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去忙啦,你在这里坐会吧,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出去晃一晃,这里的村民也很和善的。”林灵说完,提着盆朝着屋子后边走了。
柯晨不太敢动,怕自己惊扰了现在暂时无比安静的梁肖。
其实梁肖是个“疯子”这件事,是由校长实锤的。如果梁肖真的知道些什么,而校长却因当着村民的面向无法他下手,把他“编成”一个疯子形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吧,梁肖的样子她是见过几回的,要说是真“疯”了也有道理,没有确切的医学诊断证明她不能把疯子的标签“钉死”在梁肖身上,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一切推测都是有逻辑的“空想”。
不过梁肖这么安静的模样她也是第一次见,单从此刻来看他真的不像是一个疯子。
柯晨正出神呢,梁肖的视线悄悄地转了过来,与她对视。
完蛋了!柯晨内心无声尖叫。
他不会要扑过来了吧……
柯晨被他的视线吓得一激灵,随后发抖就没停过。然后她就看着那个男人急急忙忙从从床上蹬起,想要朝她过来,柯晨连忙起身,都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了,梁肖“啪”的一声就趴到了地上。
柯晨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纠结过程中,林灵小声喊着从后面跑了进来:“怎么了小柯!”她挽着衣袖,手上沾着水渍。
林灵进门就看到了欲要逃跑的柯晨和四脚伏地的梁肖。她一眼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不知道先去安慰谁。
林灵把手放到衣服上把水渍擦干,走上前去把梁肖扛了起来,又转过头对柯晨做口型:“抱歉小柯,等会我来解释。”
柯晨看着她将梁肖放回了床上,而梁肖不肯上去一直伸着手朝柯晨的方向摆动,嘴里发出“呃呃”的声音,林灵禁锢住他不让他下床,嘴里不停安慰他:“好了肖叔,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怕,那位是我们朋友,您冷静下来了我带您认识一下她。”
梁肖渐渐停下了动作,只是眼睛还一直盯着杵在门边的柯晨。
柯晨心里有点毛,撇开视线佯装打量房子,但是也没逃跑。
她也有种直觉,梁肖虽然激动了些,但似乎确实没有伤害她的打算,要是他能完全冷静下来的话她也不介意跟他聊聊天。
当然现在是不可能的。
“好啦肖叔,您先睡会吧,我就在房子后边,您要是有事叫我就好。”梁肖被林灵塞进了被窝里,她拍了拍梁肖身上的被子安慰她不用担心。
林灵慢慢往柯晨这边退,见床上的梁肖没有什么动作,就放心地关上门,拉着柯晨去到了屋子后边。
房子后边摆着那个铁盆,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黑黢黢的衣服,林灵大概是在这里给梁肖洗衣服吧。
“抱歉刚刚吓到你了,都怪我不好,忘记跟你说肖叔有一些……性情不稳定了,还让你一个人待在那里。”林灵眼里带着些歉意。
“没关系,我看他好像并没有恶意。”
“嗯,肖叔他……可能确实像村民说的那样有点疯,但是他平时真的不会突然伤人的,今天可能是因为见着生人的关系有些激动了。”林灵看起来有些哀伤。“他明明有些好转了的……”她轻声嘟囔。
“能理解,第一次到别人家没跟主人打过招呼确实会有些失礼,吓到他我也很抱歉。”柯晨猜测让梁肖激动起来可能并不是因为她是陌生人,而是因为是她本身,所以才会有异样的举动。
“我看你正在洗衣服,这个是……肖叔的吗?”柯晨差点说漏嘴,这个时候她应该是不认识并且不知道他的名字的。
“嗯,平常肖叔都是我在照顾。”
“那我能冒昧问一下你跟肖叔是什么关系吗?”柯晨见她停也停了,干脆趁机多问两嘴。
“唔……其实没有什么很深的关系,就是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承蒙过肖叔的一点照顾,我很感激他。”
据林灵所说,她六年前刚到这里的时候,也才是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性格腼腆不擅长交谈,找工作屡屡碰壁,而她本身几乎快要养不起自己了,这个时候听说乡下的梁家村招支教老师还包吃包住,她心一横,想“横竖的前景都不光明,干脆拼一把好了”,跟着破破的公车颠了四五个小时来到了梁家村。
梁家村的叔叔阿姨们确实很热情,不过确实对她们这些外来人有些隐秘的疏离。
刚开始的林灵胆子很小,她很羞愧那个时候给孩子们讲课时都会结巴,也常被调皮的孩子嬉笑,每当自己的窘迫的模样被孩子们模仿的时候,她就委屈的想哭,甚至想过提前放弃这段短暂而灰暗的教学生涯。
当时的她就连跟其他老师打交道的心情都没有,她甚至后悔因为自己糟糕的性格而错失了一位对她很好的朋友——一位长她三岁的姐姐,她很温柔,也招孩子们喜欢,可惜一年过后就离开梁家村奔赴更好的前程了。
不过林灵也很庆幸,她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遇见了真心待她的梁肖叔。
那个时候梁肖的妻子死去还不过一年,梁肖状态不算很好,常常看着月亮发呆,很久很久后再在没人的地方哭泣,像是吊着一丝怀念才没有失去理智。其他村民只觉得他是思念成疾,认为他不久后就要跟妻子一样走了。
然而某一天,在林灵步伐匆匆抱着一本破旧的书赶回宿舍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撞到迎面而来的梁肖。这个时候的林灵正处于自卑期间,平日里吃的很少比来到这里的时候还瘦弱,再撞上这么一个成年男子,她像皮球一样被反作用力给撞飞了,摔了个屁股墩。
她本来就瘦,一身骨架子没有几两肉,坚硬的泥巴地跟水泥地没两样,一点缓冲效果都没有。身上的骨头硌得她生疼,话都说不出来了,手里的书因为拿不住而掉在地上掀起一团灰。
“咳咳!”还呛到她了。
泥巴灰混着一股怪味,就着身上的疼痛感和委屈的心情,让林灵忍不住哭出来了。
“呜呜呜……”林灵眼泪直流,在脸上留下两道痕迹,泪水在空气中稍作停留后沿着脖子落到了衣服里,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更难受了。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
“哇!”林灵响亮的声音吓了面前的梁肖一大跳。
“对不起哩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梁肖都顾不上自己本来忧郁的心情,面对眼前这个哭个不停的小姑娘手直晃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找老王看一看哩?”老王是村里一位从外地来的老医生,住在这二十多年了。
“不……不用,我没事,就是……就是好难受好想哭……”林灵虽然伤心得紧,但还是没忘了礼貌回了话,即便哭的话都讲不利索了。
梁肖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哭,但还是觉得是自己的原因。他犹豫了一下,从胸前的兜里掏出来一块粉丝的手帕,递到她手前。
“小姑娘,拿这个擦擦眼泪吧。”
林灵手本来都抬到眼前准备擦眼泪了,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倒下的时候用手撑过地,沾满了泥巴灰,在一个软软的东西碰到手的时候下意识攥紧了。
林灵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布块,就胡乱往脸上一糊,跟用毛巾似的。“谢,谢谢。”
那块干净的手帕在沾了她的眼泪和灰之后黑了几块,有些丑了。
林灵睁开眼,泪水有些糊眼睛,她狂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
面前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了,穿着朴素的黑色大衣留着络腮胡,正蹲着观察她。要不是因为这是偏远的村子,林灵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流氓。
不过呢,她还是被第一眼吓到了,打了个嗝。
“谢谢……您的手帕。”她愣愣地把手里那块脏脏的手帕往前一递,才发觉它的模样。
手帕整体是粉色的,手感很顺滑,刚才只顾着哭了林灵并没有察觉到,接触手掌的部分还能感觉到一段突起的部分。即使被灰尘遮盖了容貌,她也不难看出手帕主人对它的喜爱。
林灵顿感不妙。她急忙抽回手开口:“对,对不起,我把它洗干净再还给您可以吗,我,我没想到您会给我一块这么干净的手帕……”
梁肖刚刚伸出准备接下手帕的手又放下了。“没关系,我自己洗也可以的,倒是你小姑娘,你真的没事吗,要是受伤了不要忍着哦。”
“嗯,我没事,哭出来好多了。”林灵又用手撑了下地站了起来,面前的男人也站起。她将收回的手帕展开准备叠好,看到了在右上角的那个倒着的刺绣。她心感好奇,凑近看了会。“刘……美兰?”
“这个不像是您的名字啊。”她打量着这块手帕,越看越觉得不妙。这手帕做工细致布料也不是常见的衣服料子,倒像是什么奢侈品一般。
“嗯,这是我亡妻的名字,这块手帕是她的遗物。”
林灵顿时觉得“要完了”,这么有意义手帕被她无意中搞成了这个样子,两眼一红又要哭了。
“对不起叔叔,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手帕这么珍贵……”林灵也不管什么干不干净了,把手直接往身上擦,给白色的衣服弄出两个灰手印。
她慌慌张张去揉搓那块帕子,上面的眼泪都快干了灰印子自然也擦不掉了。
“没事的姑娘,能帮到你的话,她估计也会高兴的。”梁肖眼里露出思念。
林灵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去到梁肖的家了,只记得她将自己“不堪”的经历说给了那个温柔的长辈听,他不对她的自卑做评价,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夸她一句“你很厉害”,给她整不会了。不过,多亏他的倾听,林灵将压抑了许久的不甘和无力都发泄了出来,把她心中那个逃避的念头掐灭了。
那块手帕林灵终是把它洗干净了,就像自己乱糟糟的心情,随着水流而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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