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叫大夫给明柳看了病,待人身体调养得七七八八了,便让牙婆过府,领出去随意处置。
人到了牙婆手上,卖给正经人家做妾都是善终,若到了那些烟花之地,那就命途多舛了。
不过在所有人看来,老夫人已经是从轻发落了。
也亏得二少爷醒得及时,命保住了,不然明柳怕是逃不过一死了。
得知这一消息,云瑶暗叹不止。
跪了一场后,膝盖还是疼的,连翘彻底学乖了,主子不吭声,自己也闭紧嘴巴,什么都不说。
倒是海棠在一旁,试探着问:“不如奴婢去打听打听。”
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一行当了。
云瑶沉思半晌,看了看海棠:“你在外面看的人多,依你之见,这明柳该不该救呢。”
她需要更多的人帮自己做事,比起男人,她更倾向女人,毕竟沟通起来更方便。
谢勋这厮又霸道得很,就连郑伯他都容不下,更不说其他男人了。
海棠老神在在地笑:“您就放心了,这事儿必给您办妥了。”
不知为何,云瑶看海棠倒是比连翘更沉稳多了。
许是在外面吃了够多的苦,看了太多的人性,平时瞧着不显山露水的,可一旦出了手,那就稳扎稳打的不留纰漏。
出去了大半天,趁着夜色尚未黑透,海棠行色匆匆地赶回,手里捏着明柳的卖身契交给云瑶查看。
云瑶看过以后收了起来,问海棠,明柳情绪如何。
海棠拿自己做类比:“如同夫人将我从泥沼里拉出来,自然是喜极而泣,感激涕零。”
云瑶点点头,把身契收进上锁的匣子里,待风声散去了,她还得出去一趟,亲自见见明柳。
这回她冒着风险收用了这人,必要确保这人没有藏私,真正的能为她所用。
待谢勋回来,云瑶亲手捧着热茶递给他,同他聊到这事儿。
她可不想一个人扛,这事儿就得拉个人做垫背,谢勋无疑是最佳人选,真被府里的人发现了,他身为知情者,也难逃干系。
老夫人不想罚自己最看重的孙子,那就只能从轻发落了。
谢勋却不怎么在意,饮过热茶,身子稍暖,同云瑶说了一件他更为重要的事:“过几日,父亲就要回来了。”
话语一顿,谢勋又道:“他在外面纳了个妾,回来了必要见个面的,但也不必太在意。”
这男人啊,可以没有正妻,但不能没有妾。
云瑶思考的点却在于:“父亲这回年假休到何时,再去任上,这个妾也跟着去吗?”
谢勋看了女子一眼:“不好说,朝堂上的事,瞬息万变,兴许这一回,在京中走动走动,正好哪个衙署有空缺,就此留下来也未必。”
谢侯毕竟年纪摆在这里,人过了四十,难免气力不济,一直外放也不是个事儿,能在京中弄个官职做着,自然最好不过的。
再者,谢侯毕竟是男人,男女有别,他就是在京中,对云瑶的影响也不大。
公公可干涉不到儿媳的生活。
但公公要是再娶,就不好说了。
思及此,云瑶也不含蓄,直白地问谢勋:“父亲这辈子不打算再娶了吗?”
谢勋很是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这把年纪了,纳个妾就够了,别去祸害别家女子了。”
谢侯再娶,身份摆在这里,再怎么也得是官宦出身的清白人家的女子,可他这年纪,当人爹都绰绰有余,云瑶唤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子为母亲,这嘴儿怎么也张不开。
董蕴比她长了十岁,她都唤不出,就连姨母也很少唤。
说起董蕴,也是奇怪,她出嫁前,这人跟自己一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可她都嫁人了,这人倒是忽然想起了她这么个人,一个月一封书信,雷打不动地寄来。
有一回,她同谢勋聊起这事,谢勋白了她一眼:“多少人当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嫁了就不管了,你的娘家还惦记你,想为你撑腰,这是好事儿。可这些出了门就不要说了,不然会招人恨。”
云瑶自然不会乱说,只跟乔雁提过一嘴。
乔雁也是羡慕不已:“早就说你好命了,你姨母待你从来都不差,只是你钻牛角尖,非要跟人较劲,日久见人心,这会儿你看见了吧。似我这种,尚在闺中,就连谈婚论嫁都无人帮着打点,还得男方派了媒人上门来催,能不能顺利嫁出去,都是问题。”
想到乔雁,云瑶免不了担忧,还得给父亲去封信,拜托他在乔国公那里敲敲边鼓,嫡亲的女儿,可别苛待了。
尤其乔雁生母留给她的那些嫁妆,那是一样都不能少。
夫妇俩各有心思,一时间四下皆静。
待洗漱过后,二人上了床,帘幔落下,谢勋把云瑶搂在怀里,与她肌肤相贴,温存了许久,才闲聊般地问起云瑶在闺中的一些趣事。
“听父亲说,你还会胡人的话?”
云瑶满不在意道:“会一些,但是不多,蓉姐姐从北方过来的,她教了我一些,说女孩子要学会自保。”
谢勋嗯了声,转而道:“我看她那长相,怕是身上有胡人的血统。”
云瑶也不藏着:“她母亲好像就是胡汉混血。”
胡人肆虐的北方,能活着就是幸事,女子又哪有选择的权利。
谢勋又是一声恩,垂下了眼眸,更为漫不经心地问:“胡人分了不少部族,她又是哪一族的呢?若是羯族,最好把身世藏严实了。”
羯人最是残暴,让人深恶痛绝,只要发现这族的人,格杀勿论,绝无通融的余地。
死在谢勋手上的羯人,也有成千了。
可惜他尚不能北渡,杀个痛快。
云瑶自然也对这些禽兽不如的野蛮人深恶痛绝,斩钉截铁道:“不是的,蓉姐姐一看就不是。”
“你又知道了。”谢勋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云瑶稍稍坐起,瞥了男人一眼:“蓉姐姐会说很多种语言,但最流利的是柔然语,她教我的也是柔然语居多。”
闻言,谢勋挑了一下眉头,笑了笑。
云瑶瞪着他:“你不信我?”
谢勋安抚地轻哄:“我只是唏嘘而已,跟你关系好的女子,都与柔然有过牵连。”
云瑶一愣,这话也确实在理。
譬如乔雁,不就差点嫁去柔然了。
既然提到了,云瑶免不了问一句:“柔然那边局势如何,不会再叫人去和亲了吧。”
谢勋着实思忖了一会,才道:“就看他们想寻的人能否寻到了。”
云瑶顿时来了兴致:“是不是那个柔然找了许久的大公主,她不是在南边吗?你们都没找到人?若是把这人找到,柔然就不敢随意打我们的主意了吧。”
谢勋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瑶:“你觉得她还在我们这里?可至今仍未有人寻到她的下落,甚至她如今是何身份,隐于闹市或者哪里都未知。”
“这人还真会藏的。”云瑶垂下了细密纤长的眼睫,咕哝道。
谢勋狭长的眸光望着云瑶,轻声笑了下。
云瑶抬眸看他,只觉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谢勋回:“笑这人能藏,把我们都戏弄于股掌之中。”
云瑶总觉得这人话里有话,但一时半会又琢磨不出来,寻思了半晌,也就作罢,挪了挪身子,先躺了下去。
“对了,祖母说了,后天要在祠堂里叩拜先祖,明日得行斋戒,要茹素,你在外头也要注意些,莫大鱼大肉地在外应酬,传到了祖母耳里,倒是我这做媳妇的没传话到位了。”
云瑶吃不了太久的素,可一日两日还是能忍的。
倒是男人平日事多,还得练兵,吃素未必吃得消。
每年总要弄这么一出,谢勋早已习惯,但还是耐心地应了云瑶,叫她不必担心。
“你又何时听到我在外面大鱼大肉地应酬了。”
和同僚比起来,谢勋自认他这日子已经过得很是素淡了,别的官下工以后,少有立马回家的,不去外面消遣一番好似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流连烟花场所,在外私藏了娇娇,夜不归宿的也多了去。
吕蒙那厮就是个中翘楚,玩得花,还试图拖他下水,谢勋向来都是言辞犀利地拒了。
久而久之,这帮兔崽子私底下传他惧内,还传得有板有眼的。
谢勋也懒得去惩治他们了,这样也好,打消了这些缺德玩意总想把他带沟里的念头。
外头的人都知道他洁身自好了。
可他怀里的女子却时而误解他。
这事儿,谢勋不能忍。
谢勋将拥着云瑶的胳膊收紧,将她牢牢圈在怀里,咬她耳朵问:“我有哪一日夜不归宿的,即便有,我没有派人告诉你我的行踪?别说什么未必是真的鬼话,我谢勋真要玩花,那也堂堂正正的,第一个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云瑶不觉心塞。
这样的心理准备,还是免了吧。
她宁可他藏着掖着。
不过这话题怎么扯偏的。
云瑶推了推男人,没好气道:“知道了,大人您堂堂正正的做人,是妾小心眼了。”
“不仅小心眼,还多疑。”谢勋强调。
云瑶气结:“还真是难为三少爷了,我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人,还非得娶进门膈应自己,您说您累不累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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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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