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河怎么也没想到再次见到明昭是这样的情形，他下意识拿被子遮住自己。
平时他自己休息都不穿衣服，这回还是下意识以为自己没穿呢！
意识到自己身上穿得妥帖，陈河才缓缓放下手，松了口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睡了很久了？”
他望向窗外，外头仍旧是黑漆漆的，庞山上除了明家没别人住着，根本看不见一点光。
“没多久，出来吃饭吧。”明昭转过身，走了出去。
陈河跑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关门出来，瞧见屋子正中央摆了那么大一张长桌，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惑：“我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没这张桌子？”
斗筲：“搬出来当饭桌的，我叫程家的人烧了菜，你过来吃饭。”
陈河是真有点饿，他也真没客气，说了句“辛苦”就拖了把椅子坐下。
明昭也很自然跟着他，在他旁边坐下。
斗筲睁着它两颗纽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明昭，陈河也转过头来，看着她。
明昭古怪：“你们看我看什么？”
斗筲沉默，道：“你也要吃？”
陈河倒不是奇怪这个，是奇怪明昭有些自然的亲近感……他也没说什么，把自己身前的碗筷挪到她面前，道：“我再去拿一份。”
明昭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
她本来就不会饿，而且面前这便当看着可没有上次和陈河在金万堂吃的样子好，更不想吃了。
斗筲听完她的话眼睛睁的更大了，扣子都快从棉花坑里崩出来。
那她干什么？那么大一张桌子，哪里不能坐，沙发上也能坐，陈河吃饭，她就一定要凑他面前？就隔了半个胳膊那么宽！
明昭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开始刷。
对，手机。她从明连山失踪后就开始研究这个，她可以用这个直接联系陈河，也可以给陈河发消息。如果她有什么问题，打开搜索，也能得到答案。
陈河被明昭整的都有些筷子不知道怎么拿，可明昭淡定自若，倒显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他也是饿的很，三两下把饭菜扒拉完。
他主动道：“你还可以用这个看视频，如果你在家里无聊，就可以看点电视剧，电影。”
又怕她不了解什么是电视剧电影，补充：“会有人在屏幕里对话，扮演角色，演绎故事。”
明昭似懂非懂点点头，把手机倒扣：“吃饱了吧，说正事。”
陈河还以为她还会多问几嘴呢。
不过也是，下午才发生这么大的事，现在确实也没这闲功夫辅导明昭进行智能机教学。
斗筲：“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昭怎么就莫名其妙到了天道里头？”
说实话，它才是这两天最懵的人，先不说明昭这人恢复过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就往鸿鹄天跑吧，他们几个又是怎么莫名其妙惹上会异术者的？
陈河详细解释了今天一天的行动，斗筲才明白过来，评价道：“你一个普通人就敢跟着那个姓温的，可真够虎的。”
陈河承认自己的行为确实大胆，可他实在忍受不了机会从眼前跑走。
斗筲也没打算怪他，能在当时这个情况做出这样的判断，已经是中上的方案了：“腹中嫛书上记载少，我也没想到媒介竟然是红玉，明昭，你对这玉有什么印象吗？”
明昭摇头：“可能书上有记载，回头我们几个再翻一下。”
斗筲点点头，又对陈河道：“你的处理是对的，红玉不详，需要单独存放，你得去趟警局了？”
陈河：“是，聊完我就走。香岸警局也是第一次处理异术事件，我得参与……对了，明昭，温独中属于异术者的哪种，厉害吗？”
他记得明昭说过，异形者是最末尾的，那就意味着，异术者是有关系链的。
明昭冷哼：“他甚至不是异术者，只是会使用异术器具的蝼蚁而已，不知道他哪里拿到天道的，还有腹中嫛这个邪物……”
斗筲也附和：“这明明是奇石城才有的东西，城中古籍才会记载的秘辛，难道说……？！”
明昭严肃：“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一定是去过奇石城！看温独中的反应，这些东西应该是别人交给他的。
二人虽没明说，陈河心思敏锐，却能很快理解意思：“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他既然能力不如你，是如何发现你有实力，并布下那么一局棋的，就像是专门为你设下的那样！”
是啊，温独中明明是下午才见的明昭，却在傍晚的时候就布置好了一切，甚至拿出天道这么大一个杀手锏来对付她，简直就是要置明昭于死地……明明温独中之前做的一切跟明昭没有关系，这就像是计划中的横插一脚，是外来者的干预。
对方是什么时候意识到明昭的存在的？是今天去看房的时候，还是更早，去金万堂吃饭那次？
简直不能细想，这意味着下午温独中的出现才是鱼钩，陈河和明昭才是那个饵！
陈河还有别的疑惑没说出口……
天道是奇石城的秘辛，父亲的手札上怎么会有这些记载……甚至含糊地写了天道变化的规律。
难道父亲也去过奇石城？父亲的死或许也是因为这个？
那个人又为什么要明昭死，又或许是要明家死，明连山也失踪一段时间了，怕不是……
还有那个吕七七，不是开膛破肚的死法，是温独中干的吗？如果不是，又是谁杀的？
三个人都没说话，各有着各自的思索。
最后还是陈河开口：“或许见到温独中以后，会有答案。”
明昭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斗筲，你还是在这里等着。”
斗筲也不是那么想出去，它点点头，让陈河把那姜汤喝掉，就送他们离开。
……
这回是开了车来的，陈河暗自庆幸——不用再骑十几公里的单车。
听说他要过来，赵寒给他的地址是浦良区的检察院。
浦良区检察院？陈河有所耳闻。
浦良区是香岸西岸靠浮江流域的行政划分，而浦良区检察院是香岸市所有区级检察院里建筑占地最大的。为什么？十年前城市规划，市级检察院移到了北边，留下的这几分地就给了浦良区。
去检察院干什么？温独中关在检察院？
他也没多问，反正到了就知道了。
香岸市没啥夜生活，主要是昼夜温差大，晚上冻人。街上也没车，陈河压着最上限车速跑，很快就到了浦良区检察院。
赵寒像是掐好了时间，陈河刚把车停下，就看见他从大门走出来，披着老干部一般的军绿大衣。
陈河跟明昭招呼：“我们下车吧。”
明昭把陈河从后备箱里翻出来给她的一条男士羊毛围巾围上，跟着陈河下了车。
凌晨一点二十二，检察院内灯火通明，里头人来人往，仿佛不知疲倦的蜂群。陈河看见许多人抱着纸箱走进走出，其中一个人他隐约有些印象——就是上次在金万堂见过的蒲今雨。
赵寒看出他心中疑惑：“到时候我慢慢和你说。”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明昭身上，等着陈河介绍。
陈河笑：“就上次我和你说过的，异术专家。”
异术专家不专家赵寒尚不能确认，他倒觉得这女人跟林和平案子里的橘发女人一模一样！
女人的照片他和陈河都见过，陈河现在把她领来，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可赵寒却不放心陈河把女人往里面领。
陈河直接大剌剌走过来，称兄道弟般攀上赵寒的肩膀：“赵队，我知道你顾虑，可你要是不放她进来，咱们对这案子绝对跟丈二和尚没区别。”
可不是，一群门外汉，不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吗？
赵寒把他的胳膊挥开，没好气：“进来吧。”
明昭一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她也不想怎么动脑子，跟着陈河就是了。
进了移动闸门，再绕过装饰草坪，就是浦良区检察院的主楼，玻璃幕墙反射着月光，看上去很是肃穆。在这栋楼的西边，是一座低矮而厚重行政楼，左边的则是活动培训楼，主楼的后边是后勤楼。
赵寒没给他们仔细介绍，陈河是看着门口的指示牌认的。
楼里进进出出，大家都神色匆匆，见到赵寒就轻轻点头打个招呼，视线会落在陈河明昭身上，又很快收回。
蒲今雨本来站在主楼门口打电话，见到赵寒他们过来立马收起手机，跑过来招呼。
“陈先生，赵队，这位……”
明昭难得主动开口：“我姓明。”
“好的，明小姐。”
赵寒点点头：“温独中那边还好吧？”
“除了拒绝回答问题，其余都好。”
赵寒是怕发生像上次于晓天那样的事情。
他道：“嗯，我知道了，这两位你认认脸，以后可不会少见。”
蒲今雨：“陈先生我先前见过，明小姐也不是普通的人，赵队放心，我保准记得住。”
赵寒摆摆手，让她去忙，自己则带着陈、明二人进楼。
等到进了楼，赵寒才开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把温独中关在检查院？”
陈河笑着反问：“那赵队不如先回答我，这儿以后还叫检察院吗？”
陈家就没有笨的，陈河更是不笨，哪里的检察院大晚上灯火通明？出了命案倒是比警队还忙。各个行色匆匆搬着纸箱跑来跑去，不像工作，倒像是搬家。
搬出去？不，还有搬进来的。
温独中的案子怎么算也算不到检察院头上，案子也不是在浦良区发生的，这一层就很值得思索了。陈河刚下车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些，见到蒲今雨的时候心中的答案已经八分明了。
就差赵寒的一个解释了。
赵寒被他的反问弄笑了，轻叹了一声，也活该陈河如意，这小子不仅性格好，还聪明，如今长大了些，六年前的少年自负被时间洗去不少，性格更是变得成熟稳重。
六年前……
他自己呢？跟现在又变了多少？赵寒觉得陈河比他成长得更多。
他也不跟陈河啰嗦：“臭小子，先过来看看你的办公室。”
这句话，就是默认陈河的猜测了。
看来，当局真的要如赵寒所说，设立专门处理异术的一个机构，温独中的案子，只是个引子。
真是……心情复杂，高兴肯定是高兴的，这事情被重视了，死的人肯定会变少，可大家都是普通人，又能阻止多少事情？
陈河识趣，没在这时候说丧气话，跟着赵寒进了五楼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还挺大，除了光线一般，没什么不好，陈河也不在乎，他总不会像那种警员一样天天坐班制。
赵寒给他介绍：“我已经和上头说过了，你属于外聘编制，不再是特聘顾问。鉴于你独有的经验，安排的位置不低，你应该也不天天在检察院里，我就给你安排了这样一个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套间，你可以自行安排。”
虽然是外聘，但也是躺着入了编制，陈河这辈子都没想过还会入编。不过也是时机特殊，规则松动，才给他捡了漏。
他本来想说，要不给明昭也争取一个，到时候办事也方便，才想起来明昭连个身份证明也没有，这放在社会上，可算是“黑户”！
赵寒当然可以帮忙，但绝对不是什么都不问，最多是简化了几道步骤。到时候一问，什么时候出生的，有没有人证明，把明昭这个千年不死的秘密扯出来，第一个带走她的恐怕不是公安，是秘密实验室。
他避重就轻：“那就再放张桌子，留给我请的专家，赵队再帮张牌子吧，到时候也算是个证明。”
赵寒没想那么多，就是拍张照片，做张卡的事情：“晚点带你们去后头后勤补办，这机构连夜成立，好多还没规范化，别介意。”
陈河高兴还来不及。
转过头想和明昭说一声，发现她早已在沙发上坐下了，在干什么呢？
玩手机！陈河默默扼腕，电子产品害人啊，老人家也逃不过。
赵寒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一个号码：“小杜，你来陈河办公室一趟。”
这小杜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着赵寒出任务的杜羽风。
杜羽风前些天还在担心自己转正的事情，也就没几天的功夫，自己的人生就来了九转十八弯。
哎，这一切还要从前天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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