦?这不会又是哪个幻境吧?”
盛新月四处打量,破破旧旧的小屋子,和她家布局相似。
邬瑜坐在沙发边闭目养神,她脸色苍白极了,像刚经历极大的消耗。
盛新月放眼四下,竟找到临走时带来的外套。她犹豫一下,拎起衣服披在邬瑜肩头。
邬瑜忽的睁开眼睛,“你做什么?”
盛新月经过这第一次镜中之旅,大概知道这个姐姐并非看上去那样冷漠吓人,于是大着胆子道:“给你披衣服,怕你冷。”
邬瑜瞥她一眼,她刚吸收完司掌呼吸的臭肺魄,想来现在脸色不太好看,吓到盛老鼠了。
她没说什么,默认了这份好意。
“李佳佳身体怎么样?”
盛新月邀功似地道:“我看过了。过两天就能恢复,不需要我出手。”
**虽然入镜经验不足,但医术方面与人出其右,邬瑜并不担心。
邬瑜透过斑驳窗户勉强可以看见自己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很厚,穿在身上显得臃肿不太好看。
邬瑜打量片刻,发现少了个人。
“谢晚星呢?”
盛新月摇头:“不知道,我醒来之后就没见她了。”
话音刚落,曹操就到。
还没来得及见到人,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前辈在找我吗?我想着前辈累了这一晚上,刚醒来就去买了些吃的。路上遇到了镜枢司的人。”
她还穿着纯白短袖肥短裤,松弛得像老奶奶上街打了个太极才回来。
盛新月欢天喜地迎上去,“有油条吗?”
谢晚星扔出根油条,“来,多吃点。”
盛新月叼着油条嚼嚼嚼:“姐,你也在镜枢司吗?”
谢晚星幽幽地道:“现世无常使一脉血脉稀疏,这些无常使组了个草台班子互帮互助,四处拉人入伙。”
邬瑜没什么反应,谢晚星凑过去烦人:“前辈兴许过几天就能被那群老头子找上门了。”
邬瑜撩起眼皮,推开她手里的早饭,不咸不淡地瞧她:“谢晚星,你话很多,想作甚?”
谢晚星低着头玩笑道:“前辈,晚辈学艺不精父母双亡,不知前辈是否愿意收我为徒?”
邬瑜闭眼:“你可不像你说的那样,想来不需要我指导。”
“前辈好干脆。”谢晚星绑起头发,“不过先前答应过前辈的话,还请前辈到家中一住。”
盛新月眨起星星眼,“去吧去吧,咱家太破了。”
……
有钱就是娘。
邬瑜到底答应了谢晚星的提议。
谢晚星虽然天资不错,却还不能对她怎么样,想来出不了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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