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
她的奋力逃离,在夷渊眼里是在和祂嬉戏打闹?
人与“人”间极大的不同让薇洛默了下,迈着小步,主动行到了“阴影”消失的地方。
此地长得和平乐镇一模一样,还有怨鬼,很是诡异,但现在暂且离不开,身后还有“人”一刻不停地注视、观察着。
得想办法在祂眼皮子底下离开这……
她努力压下爬上脊背的寒麻,蹲下身,触上怨鬼爬过的石路。
石路冰凉宽阔,看着平坦粗糙,摸着却细腻滑手,还同现世的一样,纹有蝙蝠和铜钱,意味着步步享福、步步生财。
上头空无一物,连桥的影子也无,怨鬼不知被祂一脚踩去了何处。
像是摸了手固化的水液,薇洛搓了搓拇指,起身,“所以——”她轻轻提裙,试探性得踩了踩地,对上那双无光透入的乌眸,“——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是怨鬼吗?”
她犹疑着直起身,松了手。
红衣滑落,遮盖住了玉白的手臂。
似乎是因为“怨鬼”这精准的称呼,乌皮靴在原地顿了片刻,夷渊半阖着眼眸,迈步凑近,叫人看不出祂的思绪。
“的确。”
“这些是最低等的怨鬼,它们想不起亦放不下执念,又黑又臭。”
祂自嘲般笑笑,停在她两臂开外的距离。
这是个不远不近,非常恰好的位置,能让人明显感受到祂的存在,静悄悄却又不可忽视。
出于理性,她不得不强忍跑开的冲动,不在祂面前露怯,否则会显得更好被欺负。
于夷渊而言,则还可避免低等怨鬼身上那股徘徊不散的怨气味飘进鼻子。
祂抬了抬袖,峻黑的眸直勾勾地盯着杏眼,“想必我说的是真是假,是全是缺,洛洛心里合该一清二楚?”
问话里不带丝毫疑问的语气。
是试探,也是肯定。
薇洛两手揣进宽大的袖口。
祂说得不错。
前尘相关的记忆与骗子们的《志怪说》里除了有记载这些,还写道人一旦被怨鬼缠上附身,轻则性情大变,重则被蚕食、落入鬼手,永生永世不得逃脱。
人与鬼如此。
人与镇压鬼的神更是如此。
她必须赶快离开了。
“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些,”她腿动了动,梗着脖子与祂那双盛满死亡的乌眸对视。
映在夷渊眸里,成了与祂认真对视的,红绿交织的小小人影。
她是这儿唯一鲜活的色彩。
祂轻笑了声,直叹,“你和从前一样可爱。”
一样值得深爱。
身侧又有水蛇般的水流伸出,去触她的手。
清流缠人,但薇洛已有应对经验,在它缠过来的那一刻缩手躲过,“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和你记忆里的洛洛可不是一个人。”
在鱼尾印记擦不掉,热不化,更掩盖不住的那一刻,她就该明白它是纹在灵魂上的。
祂循此而来,的确是在寻找灵魂,但更是在寻找与祂有纠葛的洛洛,而不是她。
这点必须要让祂清楚,才能让这神彻底放手。
“再说了,”她站在怨气未散的地方,无甚表情得望了夷渊一眼,“神这么多,你如何肯定我这鱼尾印记就是你留的?”
不是祂,还能是哪个神?
夷渊扯扯嘴角。
她温热美好的唇吐露着冰冷绝情的话语,同消失的那天一样刺进祂早已不跳的心脏。
分明是有情|人,却说着无情语,祂疯笑着靠近,“哈,这印记天下仅此一份,独一无二,又是谁叫我留下的?”
鼻尖漫上些微怨气,石楠花香般令人作呕味。
可祂已不管不顾,一步一步靠近她,“是你!为了抛下我,为了离开这,和他们联手。”
黑沉的水流强势又轻柔地轻抬她的下巴,“好玩吗,人类?”
就算到了这个地步,祂亦不忍心像处理那几个人一样对待她,撕扯、碾碎,都太过破坏她的美好,只敢换个称呼表达祂发愠怒。
想占有、想独有,想让她的眼里有祂,只有祂。
可能吗?
薇洛拧眉。
脑中关于印记从何而来的记忆掩盖于迷雾下,但她隐约有预感,事实绝不是祂所说的那般。
她没有和他们联手!
等等,他们是谁?
下意识想到的话语让她意识到不对,她与前尘早已桥归桥,路归路。
面对近前夷渊的靠近,她后退几步站到怨鬼爬过之地的正中,这里弥漫着浓重的怨气,定是祂克服不了的生理厌恶。
祂看着她后退,嘴角笑容不变,一步步靠近。
越靠近怨鬼消失之处的正中,那股石楠花香就越重,简直是要将“人”熏晕过去。
到底要迈几步,她才肯看看祂炽热的心?
要剖出来吗?
又到底要迈几步,祂才会看清她离开的决心?
直白炽热的言语换不来爱意,祂在一次又一次试探中逐渐扭曲。
“罢了,我帮你离开这,洛洛,”祂温柔地笑着,朝她伸手,“人们常说,爱是克制、是放手,不是吗?”
青白的面容有些僵硬,嘴角的弧度掩盖了虚假。
祂可没说自己会放手。
不执着的还能叫爱吗?
妖异面庞同青白的大手一起勾人陷落,祂竟当真顶住了对薄薄“黑雾”的生理恶心,走到了薇洛面前,“你有选择的,洛洛。”
所以不用怕我,所以彻底相信我,陪我陷在这,不得逃离。
那双乌眸平静无波。
没有被拒绝的疯狂,没有对她离开的炽热挽留,但祂的行为无时无刻都在诉说着那份扭曲的,她无法回应的爱意。
薇洛深深地望了祂一眼,有些迟疑伸手。
深爱者,的确会选择放手吧?
温热的小手搭在祂冰冷的大手上,惹得祂用了十分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握。
周围有怨鬼,离开的方法不明。
再信祂一次,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只是利用。
两人的手一触即分,当着夷渊的面,她收了手,独自走出了人眼不可见的,黑雾般的薄薄怨气圈。
那些被祂踩散的怨鬼不多时便会重新汇聚在这里,试图让自己的存在符合常理。
祂握紧手,暗笑着跟了上去,眸中的炽热与疯狂再难压抑。
“这里应当没味了,”薇洛站在桥正中打量四周,霎时察觉到身上有热意在游离。
她当即回头。
跟上来的神乌眸平静如水,还在对她回以微笑,方才似乎只是错觉。
她眯了眯眼,指着脚下的桥,“直说罢,怎么从这出去?”
虽然同意了祂的帮助,她的态度还是遏制不住的冷硬。
夷渊淡淡地笑了,红衣青裙的女子先前说着不记得多少事,却一下点出了出入两界的关口。
是敏锐,还是记忆犹新?
“昨夜我能出入这里,只是‘意外’,”祂歪了歪头,“我已有千年未曾正经地出入这里了。”
换句话说,祂也不清楚该怎么通过这座桥离开这。
薇洛瞥祂几眼。
好宅。
她撑着木桥,找寻昨夜有墨黑水字的位置,随口一问:“你就没想过离开?”
祂不作声。
她看祂几眼。
看来不是不想,是不能。
石墙上未见墨黑水字,进入这里的地方也跟着不好找寻。
站在桥上,南河东西两市沉默的街景尽被收进眼底。
“人”们按部就班地做事。
有“人”正拿着扫把在西市尽头忙碌着,要从一头扫到另一头。
这担任条狼氏的“人”抬头望见撑着桥的薇洛,朝这跑来,“妹儿,快下来。”
“王伯?”薇洛讶然。
这“人”长得同患了喘病的王老伯一样,方才还在成衣坊处见过。
虽知此地除了她与祂外基本全是怨鬼,可这模样很难不将它与世间的老伯联系在一块。
夷渊望了那“人”一眼,平静地转回乌眸,淡淡道:“怨鬼,由人走后留下的执念所化。”
那“人”还在跑来。
薇洛一时哑口无言。
原来,求药无数的老伯后来也没治好喘病。
“王伯”快跑到桥下了,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回河东,免得和怨鬼扯上不必要的联系。
薇洛被祂拉得小碎步都出来了。
她反握住青白大手,扯了扯,“等等,你站在这,让我和‘王伯’说说话……”
好不容易碰见会主动搭话的怨鬼,这里头说不定藏着什么出去的办法。
祂没停,她找了由头,“我、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一身红衣的神顿了顿,转过身来,脸有一瞬间阴沉得可怕,但在和她对上眼时,桃花眼里又盛满柔情。
方才所见的那眼应当只是错觉,她先前将祂想的太坏。
“行啊,”夷渊微笑着,平静地望向那双杏眸,有吸力的眼神逼得她每同祂对视几下,就忍不住偷偷地飞速挪开眼。
“王伯”站在桥边,没再动弹。
祂笑容僵硬几分,“……就在这里聊吧,有我看着,安全点。”
薇洛思索几下,点点头,朝那“人”喊,“那‘王伯’,你上来吧。”
桥边的“王伯”脖子一动不动,眼珠同发一样乌黑,它看了她身后一眼,嘴蠕动几下,没有张开。
这意思很明显了。
南河静淌着,青天白日下,有些阴沉。
她思量片刻,下意识摸了摸衣袖,见衣服枣红,才恍然想起自己的衣服给某神换了。
意外的是,她竟摸到了里头有薄薄的纸。
这东西竟然还在,薇洛便朝祂扇扇手,“我有法子保障自己的安全,麻烦你先退到‘王伯’看不见的地方。”
有这尊神在这,“王伯”不敢开口,但在这尊神看来,“王伯”就算不敢开口,亦不得不开口。
夷渊冲她笑笑,“此事没那么麻烦。”
祂不退反进。
身子背过她时,脸上挂着的笑一下消失了,显得不怒自威。
“‘王伯’,上来聊聊。”
这语气听着温柔,却没有拒绝的余地,让“王伯”想起方才那两个低级怨鬼的经历。
他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踏上前来,“妹儿,问、问吧。”
“王伯”眼神飘忽,时不时从她颈前的鱼尾印记上飘过,似要将那印记占为己有似的。
薇洛按下其他疑问,皱了皱眉,“王伯一直盯着我这印记作甚?”
“王伯”漆黑的眼珠咕噜一转,靠近了些,对她慈祥地笑了笑,轻声道:“妹儿,谢谢你常听我唠叨,伸手,我教你怎么用它离开这鬼地方,离开这神。”
笑容放在这怨鬼脸上有些可疑,可印记的秘密和离开的法子似乎就在它心里。
左右有能镇鬼的薄纸在手,薇洛犹豫着是否要伸手,夷渊就抽手拍了上去,“休得猖獗!”
祂的眸冷得似出鞘的利剑。
有些智慧的怨鬼被水流压下,趴在地上,还朝她伸着手,眼珠子发直地盯着她,“妹儿,信我,伸手!”
“还在骗,”祂无波的眼眸霎时有红光闪过,“卑劣的东西。”
转头,祂又对她笑得温柔,“洛洛,信我,这不过又是个为所求骗人的怨鬼罢了。”
这话像是要求证,又像是要试探什么,薇洛无意识地手指相互磋磨起来。
怨鬼皆因人生前的执念而化。
“王伯”生前常来祈愿喘病好透,为看病散尽家财,尽管现在化成了怨鬼,也一脸慈祥,看着有几分可信。
而夷渊的确说过要帮她离开这,可祂现在反驳要教她离开方法的人,又与她有些仇怨。
薇洛的视线在祂们渴求信任的面容上游移,自傲的理性因缺少证据,无法为她提供指引。
她该如何抉择,究竟该相信谁?
2025.7.20
感冒了,随榜更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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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祂要对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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