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
梁渝涛出门晨跑时明显感到气温骤降。昨晚到这儿陪夜,路上还没那么冷。他迅速返回住处取了件外套,本想悄悄追上训练队伍,不料还是被队长发现了。
“别以为和雇主关系好,就能违反纪律了。”队长警告。
梁渝涛笑嘻嘻地应声:“我可没这胆量!队长,还给您捎上了护腕呢,今天忘带了吧?”
两人并排跑着,队长顺手接过少年递来的护腕,熟练地戴上。
“你小子......”
“必须是您队伍里最贴心的人!”梁渝涛大声说道,没半点儿不好意思。
这话引来队伍笑声一片。
“队长您别逗他了!天天跟着少爷也够吃苦,昨晚上都不知道睡没睡,晚点儿就晚点儿呗!”
“就是!小梁拿一份护卫的工资,干了不知道几个人的活儿。”
跑在两人前后几米的队友都帮衬了几句。
队长顺着台阶也就下了:“明天不准迟到了,我可盯着呢!”说罢,他跑到队伍前部,“速度都给我提上去!”
“你昨晚啥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注意到。”身旁一间屋的队友抬胳膊戳了戳他,“少爷又喊你一晚上站门口守着?”
梁渝涛笑着摆手,假装因为提速没气儿回话。
昨天晚上,一如既往,他被迟子钦喊去主楼卧房。主楼距离他平时待命的小楼距离很远,服侍这家人的保姆、厨师、司机、护卫和闲杂人等平时都在这儿休息,在这片私人领地里,属于无论如何也不会碰巧被这家人看到的偏僻位置。
所以,当他临时收到通知,匆忙换下睡衣,即使一路小跑赶了过去,所用的时间还是超出了少爷可以容忍的限度。
“少爷”,其实是他们这些闲杂人等给迟子钦取的代称。暗指雇主家的儿子,实在难相处,大家私底下都说他一身少爷脾气。发牢骚的人一多,大家心照不宣地就背地里他喊小少爷。
他走到房间前,见房门虚掩,就预感到迟子钦是有情绪了。如果他心情好,这时候早就会跑到楼梯口喊他;如果他心情不好,准是假装要睡下了。
他敲门。房内没人应声。
梁渝涛摸不准少爷今天是不是真的早睡了,只好小心地推开门,见灯都已经暗了,而半夜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的人,此刻正舒舒服服地闭眼躺在床上。
迟子钦睡觉的时候,喜欢开一盏夜灯。他怕黑,也怕吵,更怕一个人。他容易醒,睡觉很浅,可总还是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他一起,即使被闹醒,也想在惊醒的时候有人安抚。
借着微弱的光线,梁渝涛看见丝被一半又耷拉在床榻外。换季的时候,他最容易生病,怎么也不小心些,万一夜里受凉,又该受苦了。
梁渝涛轻合上门,压着步子走到床边,刚伸手拉起被子,便被身前那白色的影子扑倒到地上。
以他的身手,当然可以把这攻击者摔到一边。但是又生怕弄疼了对方,他还是选择自己躺倒在地上,护住了攻击者。
迟子钦就这样扑在他身上,一副计谋得逞的模样:“现在才知道过来?等你等得都睡着了!这是罚你晚来!”说着,往他胸口不轻不重捶了一拳。
“说好明天去新学校,要早休息,让我别来......”梁渝涛扭头检查了下对方的手腕,刚才似乎磕到地上,但看样子没受伤,“......怎么又变卦了?”
“想你了呗。”
迟子钦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十分坦然。想你了,想你陪我,想看到你......他确实会很自然地说出那些乱人心神的话。就像是在说“吃饭吧”,这样自然。
梁渝涛无奈地笑了声,伸手打乱他的头发,“明天该早起上学,又是新环境,今天别闹太晚了。”
迟子钦躲过他的手,起身嘟哝着:“有什么关系,反正你都会陪着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也无所谓。”
梁渝涛不仅是护卫,还得当陪读。两人相差不过两岁,但在青少年发育时期,梁渝涛显得比班级里所有的人都要高一些。没人敢欺负他,当然也没人敢欺负看起来和他关系很好的迟子钦。
虽然,雇主最初安排伴读的初衷,是想有人保护儿子免受欺负。但这显然是低估了少爷的能耐。这件事后来发展成了,需要他这个伴读看护好儿子,别让他到处惹事。各方面的惹事。
于是在中学期间经历了数次转学,这次甚至在高二刚开始一个月之后,又被告知要转学。
“迟先生说了,这次再惹事,我就得跟着受罚。”梁渝涛起身,收拾好床铺,把丝被整齐地摊平,掀起一角示意对方躺下。
无须多言,小少爷就钻进被子,顺势拉着他的手,让他在床边坐下:“听我爸瞎说,他能怎么罚你?”
“扣生活费吧。”
“有什么了不起,我给你呗。”
“也可能是把我调走......”
“他才不会!”迟子钦原本坐在床上,现下往后一仰,整个人斜靠在枕头上,歪头看着他,颇有些无辜可怜的意味,“他知道这些人里,我只和你玩。”
没错,选他当伴读,全是迟子钦一个人的主意。小少爷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因为家里的名声,被不怀好意的人绑走了。为此,迟先生培养了一批与他一般大的孩子,希望暗藏在儿子身边以防万一。
梁渝涛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命,他的名字,一切都是迟先生给的。他原来也不奢望更多,但是当小少爷在所有的人面前,径直走向他,拉着他的手,一声声喊他“哥哥”,这颗心从此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迟先生自觉亏欠儿子,对他的请求向来有求必应。于是,多亏了少年的青睐,这暗中的护卫,一朝就升格成了明处的伴读,在小少爷身旁有了位置。
迟子钦对他的依赖是有目共睹的。小少爷不分昼夜,上哪里都会无端把他招来,让他在一旁守着,有人觉得是折磨,有人觉得是运气。反正,在小少爷口中,不过是喜欢找他玩儿,在这群护卫里,只有兴趣找他玩儿。
“迟先生要是真这么做,也没有办法。”梁渝涛佯装生气,拍了拍枕头,示意少年躺下,“必须休息了。”
小少爷大概真觉得受了威胁,乖乖躺平,只是不安分地从被窝伸出手,拽着梁渝涛的衣角不放:“那你不准走。”
“不走。”梁渝涛半跪在地上,两人的视线正好齐平。他伸手拨开挡住少年眼睛的碎发,轻声道:“我就在旁边的沙发上。”
“嗯,等我睡着了再去。”
“当然。”
迟子钦也不是每天都会让他陪夜,大概是因为明天要去新学校,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压力。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梁渝涛回过神来,晨练的队伍已经返回住所。等冲过澡,换上新学校的校服,差不多该去主楼见少爷。才刚走到主楼大门口,就看到冯姨快步出来。
“小梁啊,怎么才来?”
“晨练刚结束,今天多跑了会儿,时间也差不多......”
冯姨是主楼的总管,从小看着他们长大,算是迟家的老员工,家中的事情很多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在这里,她应该是比迟先生更关心他儿子的人。
“行了,快进去吧,他早上没找到你又发脾气。”冯姨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屋里走,“也怪我。新来的小姑娘不懂,早上敲门没人应,直接就进门喊他起来。他见不到你,把台灯给砸了,小姑娘哭着来找我,才知道出事儿了。”
梁渝涛仿佛看到他生气的模样,甚至都能猜到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人没受伤吧?”
“都没事儿。”冯姨走到大厅,瞧见迟子钦正从楼上下来,立刻将梁渝涛往前推,提高音量大声说,“哎哟,今天不用准备餐盒,是我糊涂了,还特意喊你早起……”
梁渝涛会意,接话道:“新学校的自助餐厅应该不错,以后早上也好省些时间。”
话正说着,迟子钦已经凑到他面前:“冯姨刚找你过去?”
冯姨忙打圆场:“可不是嘛,还以为时间来不及了,硬把小梁喊去厨房帮忙。这下时间刚好,不急不急。”
迟子钦侧头看着他,一脸不悦:“嗯,看来是有急事。”
梁渝涛听出他不大高兴,想着该如何安慰他。自从那次意外之后,迟子钦就留下了后遗症。按照医生的说法,必须安抚他的情绪,避免他产生过激的行为。
正想着,梁渝涛瞥到少年胸口的领带,有些歪歪扭扭的,看出是他自己系的。
“再急也得把领带系好了。”梁渝涛解开那条领带,翻起少年的领口,重新调整长度,熟练地为他系上。指尖擦过少年的脖颈,触碰到未曾料到的温暖。
少年怕痒似的缩了缩脖子:“好冷……”
“抱歉,外面有点降温了。”梁渝涛收紧少年的领结,比刚才整洁挺立多了。他朝冯姨示意:“得戴上围巾。”冯姨应了声,朝一旁候着的姑娘使眼色。
等两人用过餐,梁渝涛接到通知说司机已在主楼大门外等候,时间也刚好。他拿起两人的书包,招呼迟子钦出门。
梁渝涛先一步走到门口:“薛叔早啊。”
“小梁,今天要去新学校报到啦?”中年男人朝他点点头,接过两人的书包,“这高中可不兴老转学咯,对学业影响更大……”他见小少爷走出来,立刻噤声,打开后座门静候着。
冯姨卡点似的递来一条蓝色的格子围巾,梁渝涛接过,给少年围上一圈。看着少年乖巧地站着,由着自己整理他的衣服,很难把他和惹事时候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迟子钦忽然抬头,直直地看着他:“我听说挺有意思的。”
“嗯?”梁渝涛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新学校。如果真的有意思的话,我们就待久一点也行。”
原来他都听到了。
梁渝涛轻笑:“没关系的,你不喜欢就和迟先生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迟子钦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自顾自上了后座。
薛叔关上车门,朝梁渝涛挤挤眼睛:“小少爷是不在乎上学,可你又不一样,最好他别折腾了……”说着,他绕到驾驶座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没关系,托小少爷的福,自己本来也没有去学校的机会。只要陪在迟子钦身边就好了。就和与迟先生约定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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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理由一:夜晚必须陪伴在少爷身边,否则他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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