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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孤独边界

宋时予只请了一个周的假,无论如何也得回去。

才刚回到宿舍大家就发现她状态不寻常,比如总是发呆,比如夜里两点还在阳台上站着。

最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课堂上,当老师照例点了专业第一来回答问题,其他同学都在坐等宋时予说出正确又完善的答案,她会被老师进行一番大夸特夸,而他们则会被进行一番对比拉踩,这像是个固定的程序一样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但今天宋时予只是站起来,眼睛看着多媒体大屏上的题目沉默了很久,最后在老师期许的目光中说:“抱歉老师,我不知道。”

周围一阵交头接耳,像是夏夜里的小虫子突然齐鸣,宋时予还能感觉到有些人对她投来目光,疑惑的,也有点幸灾乐祸。

当然他们并非恶意,只是同学之间习以为常的玩笑。

但她还是觉得难受,因为她搞砸了自己一直都最擅长的那件事。

老师也没说什么,可能是优秀学生的特权,还很善解人意地对她说下去认真思考一下。

宋时予坐下继续盯着多媒体大屏,反复读了四遍的材料,她根本没记住,也没有理解,脑子里是空白的。

回来后状态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白天在热闹的环境之中她能缓解很多,但到了晚上会变本加厉。

存在五个人的空间里她不能发出声音,每当听到周围平稳的睡眠声音响起后她就会忍不住把手伸向枕头下面,那里躺着一把裁纸刀。

因为无法发出声音,她更加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缓解。

通常这个时候她又会不小心碰到床头那只安妮兔,毛茸茸的触感会让她想起那天的摩天轮,还有盛着摩天轮光影的那双眼睛。

一切动作戛然而止,她的心就在这一刻碎开来。

回来将近一个周的时间,霍闻还在联系她,宋时予任由未读消息一条条堆砌,她说了几次“到此为止”,后来也没敢点开他的消息来看。

她甚至把所有兼职都推掉,除了状态不好的原因外,她也不敢出门,她总在想此刻霍闻也许就在学校门口,她在躲。

这个周里宋时予状况百出,回答不出问题就有两次,课堂作业的正确率统计中她经常掉到了后面,几次下课都被老师单独留下询问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宋时予总是垂眼摇摇头说没有,然后在老师们语重心长的嘱咐之后迅速逃走,她怕再多一秒就要被看穿了。

二十年人生里她头一次感觉上学那么吃力,可她不能持续请假,否则会影响她的课程进度。

新一个月学生会部门照例要召开大会,宋时予在其中任职,这一次也被叫到活动中心去准备大会的材料。

其他人都聚在一堆玩笑打闹,宋时予平日和他们算不上太熟,但也能聊几句,可是今天不行,她没有办法和别人插科打诨,她总在发呆,总在游离,总在很突然的时候感受情绪一阵阵上头,她只好坐到最角落里去装订小册子。

宋时予独自重复进行着一项简单的工作,订书机发出咔嗒咔嗒规律的声响和周围同学们充满少年朝气的声音混合,他们在商量下午一起去外面新开的茶餐厅,再后面的话就有些模糊起来,很像记忆中一个遥远的梦。

海市回暖后正午也能看到热烈的太阳,宋时予忍不住转头朝窗外,学校后面的花园紫荆盛放,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可她的世界似乎很延迟,依旧停留在上一个冬季里。

咔嗒——

又订完一本册子,有人朝角落问:“小宋,待会儿一起吗?”

另一个人打趣说:“肯定要一起的呀,毕竟魏主席也在~”

“哦~”

声音非常缓慢地传进宋时予的耳里,她收回视线,开口说:“我不去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直视了太阳的缘故,宋时予老觉得眼前一块黑斑散不掉,挡着她的视线,还有扩散的趋势。

几个同学还在极力邀请她:“去嘛去嘛……”

“我……”宋时予张张嘴,忽觉一阵眩晕。

而后她听见刚刚一直一言不发的魏卓川喊了一声:“宋时予同学,你怎么了?”

“我……”

黑斑持续扩大,最终掩盖掉了她的全部视线,最后一刻她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往这边走过来,嘴里喊着:“宋时予!”

她知道那是魏卓川,可脑海里却想起了霍闻。

……

在陷入昏迷之后宋时予又开始做梦,场景一开始在医院里,宋方和送她的素描本中掉落出一只蓝紫色蝴蝶,还没等宋时予捡起来蝴蝶就扇着翅膀飞走了,宋时予一路追着它穿过了云城的马路,穿过了林城的街巷,穿过海市漂亮的大宅子,穿过富丽花园,穿过游乐场,在她逐渐靠近之时伸出手指去触摸它,然后她轻触上了霍闻的手指,视线向上,霍闻眼中盛着笑,俯身下来吻在她的额头,火树银花在他身后的天际绽放,霍闻牵着她在海边大坝散步,而后潮水上涨,宋时予逐渐感觉自己在被海水淹没,她在窒息下坠,慌乱挣扎,和之前梦中无数次那样,霍闻满含笑意的声音响起。

“我会陪你永远溺在这片海洋里。”

“不可以——”宋时予瞬间醒了过来,沉重呼吸。

她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像是医院。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宋时予想起最后一刻是魏卓川扶住了她往下跌的身躯,她把脸转朝一边,有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同学。

可是进来的人好像不是魏卓川,他的脚步更稳重,并且超出了同学的界限直接靠到了她的身边,用手抚上她的发顶。

宋时予的心跳快要停下来,她听见了那个每天都会出现在她梦中的声音。

“时予。”

宋时予没有空去考虑霍闻怎么会在这里的问题,在反应了两秒钟之后就要拉起被子往自己脑袋上蒙,可刚一抬手就被握住了手腕,右手,纱布早就消失无踪,霍闻的手指直接贴在了她那些结了痂的伤疤上。

宋时予感受着从那一处流淌进身体里的热量,更加羞愧,她抽了抽手尽量让那处不直接挨在霍闻的皮肤上,她祈祷霍闻没有看见,也没有感受到。

她不敢去看霍闻,就这么歪着头不动弹了。

霍闻说:“你在输液,不要乱动。”

然后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宋时予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不说话,气氛变得非常黏着。

宋时予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她干脆合上眼睛祈祷赶紧睡着,虽然她不可能一辈子用睡着来逃避和霍闻面对面,但她现在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可惜过了很久后这个方法都不见奏效,反而在她陷入黑暗中时听觉就无限放大了霍闻的存在,独属于他的呼吸频率存在感非常强烈,宋时予终于忍不下去了。

她睁开眼睛转过去,迎上了霍闻的眼神,那双眼睛第一次显得那么……复杂,不是单纯的温和,其中还夹杂着很多宋时予读不懂的东西,复杂地刺痛着她。

她问:“魏卓川呢?”

那眼神肉眼可见地暗了一些:“不知道。”

宋时予呆呆看他,霍闻语气软和一点:“我在学校门口直接把你带走了,那个男生应该在学校里吧。”

宋时予的脑子也没转过来思考霍闻怎么会知道魏卓川是谁这个问题,她问:“你怎么在我学校门口?”

“我每天都在,等你。”

真的被她猜中了,宋时予把眼神挪到其他地方:“等我干什么?我已经说到此为止了。”

“我要当面听你说。”

“好的。”宋时予满足他,“到此为止。”

“好的。”霍闻也这么严肃地回复她,宋时予的心脏竟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接着又听他说,“我不答应。”

宋时予:“……”

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在短短几秒钟时间内就因霍闻产生巨大起伏,她闭了闭眼,说道:“我们本来就只是假的,你可以理解成合约关系,现在我单方面终止合约,不需要你答应。”

霍闻今天在她面前也忍不住透着一股压迫,问她:“理由呢?”

宋时予顺口就说:“两百万。”

霍闻沉默了一会儿:“不止,对吗?”

宋时予没理解什么叫“不止”,但她也没说什么。

“时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好像那个梦里的话语,极具诱惑性,宋时予抿起唇来缄口不言。

霍闻很无奈,俯身朝前手肘撑在腿上,用手指抚摩着她的额角和脸侧。

宋时予躲开一些,霍闻的手指僵在一半,她说:“没发生什么,我就是没兴趣了。”

“可是你答应了我要一起去露营。”

“我现在不想去了。”

宋时予不打算配合他,霍闻便换了问题:“奶奶还好吗?”

“还可以。”

“还住院吗?”

“嗯。”

“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没有。”

“那阿姨呢?她还好吗?”

宋时予不太明白霍闻为什么会担心李兰茹,她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毕竟都是一家人,他知道如果奶奶离开的话李兰茹肯定会伤心的吧。

“挺好的。”

“那你呢?”

“我……”宋时予顿了一下,“我也很好。”

霍闻看着她的脸,眼神描摹过每一寸,看得宋时予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因为状态不好连面色都很差。

宋时予正想要躲开,就听见霍闻闷闷说:“你病了时予。”

宋时予不以为然:“只是最近没好好吃饭,这是一个意外。”

“我不是说这个……”霍闻的眉头拧起,眼神很难过的样子。

宋时予所有辩解的理由都被这句话直直压回了胸腔里,她的身体开始发冷,像是在舞台上出现了重大失误的演员突然被聚光灯直直照亮,一切丑态都被放大供人观赏,她没什么力气地喃喃:“我没生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霍闻看出了宋时予的回避,他也没有去把话摊开点明,只是问她:“待会儿输完液我带你去看看医生好吗?很近的,就在楼下。”

“不要。”宋时予咽了一下口水,“我没有什么病需要医治的,我不看医生。”

“不是治病。”霍闻耐心劝导,“我们只是去坐坐而已,和医生聊聊天,交个朋友。”

宋时予很抗拒,她不需要去看医生,不想和医生聊天也不想交什么朋友,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更不想对着一个陌生人去倾吐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她该说什么?说我爸爸因为给我买了一本练习册就遇上了意外,还是说我的妈妈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我?

这些事情如此普通,在人海之中一抓都能抓出一大把来,而她就是被这么一件件普通的事情按倒在了地上,还要像一个无用的废物那样去央求别人救救她。

她都能想到医生要和她说什么,无非就是看开看开看开……

有什么可看开的?宋时予不知道看开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不想去耗费这些精神,更不想被下了“生病”的定义之后收到来自四面八方同情的目光,一群人挖掘着她的过去,品读着她的故事,在她身上发散着善心,即使幻想一下这个场景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我不想去。”宋时予的语气强硬,“我要回学校。”

霍闻说:“我已经帮你请了假。”

“什么?”宋时予从床上坐起来,“我已经请了很久的假了,不行我得回学校去,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不能在这时候落下课程。”

霍闻扶住她的肩制止她的动作:“你现在这样怎么回学校?”

他的眼神中是宋时予最害怕的东西,把她当一个病人那样关怀备至,小心翼翼且无意间流露着怜悯,宋时予烦躁道:“我现在哪样?我没什么病,我不是病人,我不需要看医生。”

霍闻看宋时予的样子很担心,但她那么强硬要求回学校霍闻也只好妥协:“那输完液,输完液我送你回去。”

宋时予晕倒的原因确实是最近几天没休息好,营养有些欠缺,输液也就输一些营养补充剂,输完后她拒绝了霍闻送她,一个人去地铁站搭乘地铁回学校。

路途上她一直很恍惚,恍惚她现在出的问题早就被霍闻看出来了,恍惚刚刚想起的期中考试,她这个周过得浑浑噩噩,课听不进去,做题也总在出错,这样下去她的考试一定会出大问题,影响她这个学期的最终绩点。

如果不能保证排在专业前列她就无法拿到之前那些奖学金,如果她不幸出了更大的问题,比如挂了科,那就会影响她整个课程进度,打断她之后所有的计划,包括实习等等。

宋时予没想过有朝一日她还要考虑起挂科的问题来,这比任何事情都让她焦虑,焦虑到甚至没意识自己闯了红灯,直到被车喇叭逼停下来,司机降下车窗用海市方言骂了句什么又扬长而去。

这段时间让宋时予深刻感受到什么叫一塌糊涂,她的生活进入了混乱期。

再回学校后她几乎打起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去上课,没有课就扎进图书馆,熬着夜复习看书。

这样的节奏有一定好处,比如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但坏处也很明显,因为效率低下就只能靠拉长时间来弥补,一整天下来她疲惫不堪不说,夜晚的崩溃时刻还多了一份对成绩的焦虑。

这是她之前未曾体会过的,虽然小时候如果掉了成绩会被李兰茹责骂,可那时候她作为一个小孩子对于成绩的认知也仅仅是一串数字而已。

可是现在成绩代表着更多,这决定了她能拿多少奖学金,决定了她能拿多少荣誉证书,更加决定着她能否凭着好成绩面试进入一所好的学校上班……

成绩几乎决定着她未来的发展,尽管她已经对未来没有了一丁点渴望,可只要活着她就不得不被迫去考虑这些。

并且成绩也不仅仅是指发展,而是意味着她能为家里分担多少,李兰茹能不能减轻负担安享晚年,宋乐心能不能无忧无虑地长大,拥有真正的童年,以及……

宋时予在这时又醒悟过来,没有以及了,奶奶已经快要离开了。

她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深刻体会着“离开”这个字眼,那是真正的死别,是永远的失去,是阴阳两隔,像宋方和那样,再也见不到了,前几天的李兰茹也是如此,宋时予差点就见不到她了……

宋时予是一个打心底里不相信转生论的人,死亡意味着一个人在整个浩瀚的宇宙之中都失去存在的踪迹,毕竟物理学和生物学角度上来说人类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一颗星星。

随着人类的消逝她所曾存在过的痕迹也会被逐渐洗刷掉,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是时间不能磨灭的,无论有形还是无形,一切都会被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宋时予几乎完全陷入到共情奶奶的情绪之中,这让她焦虑难抑、痛苦不堪。

但她仅仅只能共情临近死亡,而不是奶奶的真实感受,毕竟她对于死后能见到儿子的这种想法是存在执念的,她相信死后的世界,相信转生,相信天堂与地狱之说。

可宋时予清醒明白着,不会的。

死亡就是死亡,没有意义。

在每一个痛苦挣扎的夜晚她曾无数次踏在那一条边界上,她体会到了死亡最可怖的地方不是所需承受的疼痛,而是在死亡前夕的片刻时间里一个人永坠黑暗的孤寂。

若不知彼方的存在,便也没有勇气再前行。

这个片刻人类会骤然忘掉许多苦和怨,从中生出极端的不甘心和遗憾。

只有知道自己看不见第二天日出的那一刻才会真正开始向往日出。

人类的愿与求永远在错位,在拥有的时候苦楚,却又在失去的时候牵挂。

那是一种非常空旷的绝望,像飘在没有边界、没有声与形的虚空之中,抓不到、听不到、看不到,在存在与消亡的临界点上饱偿亘古的孤单。

“分离”与“死亡”几乎是我们每个人一生的课题,如果在这一章里感到压抑,或有同时予一般的迷茫,推荐大家可以看看史铁生先生的《病隙碎笔》,最近读这本又有了一点点新的启发,希望我们都能在不同阶段找到属于自己的“灯塔”,勇敢向前。[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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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孤独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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