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芜怔了两秒，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又不开心了，但不太想拒绝他这个不太算请求的请求。
她应了声，就把手机握在手里垂了下来。
看向章盛宜。
觉得他应该不是想讲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或是工作上的事情。
所以陈声听听也没事。
对面是一片热闹，这里是一地静默。
章盛宜又突然不说话了，季芜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是说有话说？”
“就是……”章盛宜看着有些犹豫，不知道要说什么，耳尖上都带上了一抹明显的红色:“学姐，你希望我留在Venturo吗？”
“这什么话？”季芜微微挑眉:“这当然要看你自己。”
章盛宜执着地问道:“我就想知道你想不想。”
季芜微微蹙起眉，不太想回答这种问题:“我没有什么想不想。”
反正都是别人的事，关她什么事？
章盛宜失望地噢了一声，忽然没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又问:“学姐，你之前谈恋爱……喜欢什么样的人？”
季芜一顿:“这是我的私事。”
言下之意是，与你无关。
大概是今晚喝了点酒，往常章盛宜听见她这种语气必然会立刻停下来，但今天他莫名地不想这样，然后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陈声。
真是奇怪。
不过大概不是他直觉有误，陈声对季芜就是不一样。
那会他拿了纸巾给季芜擦嘴时，瞥到陈声的表情，很难描述……
但作为一个“情敌”，他在这方面格外敏锐。
照理说这不重要。
虽然陈声或许是长得好看了点，研究上厉害了点……但季芜应该不会喜欢这样冷冷的人。
可问题就是。
他竟然觉得，季芜对他似乎也是有点不一样的。
只是这点不一样太轻微，他抓不住也说不出，只是若有似无的直觉萦绕在他心头，让他今天一不小心就问了出来。
章盛宜缓缓开口:“学姐，你喜欢陈声……那样的吗？”
季芜心里一跳，想先挂掉电话，可拿起来就会被章盛宜发现，而且也会显得欲盖弥彰，进退两难中，她甚至忘了可以先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章盛宜倒是不太在意她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可是他……整个人冷冷的，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还不理你……”
季芜打断他:“不要在背后评论别人。”
尽管这个“别人”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
章盛宜噢了一声，没说了。
季芜看他这副模样，还有个没挂掉的通话，真是感到如坐针毡……
十分后悔。
但听了这么多，还听不出来章盛宜什么意思……她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只是本着陈声的“监听”，以及他其实也算没直接说，季芜觉得她可以明天再跟章盛宜说清楚。
这么想着，她就想先起身离开，可刚一动作，章盛宜就又开口了:“学姐，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考虑一下，喜欢我……我很喜欢你，从很久以前……”
季芜又停下来，捏着手机的手仿佛出了汗，她尽量放缓语气:“盛宜……我们差了很多岁吧？”
章盛宜眼神亮晶晶地锁着他:“这很重要吗？”
“或许不重要。”季芜顿了顿，说:“但在我们之间，我认为，重要。”
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重要。
章盛宜像是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难过地闭了闭眼:“我知道了，学姐。不好意思，给你造成了困扰。”
季芜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心道一个才马上要毕业的大学生，怎么会喜欢她大这么多年纪的人？？
现在年轻人的心思……
不过今天本来是章盛宜庆祝喜事的日子，最终弄成了这样。
季芜看着他那双亮得晶莹又万分失落的眼睛，莫名想到了从前的陈声。
于是过了几秒，她难得在拒绝人之后还安慰了一句:
“别多想了，待会好好休息。”
很快，她就离开了。
出了包厢门，季芜抬起手里的手机，先点开看了眼，发现对面还没挂掉。
季芜莫名有点忐忑，轻声开口:“喂。”
过了一会，那边才传来一声“嗯”。
季芜想绕过刚刚的事情，进了电梯，随口问道:“你在开车吗？”
陈声又“嗯”了一声，十分惜字如金。
“开车不能打电话。”季芜说着这句话就想赶紧挂掉。
陈声:“正好在等绿灯。”
季芜:“……”
她挂电话的动作停下来，过了两秒，又干巴巴问了句:“你快到了吗？”
“两分钟。”陈声的嗓音其实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但问出来的内容就没那么平静了:“你对他态度挺好。”
季芜:“？”
怎么感觉，阴阳怪气？
她斟酌了下:“我其实……平常态度都还可以。”
季芜感觉陈声像是冷笑了下，而后的话轻飘飘又沉甸甸地落到她心里:“嗯，就对我态度差。”
季芜:“……”
这又怎么了？
这几天相处不还挺好的吗？
就算是刚刚章盛宜跟她说了那些话，但她都拒绝了，没必要还这么气吧……
难道就是因为那句“安慰”？
但她也是绝对不可能说，当时是因为觉得他那眼神有点像你，所以才“安慰”了一下。
这话要说出来，他得更生气。
而且她已经在心里反省自己了。
刚刚那行为确实不太好，对谁都不好。
半晌，季芜从电梯里走出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虚:“我没有……”
然后她又紧接着说:“是不是绿灯了，我先挂了……”
“已经到了。”陈声像是顿了下，拿起手机，声音近了点:“在你刚刚思考怎么敷衍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过来了。”
季芜:“……”
她走出去，抬起眼，看见了安安静静停在路边的黑色车子，下一秒，车窗被摇了下去。
陈声看着十分不满的脸露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季芜脚尖一顿，有点不想坐上这趟车了。
比黑车还可怕。
但不坐上是不可能的。
她有意维持现在两人之间如履薄冰、时好时坏的关系，所以挂掉电话，快步抬脚走了过去。
季芜坐进去，垂着眼扣上安全带，忽视了陈声的目光，也完全没有想再提起刚刚那个话题的意思。
甚至眼睛都没往陈声那儿看，就“态度非常好”地提议了一下:“不开车吗？”
“我长得很可怕么？”陈声转过头，缓缓启动车子。
“……”
照常季芜是不会应这句话的，但想到陈声刚刚说她对他态度差，思来想去了两秒，声音温和地回了句:“不可怕。”
“也是。”陈声目视前方，轻笑一声:“还是你比较可怕。”
“？”季芜只好接话:“我哪里可怕？”
陈声淡淡道:“阴晴不定，不吓人吗？”
季芜:“……”
她哪里阴晴不定？？
努力回想一下，两个人每次碰面，季芜觉得自己态度都还挺好的……除了知道他主动去找薛折那次。
但那能怪她吗？
她当时能维持那样的语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
……可能某些话是有点说重了。
季芜再次反省了一下自己之前的行为，才道:“我下次尽量……前后如一。”
陈声:“……”
季芜又补了一句:“还有，话好听点。”
正好红灯，陈声停下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就挺吓人的。”
季芜:“……”
态度不好不行。
态度好一点也不行。
怎么这么难伺候。
而且。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被骂。
她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还真是想留下来天天骂我。”
陈声:“？”
虽然小声，但车里地方就这么大，他清清楚楚听见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季芜瞬间抬起眼，有些讶异地看着他，像是在说怎么骂了人也不承认。
一点都不坦荡。
陈声默了默:“……刚刚不是客观评价？”
季芜又垂下眼:“明明带着主观色彩。”
“……”陈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好好开车，过了挺长一段路，才忽然低声开口道:“我没那么闲，就为了骂你。”
季芜一怔。
没应声了。
态度差就态度差吧。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应这话。
……
**
半小时后，陈声稳稳停下车子，在巷子外。
季芜刚刚闭眼装睡了一会，这会睁开，被黄灯笼晃了下眼，随即看见了曾经走过无数次又许久未踏足的巷子，心里有了点轻微的波动。
又好像是因为旁边这个人。
陈声看她这样，平淡出声:“不认得了？”
“……”季芜解开安全带，低垂着眉眼道:“你别骂我了。”
陈声一顿:“……我没……”
季芜:“等会还得挨骂，现在让我轻松点。”
陈声:“……”
他没说话了。
两人下车走在路上，这个点安静得很。回国之后看到熟悉的景象、街道时，季芜总是时不时回想起以前的事，正因为这样，她之前才总抱着出国的心思。
毕竟看不见，也能少想点。
这条巷子承载的回忆更多，如果不是早上那通电话，估计她很难主动来到这里。
心情莫名有些沉，拐过一道弯，季芜听见陈声忽然开口:“她不会骂你。”
低低响在她耳边，像是一种不太明显的安慰。
季芜笑了下:“知道。”
就是每一次和故人的见面，都让她觉得……有些难以承受。
越是宽容地对待她，她就越是厌恶自己。
陈声隔了几秒，又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没有。”季芜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说起来，应该谢谢你，不然我更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声微微皱眉，沉沉看着她，他没有想让她做不愿意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想让你听到那通电话的。”
“我知道。”季芜偏头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不想出声，直接走就是了——你怎么了？”
陈声之前没有主动替她说。
现在更不会。
只是好像给她提供了一个自然的方式，但这个方式也是由她自己选择接不接受。
已经很好了。
做得比她好多了。
怎么还是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季芜干脆开起玩笑:“我还是喜欢你刚刚的样子。”
陈声心口一窒:“你……”
季芜补充道:“就是……那怎么说来着，桀骜不驯，唯我独尊……”
陈声瞬间变得面无表情，抬手握住她肩膀把她往前推:“别说了。”
季芜:“怎么？”
“丢人。”身后的人松开了手，声音十分冷酷。
季芜刻意抬眼扫了一圈:“没人。”
“……”陈声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说她阴晴不定还不想承认，一会心情不好一会又在逗他玩……
真够随心所欲的。
“没人在公共场合就能……”陈声的话音倏尔一顿，收了话音，没往下说了。
季芜也很快想到了什么，默契地没有去问。
没人。
公共场合。
回忆纷乱。
大概是他们刚在一起的第二天。
季芜也是在这喝了几杯醉人的酒，回去时和陈声走在这个巷子里，昏暗光影中，趁着没人时，接了个绵长温凉的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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