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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惹

听涛苑里所有人都知,自家女主人又和男主人置气了。至于为何置气,那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男女之间,无非就是爱恨情仇那些事了。

连翘如今在主子面前连连失意,自觉已经讨不来主子欢心,成日里垂头丧气的,只想老老实实地做人,再不爱多管闲事了。

芍药不免讥笑她:“你是该管的不管,不该你管的,又喜欢多事。”

在芍药看来,明柳那种可怜人,不是不能管,但不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能够越俎代庖的。但凡人清醒点,跟主子说上一说,由主子来做决定,也不至于把自己置于那般被动的境地。

海棠反倒话语温和了不少:“温室里的花儿是这样,连翘命算好的了,遇到了和善的主子,这一路也没吃过什么苦,这一回吃一吃,长个心眼,也未必就是坏事儿。”

到底是在外面历练过的人,通透多了。连翘不禁对海棠另眼相看,心想自己平时对她是否太苛刻了,其实她也没做什么碍眼的事,反而处处避让,显得自己太过狭隘了。

至此,连翘再也反驳不得,心里是服气了的。

从前她对烟花女子有偏见,但海棠是个例外,向来心气高的连翘对海棠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往常买了零嘴都是避开这人,如今也会分着给她吃了。

几人和和气气的,做事也更为配合。

云瑶看在眼里,欣慰异常。

连翘也该狠狠栽一次跟头,婆家不比娘家,云瑶自己都得处处留心,若这丫鬟真犯了大错,谢家的人真要拿她是问,自己还未必保得住。

年前这屋里屋外的事儿也多了起来,光是置办年货就有得忙,大房没有婆母,林玉娥这个嫂子又在养胎,云瑶也该识趣地担起责任,把活揽到自己身上。

不过,要采买些什么,有何忌口的,云瑶还得去问过林玉娥。

毕竟林玉娥怀孕后,口味多半是有变化的,倘若自己买的年货不如她意,办了事也不讨好,云瑶自己想着也不得劲。

若非必要,云瑶很少来林玉娥院中,来一趟都觉得压抑。

不晓得谢朗在外头有了私生子的事儿有没有被林玉娥知道,云瑶最近看这位大嫂,总觉得憔悴了不少。

肚子越发大了,人却不见太多喜色,反而拧着眉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云瑶还私下问过谢勋,谢勋更是一脸莫名其妙:“我要是能得知兄嫂在想什么,你才该担心了。”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云瑶直觉林玉娥是知道些什么,但人家不说,自己也不会主动去提。

是问谢勋要在外面置办了小家,还有了孩子,云瑶会如何做。

和离是必然的。

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但林玉娥却不一定,毕竟她是老夫人娘家人,冲着这层关系,老夫人也会竭力劝和。

所以这嫁人,亲上加亲未必是福,搞不好就成仇了。

林玉娥气力不济,瞧着就没什么精神,眼皮子微微浮肿,把单子扫了一遍就交还给云瑶。

“弟妹看着办就行了,我没什么忌讳,就是这香料少添一些也无妨,我如今怀了身,也不太能闻这些,倒是夫君好风雅,添置进来也是往前头送。”

谢朗也就过年在家中多待些时日,且也未必到后院来,本就跟林玉娥没甚感情,人怀孕了,更有理由不来了。

何况外头还藏了个家,谁晓得这人会不会偷摸摸地跑出去。

男人要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了。

思及此,云瑶看林玉娥愈发柔和:“大嫂你安心养胎,再有什么想要的,直管叫人来找,我随后再补上便是了。”

年货采买本来就杂,一趟趟地,管事们要出外好几回,且还得是自己身边得力的亲信,本就是个肥差,若是藏了私心,自己悄悄地损公肥私,这账目又要算不明白的。

前头的账目七七八八地弄了许久,才稍微称头了,这再出个什么岔子,这个年都未必过得好。

云瑶是要么不做,要做了,就得到位,不能掉链子。

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被云瑶一一提醒了,到了年底,她给了她们丰厚的奖赏,若再有歪心思,被她查出来了,那就别怪她找牙婆子上门了。

但凡做奴才的,最怕的就是牙婆子。

恩威并施,云瑶学着她的老父亲,也越发得心应手了。

这院子里的气象也一日好过一日,分明寒冬凛凛,谢勋踏进来,却总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然而谢勋也无暇多想,临近年关,朝务也将暂停,皇帝封了御笔后,宫门也将关闭,只留他们这些值勤的将领巡逻。

谢勋以身作则,也排了自己的年班,可排完就后悔了,想跟吕蒙换一换。

吕蒙这厮又贼贱,还很义正言辞:“落棋无悔才是真君子,大人自己抽到的,要怪就怪自己手气不好,可不兴把火撒在部下身上的。”

大年初一守夜,谁愿意跟他换,就连平日对他言听计从的邓珲也犯了难,支支吾吾地道那日家中团聚,恐不太方便。

谁家不团聚,谁又方便了。

谢勋是带了些怒意的,但又发作不得,确实是自己手气不佳,遂只能闷在心里。

回了府,进了屋,猛饮了两杯茶水,待气息平复了,谢勋才去寻云瑶。

花房里新上了几盆水仙,正是开花的时分,满屋子浓郁的香气,云瑶喜欢这个味儿,没事就往花房这边来,还要搬一两盆到自己屋里。

这边管事婆子顿时变了脸:“三少夫人使不得,三少爷闻不得这些花味儿,闻多了,身上少不了要起疹子,您就在这看看也成啊,或者挑点别的花,譬如这绣球,奴婢看着也挺好的。”

谢勋闻不得水仙花的香味,云瑶稍稍诧异。

可她先前提出要养几盆水仙花,他也没反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人可真能装啊。

那她还得在外头多走走,把身上的花香味散散。

谁料云瑶才步出花房,就见男人双手负在背后,立在台阶下,眉目一片清寒,想必等着她不止一会儿。

这模样这眉眼可真是好看啊。

云瑶目光一转,忍不住地余光瞥向男人,多看了好几眼。

谢勋也意识到女子在看他,不由得将身板挺得更直,当真是萧萧君子,如松如竹。

云瑶将目光收回,转向了别处,翘起了唇瓣。

男人缓步上台阶,从容地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云瑶也伸了手,却在快要碰到男人指尖时,反手在男人手指上轻拍一下,又迅速收了回去。

闹矛盾的人是没资格牵手的。

谢勋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却又不惧艰难地大步跨上去,捉住云瑶的手将她整个人都拽了过来。

另一只手搭在云瑶腰上将她稳稳地扶住,以免她脚步不稳跌落下来。

“给不给牵。”

臭不要脸的,还威胁上了。

云瑶别开脸,唇角的弧度翘得更高了。

谢勋只觉女子这模样特别俏皮,也不管人在外面,低头就在美人红唇上亲了一口。

云瑶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唇动了动,嗫嚅几下,瞥向男人就往他身上拍打。

“谢勋,你这个疯子,你不要脸,我还要。”

“谁敢看。”

谢勋利眸一扫,下人们早已远远避开,各自扭着脑袋,就是不往这边看。

但云瑶还是气,打不过瘾,又在男人胳膊上拧了又拧。

谢勋眉头微蹙,在外头给她面子,暂且忍下,待回了屋,就有得她好看了。

可回了屋,男人也不可能真的把云瑶怎样,将人揉揉搓搓地把人惹急了,自己还得哄着。

惦记着林玉娥,云瑶喘着气将男人推了推,问起了谢朗。

谢勋眉头皱得更深了,不太想回应这个话题,没什么好气道提他作何。

云瑶一本正经道:“你们是兄弟,他行事不端,对你影响也不好,不管外面的人他有多喜欢,正妻怀着孩子,他就该在家里陪着,不然把人心伤透了,就再也挽不回了。”

“你倒是很懂。”谢勋意味不明地说。

云瑶轻哼:“但凡有良知的人,就做不出这么不着调的事儿。”

“他和我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没准他随的是母族那边。”这一点,谢勋是要为自己正名的。

闻言,云瑶对自己那个已经故世的婆母生出一丝好奇心。

谢勋很少提及自己这个母亲,好似感情不深,但云瑶也不能妄自揣测,毕竟她那么思念娘亲,也未曾在谢勋面前表露过分毫。

这事儿想不得,一想到,云瑶就难有好心情。

越想,越难过。

不待谢勋问起,云瑶自己就说了出来。

“谢勋,我想我母亲了。”

谢勋摸摸云瑶:“我有时也会想起母亲。”

儿子不比女儿,女儿养在母亲身边,一直到出嫁,感情自然深厚,可儿子到了五岁就得搬到前院,跟在父亲身边,自然和父亲更亲。

但自己这个父亲,对母亲诸多怠慢,谢勋看在眼里,内心其实更为同情母亲。

女子在婚嫁上是没有太多选择权的,谢勋的母族比起侯府,确实差了不少,若非谢侯娶的是继室,母亲未必嫁得进来。

但母亲出身富绅之家,论家底,却是不比父亲差,甚至更胜一筹。

父亲能做到一方大员,母亲出了不少力,人前人后的打点,许是太过操劳,寿数自然就不够长了。

说句心里话,谢勋并不希望自己的妻如母亲这般,为了男人奉献自己短暂的一生。

所以,独独是云瑶,才会让他上了心。

这么个自私的姑娘,却不乏热心,同情心,奇异的矛盾体,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云瑶脑袋靠了过来,眨巴着眼睛瞅男人:“听说婆母极美,你娶我,是不是也好着我的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谢勋自问不能免俗。

但她这么问出来,就不美了。

谢勋勾手往女子鼻尖上一削:“见过自恋的,却没见过你这么登峰造极的,你当真以为你就是世上最美的女子,我就寻不到更美的了。”

这话说得,云瑶可不爱听。

在她心里,她就是最美的。

云瑶顿觉无趣,想从男人身上下来,却被谢勋更为用力地搂住,一巴掌轻拍她的臀部。

“别动,才缓下去,惹起来了,还得你灭火。”

好不要脸的男人,他自己好色,控制不住,反而赖她头上。

云瑶红唇一扯,冷冷一笑:“那就真得劳烦郎君自己了,到外面吹吹风冷静冷静,不然明儿个起不来,可别怪我。”

这男人就不能惯,你稍微心软,他就得寸进尺了。

“你这脾气也是大,岳父拉扯你长大也是不易,不过,咱们的女儿得像你。”

脾气大的女子,吃不了亏。

先怀上再说吧,云瑶轻声咕哝。

谢勋隔一阵就敲打一下府里的人,没人会当她面讨论子嗣的事,云瑶自己反而记挂上了。

她这身子骨还算结实,大夫也来看过,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为何她就是怀不上呢,听闻三房的四弟妹一个月没有用月事带了,兴许过一阵,这个家里又有好事发生了。

云瑶从未觉得自己这么小心眼,竟然希望四弟妹赶紧来葵水,不要是真的怀上了。

越想越泄气,云瑶更没兴致同男人嬉笑了,把他凑过来的脑袋一推,闷闷地说自己困了。

一看女子这样,谢勋便知她有心事。

能让云瑶心神不宁的,也无非那几桩,谢勋一样样地排除,轻声一叹,躺到了云瑶身边。

“我母亲嫁过来一年,才怀上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席更不怕晚。”

说得轻松,怀孩子的又不是你,云瑶腹诽。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多了。

脑子一转,云瑶看向谢勋,忽而道:“这怀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也未必就是女人有问题。”

所以呢,谢勋挑眉。

她的意思是,他有问题。

云瑶竟还振振有词:“毕竟郎君身边没个妾,只我一个女人,无从比较,所以这问题,就更难说清了。”

谢勋气笑了:“难不成我还得纳妾自证清白。”

男人话里的压迫感,使得云瑶打了个颤。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郎君自己偏要这么想,我有何办法。”

“云秀秀,你可真是好样的。”谢勋一字一顿,脑袋顶眼瞅着都要冒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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