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陈声一直没松开，季芜也没有推开他，好似感受到了陈声之前被她反反复复推开后缺失的安全感。
直到门口重新传来声响，季芜才拍了拍陈声的后背，示意他放开。
后来他们便各自回了房间。
季芜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九点钟，醒过来拿过手机，看到半小时前陈巧祯给她发的一条消息。
【醒来给我回个电话！】
季芜便起身，走到浴室，把手机放在台上，拿着牙刷边挤牙膏边给她回电话，开了扩音。
那边很快就接了起来:“睡醒了？”
“嗯。”季芜把牙刷放进嘴里，含糊地应:“怎么了？”
陈巧祯:“你在刷牙啊——我最近要做一个专题，关于AI与文化的结合，约了一个人物深度采访，我就打算自己先了解一下，结果发现太专业了有点看不懂呜呜呜呜……”
季芜一愣:“我也看不懂啊。”
“不是……”陈巧祯说:“我是想让你帮我问问陈声，看他有没有空帮我一下。”
“噢。”季芜缓缓应了句:“那你自己和他说。”
对面嗫喏了一会儿，居然说:“我不太好意思。”
“……”季芜一时没说话，刷完牙又洗了把脸才拿着手机走出去，坐在床边，把手机往床上一放，开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哦我就是，”陈巧祯顿了顿，说:“一跟他说话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就会想到他跟你的事，想到这个事我就开始走神，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芜无言片刻:“你觉得我信吗？”
片刻后，陈巧祯终于说了实话:“最近你们关系不是有所缓和吗？我正好给你们创造机会。”
“用不着。”季芜笑了一声，刚应完，眼睛一瞥，就看见陈声刚发过来一条消息，【你起了吗？】
她退出通话界面，点进去回复后，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在你门口】
季芜一顿，起身往门口走过去，听见陈巧祯在电话那头奇怪地问:“怎么？你们关系又僵了？”
“没有。”季芜伸手把门拉开，看见陈声站在门口，正好抬眼看过来，原本还带了一点迷蒙困意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她就在这道目光里弯了弯唇道:“我是想说，我们在谈恋爱。”
陈声一瞬间顿在了原地，下意识往她手机屏幕上瞥了下，此刻还停留在他们的聊天界面，但最上面一栏显然是显示通话中。
不过那对面的人像突然消失了一般，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季芜十分平静地把手机塞到了陈声手里，转身往里走去:“小祯找你有事，你跟她说吧。”
“……”
对面还是没说话，陈声握着手机想了想，反手先关上了门，试探性地出了声:“喂。”
半晌，那边终于传来一道气若游丝般的声音:“我还在……”
陈声看了季芜一眼，她这会又拿了套衣服走进浴室了，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后，他才收回视线，对着手机说:“姐，你找我有事啊？”
“有……”
“什么事？”
“你等等，先让我缓缓。”
“……”
陈声觉得自己其实也需要缓缓的。
大早上一起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冲击力不是一般大，但“始作俑者”显然没当回事儿。
足足过了一分钟，陈巧祯才再次开口:“就是，我最近有个采访，跟AI有关，但有些太专业了看不懂，你明天有时间方便见个面吗？我请你吃饭。”
“可以。但我……不一定能解答。”
“你可别谦虚了，我都知道你上次拿了冠军了。”
“团队一起的。”
“那你也很厉害！”陈巧祯似乎说完这些之后就没什么力气了，迅速说完剩下的话就挂了电话:“具体时间你发给我——然后你让季芜务必有空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挂了！”
“……”
电话挂断，季芜正好也从浴室里开门走了出来，换了件白色针织衫，头发随意地散落下来，眉眼清淡，看过来时问:“讲完了？”
“嗯，她让你等会给她回个电话。”陈声把手机还给她，却又在她伸手接过去时没松手。
季芜疑惑抬眼。
两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陈声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刚刚说，我们在谈恋爱……”
季芜笑了下:“不是吗？”
“我……”陈声一时间卡了壳。
“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季芜把手机轻巧地从他手里抽了出来，随即缓缓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还是你们现在小朋友谈恋爱前可以随便接吻啊？”
“……”
清凉的气息好似萦绕在他耳朵周围，陈声僵立片刻，随即小声说了句什么。
季芜离那么近都没听清，稍稍退开了些，好笑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陈声抿了下唇，眼神紧紧地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算哪门子接吻？”
季芜愣了下。
这会窗帘尚未被她拉开，房间里的灯也没开，四周都是昏暗的，但她仍旧能看清陈声说出这句话时瞬间浸红的耳根，衬着紧抿的唇，和望着她时的炙热目光，冲得人一瞬间有些晕头转向。
季芜平白无故眯了下眼，反应过来后又轻笑出声，干脆伸手拉了一把陈声，微微仰起下巴靠近他，在只差毫厘时仿佛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
她顿了下，说:“怎么样才算？……你很有经验吗？不会是跟很多人都说过这种话吧？”
陈声眼神往下垂，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苍白下巴，感受到她说话间轻扫过他唇间的气息，听到后面时，或许是受不了她张口就来的胡话，也或许是其他什么……
他忽然往前堵住了她的唇，手转而落在了她的腰间，收紧，然后近乎虔诚地闭上眼。
季芜停在原地，并未阻止他的动作，陌生的感觉自唇齿间升起，开始总有些不得章法，像是焦躁而急切地确认一些什么。
她抬手抚上陈声的背，像是一种柔和的安抚。
这个吻便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转而变得有些拘谨的亲昵，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唇角处，让人觉得有些痒。
季芜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往后仰了一下，陈声察觉到后便立刻退了开来，十分乖巧地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别处。
像是生怕她会突然感到不舒服而反悔一样。
“陈声，是不是我昨天没说清楚……”季芜看着他，忽然开口，中途又短促地笑了下，接着说:“我原本觉得现在这个工作挺好的，但总觉得以后会没时间陪你，所以就想换个工作……很久以前开始，我做决定从来也没有冲动过，这次也一样，我深思熟虑说出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不是一时冲动，也没有随口一提……你明白吗？”
陈声怔怔地看着她。
他的确是有点太不敢相信了，所以昨晚到现在其实仿佛脚踩云端，每当想起时一瞬间感到甜蜜的下一秒，又担忧这只是一场他妄想太久而编造出来的过于真实的梦境。
但现在随着季芜的这些话，他好像慢慢安心下来了。
她说的话是真实的。
眼前的人也是完完全全真实的。
季芜仍旧看着他，似乎特意留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然后才开口道:“说话。”
“我……我知道了。”陈声紧抿着唇忽地笑起来，清隽的眉眼即刻舒展，仿佛给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一丝亮光。
想起刚刚的话，他又说:“我只喜欢你，不喜欢别人，没有经验，也不会跟别人说那些话。”
季芜一愣，轻轻弯唇笑起来。
好直白。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过了几秒，仰起下巴再次贴上去，话语在唇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刚刚不是故意退开的，就是有些不太习惯……”
*
……
第二天陈声和陈巧祯约在了咖啡馆，季芜原本不想去的，但这两人都接二连三地“念叨”她，好像如果她不去的话就见不了面似的。
后来她坐在咖啡馆里，气氛变得很安静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有点后悔。
季芜忍不住先开口道:“你要不要先讲正事？”
陈巧祯仍旧盯着她，视线没移开，语气听着十分幽怨:“昨天我让陈声跟你说给我回个电话，你怎么没回？”
“我不知道。”季芜手往旁边一指，开始甩锅:“你问他。”
陈声:“……”
他停了两秒，随即无奈一点头:“是我忘说了。”
“……”陈巧祯摆摆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顺着季芜，拿出了电脑，先和陈声谈起了采访的事情。
季芜原本也想听一听，看看能不能好歹学到一点，但听到后面，越听越困，咖啡也喝完了，虽然陈声很快注意到，然后把他那杯没动过的咖啡往她面前推了一下，但季芜还是把这杯推了回去，起身走到露台处吹吹风。
这个时节的风温和湿润，不会带来冷意，也不会让人觉得闷热，季芜站了一会觉得困意消散了不少，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吴月龄发了条消息。
【最近那前夫还会去找你吗？】
对面回得很快:【没有！都说上次被我赶跑了！】
【小小年纪还挺操心】
季芜啧了一声，轻笑回道:【没有就好】
她刚想收起手机，就见吴月龄又发过来一条消息:【那个……我想问你个问题……】
季芜:【问】
发出这个字后，对面却像突然开始纠结起来一样，备注框在“名字”和“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横跳，季芜看累了，干脆就慢慢等她。
过了两分钟，对话框终于出现了一条新内容，季芜低眼一看——
【你们晚上有空过来吃饭不？】
“……”
季芜好笑地回:【这个问题这么难问出口吗？】
吴月龄:【……怕你们没空嘛】
【我问问陈声】
季芜合上手机，想往回走，刚转过身，就撞见了过来找她的陈声。
她停住脚步，抬眉笑道:“聊完了？”
“嗯，她在整理。”陈声走过来垂眸看着她:“还困吗？”
“不困了。”季芜拿着手机转了下，问他:“月龄姐问晚上过去她那儿吃饭吗？”
陈声:“你去我就去。”
想也不用想是这个答案，季芜点点头，拿起手机给月龄姐回了个消息，便又放下，一抬眼，看到陈声仍旧在看着她。
这样眼睫微微垂下，专注地看着人时，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很重要，好像眼里就盛得下这么一个人了。
季芜就在这样的目光里站了一会儿，忽然消了现在就走回去的心思，她掀了掀唇角:“低头。”
陈声顿了下，低下头，和她平视。
季芜什么动作也没有，好像只是想近距离看着他而已，过了几秒轻声开口:“你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陈声顺着她的话飘开视线下一秒却又落了回来，看她染上笑意的眼睛，忽地抬手，指尖的温度落到她的眼角处。
季芜一顿，静默下来，片刻后听到陈声低声开口:“习惯了。”
你在我眼前，我就只能看得到你。
以前是，现在也是。
这是深入骨髓的习惯。
季芜抬手抓住陈声的手指落下来，松松垮垮的没用力，指尖交触，有一种勾连出的亲昵感。
陈声看着季芜的眼睛，声音忽然变得有点委屈:“但很多人都这样看你。”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发现有很多落在季芜身上的目光，或心动，或欣赏，或是想靠近她，或是想拥有她。
虽然季芜从没留意过这些目光，又或许是留意了，却从不在意，但陈声有时候想起来，总想把那些目光隔绝，不论好坏，不论远近。
“你这……”季芜笑了下，想说点什么，却倏地停下来，最终说了句:“以后只给你看，好不好？”
陈声心一跳，忽然紧紧扣住季芜的手，好像得到什么天大的诺言似的，卷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呼啦啦地倒入他心里。他压住心里的翻涌，平静道:“不准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季芜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陈声便很快松开了一些力道，却仍旧握着她。
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季芜思绪忽然拐了个弯，问:“如果我和代码在你面前，你看谁？”
“……”
陈声不太明白她怎么问出这个问题的，不过看季芜一副好整以暇等着他回答的样子，他便伸出手，一言不发地抱住她，直到周围都充满着她的气息时，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看你。”
“只看你。”
季芜顿了下，正想抬手，陈声却忽然微微偏过头，温热的气息落在了她的耳边，她不自觉眯了下眼，随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略显惊慌的声音——
“啊……我不是故意……”
陈声很快松开了她，季芜也退开了一些，回过头，看见陈巧祯一脸空白，但不影响她脚步迅速拐了个弯说:“你们继续……我回去等你们。”
一下就没影了。
赶着去采访的时候都没跑这么快吧。
“……”
季芜只好又转回来，陈声一派平静的神色落入眼中，跟刚刚“落荒而逃”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忍不住勾了下他的手指说道:“她被你吓到了，你说怎么办吧？”
她原本以为陈声好歹应该装作反省一下，没想到他下一秒好似十分疑惑地蹦出了一句话:“她不是知道么，怎么还被吓到？”
季芜:“……”
片刻后，陈声在季芜渐渐变得不善的眼神下笑着改了口:“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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