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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图书馆的相遇

白念黎抬起脸,紫眸里晃着一点潮湿的光,却带着笑:“因为——”

她伸出食指,极轻地点在岑沐析的眼尾,“这里,颜色没变。”

抬眸看着那血红色的瞳孔:“还有这里,血一样的红,却亮得能把路灯都比下去。”

“我认人不看五官,看光。”她吸了吸鼻尖,语气软得像撒娇,“你身上那束光,五年没灭,我隔着操场都能瞄到。”

岑沐析喉头动了动,想说“哪有那么玄”,却发不出声。

白念黎把脸重新埋进她颈窝,声音低而笃定:“以后别再躲了。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我的视网膜已经把你登记成永久坐标。”

黑暗里,岑沐析伸手回抱住她,掌心贴在少女瘦削的脊背,像把漂泊五年的自己终于按进归航的港口。

“好。”她轻声答,血瞳里晃着潮湿的水光,“以后不躲了,让你第一时间找到。”

风停了,桂花香悄悄漫进来,替她们把那句“认出”写成夜色里最柔软的誓言。

……

午后的阳光像被百叶窗切成的薄片,一排排落在图书馆长桌上,空气里浮着纸张与陈木混合的冷香。岑星岚把《细胞生物学》放到最靠窗的位置,顺手抽出草稿纸——上面是昨晚白念黎留给他的三道概率变式,他只做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在脑里吵到凌晨两点。

“这里有人?”

声音低而冷,像冰面上裂开的第一道细纹。

岑星岚抬头,容淮初单手抱着两本厚书,另一手揣在校服兜里,金色瞳孔被窗棂切成细长的光束,恰好落在他的笔尖。

“没人。”岑星岚把椅子往里收了半寸,给对方让出通道。

容淮初却没直接坐下,而是垂眼扫过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推导与一行红笔批注:

“μ=E(X),别忘了把自己也放进期望。”

少年眉峰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像意外发现一条暗合的公式。

“概率题?”他开口,语气不带温度,却也不含敷衍。

“嗯,老徐下周要收变式训练。”岑星岚下意识用指腹遮住那行红字,耳尖却微微发热。

容淮初把书放到桌面——《分子遗传学》与一本全英的《Cell》,扉页夹着一张竞赛报名表,姓名栏只写了一个“容”字,墨迹未干。

“第几问卡壳?”他问得随意,人却已坐下,与岑星岚肩距不到一拳。

“方差推导最后一步,”岑星岚把草稿纸推过去,笔尖指向一行被划掉的μ??,“我把方差公式展开后,多算了一次μ??,结果总对不上。”

容淮初没立刻说话,而是抽出自动铅笔,在纸角写下一行极简的推导:

Var(X) = E(X??) – [E(X)]??

字迹冷峻,像被刀锋削过。

“所有的μ??,都只是[E(X)]??的影子。你把它当成实体,就会重复计数。”

岑星岚怔了半秒,脑里那团乱麻瞬间被拉成一条笔直的线。

“所以,我把期望本身当成了二次项?”

“嗯。”容淮初的笔尖在第二行停下,补充一个小括号,像给公式戴上护目镜,“记住,期望是滤镜,不是像素。”

一句话,把抽象概念拍成实物。岑星岚眼底亮起细碎的光,他忽然想起白念黎用葡萄软糖当“球”的演示,不禁弯了弯嘴角:“你们讲题都爱打比方。”

“方便记忆。”容淮初声音低淡,金色眸子却移向他,“也方便移植到其他模型。”

说着,他把书翻开,指节轻敲一段英文:“在基因表达噪声里,方差分解就是细胞对抗环境波动的‘保险丝’。你如果会算Var(X),就能测出细胞对药物浓度的耐受阈值。”

医学与生物的交叉,被他用三句话串成一条直线,岑星岚心头一跳——那是他最想攻的方向。

“我给你补一下其他几科吧,数学英语语文之类的。”

“三个月,”他抬眼,金色瞳孔在阳光下像被拉成细丝的金箔,“你要补的不只是数学。”

岑星岚把草稿纸翻到新的一页,点头:“英语、语文、物理,都得重新刷体系。老徐昨天说,期末总分掉出年级前五十就直接‘流放’。我转来时,学籍档案只录了前两百名的成绩,他不确定我能不能留。”

容淮初“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那你一开始怎么进的一班?找的关系,还是真能排到前五十?”

“成绩。”岑星岚答得干脆,把签字笔倒过来,在纸角写下一行小字—— 【高二上期末:总分 676/750,市排位 47】推到对方面前,“当时数学满分,英语砸了,只112,拉分的是语文和生物。”

容淮初扫过那行数字,眉梢几不可察地抬了抬:“676,刚好卡在刀刃上。老徐给你设的是‘观察线’,三次月考只要掉一次,就调到二班。”

“我知道。”岑星岚把笔帽扣好,声音低却稳,“所以我想找你当外挂。”

“可以。”容淮初抽出夹在封底的竞赛草稿纸,随手画了张矩阵,“每天午休四十分钟,我给你开‘小灶’。先测基线——”

他在纸面列出五科空表,抬头:“今晚开始,先写一套英语完形 语文文言文 数学选填,限时90分钟。明中午我批,误差超过10分就加练。”

岑星岚失笑:“魔鬼教练?你平时都这么冷冰冰的嘛?”

容淮初没立刻接话,只把自动铅笔的笔芯“咔哒”往里一收,垂眸看向桌面摊开的草稿纸。阳光斜斜地切过他的睫毛,在纸上投下一排极细的阴影,像一排微型条形码——冷冰冰,却自带秩序。

“不是冷。”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压得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是节能模式。”

岑星岚“噗”地轻笑,手肘支在桌沿,掌心托着侧脸,眼尾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节能?原来年级第一也是碳基生物,需要省电。”

“高功耗运行留给有意义的事。”容淮初抬眼,金色瞳孔被窗棂切得狭长,“比如——”他屈指在草稿纸上轻敲两下,“给你讲题。”

“那我是不是该荣幸地感动一下?”岑星岚故意把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做出标准戏剧表情,“容神居然为我开高性能。”

容淮初瞥了他一眼,脸上还是没什么波澜,却伸手把岑星岚面前的空牛奶盒拿过来,顺手捏扁,投进两米外的回收桶——动作干净利落,像给对话加了个无声的“后缀”。

“少感动,多刷题。”他重新翻开那本全英《Cell》,指尖在段落间滑行,语气淡淡,“情绪波动耗氧量高,午休只有四十分钟,别浪费在‘感慨’上。”

岑星岚笑得肩膀直颤,索性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手肘上,歪头靠近一寸:“可我喜欢高速运转的CPU偶尔降频,显得……可爱。”

“可爱”两个字尾音拖得绵长,像羽毛扫过耳廓。容淮初的笔尖终于停了,金色眸子微眯,目光从英文单词移到对方脸上——两秒,三秒,像在解一道无标准答案的开放题。

“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可爱吧。”

容淮初把这句话丢在桌面上,声音不高,却像给空气加了零下五度的冷却液。他说完,便垂眸继续去划那段英文,笔尖沙沙,仿佛刚刚出口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陈述句。

岑星岚却听得耳根一热,嘴角反而翘得更高。他单手托腮,指尖在颊边轻点,像给实验组里唯一显色的样本做标记:“那就够了。”

“嗯?”容淮初没抬头,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鼻音。

“样本量n=1,也能得出显著结论。”少年压低声音,却藏不住笑,“只要观测者是你就行。”

沙沙的笔尖骤然停住。图书馆的钟声在远处“嗒”地敲了一格,像给这段对话加了个心跳监测。

容淮初侧过脸,金色瞳孔被窗棂切得细长,光芒带着微不可察的波动。他看了岑星岚两秒,忽然伸手,把对方摊开的草稿纸抽到自己面前,笔尖一落,写下一行新标题——

沙沙——

笔尖在纸上拖出一道极轻的线,像把心跳也描成函数图像。

容淮初把草稿纸转了个方向,推到两人中间,声音压得只能让对面听见:

“先别显著了,把这道题做完再自恋。”

纸上新写的标题是——

【午休小测·题1】

已知随机变量 X ~ B(n, p),记

M = E[X??],??V = Var(X)。

若 n = 5p????,求使 M ?? V 最小的 p ∈ (0,1),并指出最小值。

他把自动铅笔倒过来,用尾端轻轻敲了敲“M ?? V”那一处,像给实验动物点光刺激。

“十分钟,只写关键步骤,不用抄题。”

岑星岚“嗯”了一声,把身子收回去一点,肩膀不再压着桌沿。阳光被百叶窗切成细带,落在他睫毛上,随呼吸微微晃动,像给瞳孔加了0.1 Hz的调制。

图书馆里只剩翻页与挂钟的“嗒嗒”,两人之间却像被真空罩住,声音都被滤成低频。

……

七分钟后。

岑星岚把纸推回。左侧三行,字迹收敛得像被淬过火:

1.

M = E[X??] = Var(X) (E[X])?? = V (np)??

2.

M ?? V = (np)?? = n??p??

3.

代入 n = 5p???? ?? M ?? V = 25p????·p?? = 25

最后一笔收尾利落,像给答案打了个死结:

min(M ?? V) = 25,对任意 p ∈ (0,1) 皆成立,故无最小值点,函数为常数。

容淮初视线扫完,笔尖在“25”下面点了个极小的勾,没出声,只把草稿纸又翻一面,继续写:

【题2·升级】

保持 X ~ B(n, p),但设 n = 5p???? λ,λ ≥ 0。

求使 M ?? V 最小的 p,并讨论λ → 0?? 时的极限行为。

写完,他把笔横过来,轻轻滚到岑星岚手边,像递出一根无菌接种环。

“这次五分钟,只写极限部分。”

岑星岚没急着动笔,先用指尖把纸顺时针转30°,让窗影正好避开演算区,才低头落笔。

沙沙——

极限步骤只有两行:

λ → 0?? ?? n → 5p????

?? M ?? V = (np)?? → 25(与λ无关,连续映射)

写完,他把笔帽“咔哒”一声扣好,声音轻得像给PCR仪盖盖。

容淮初看了一眼,在纸角写下一个极小的“√”,又补一行更淡的铅笔字:

“常数函数对扰动零阶免疫,类似基因表达里的缓冲突变。”

岑星岚盯着那行字,忽然把声音压到最低,像怕惊动书架上的尘埃:

“所以……你把λ当成环境噪声,把25当成表型 Robustness?”

“嗯。”容淮初用鼻尖应了一声,金色瞳孔被窗棂切得细长,光带在眼底晃了0.5 mm,“零阶不变,比高阶鲁棒更稀有。”

说完,他把草稿纸抽回来,翻回正面,在两道题之间画了一条极细的横线,像给数据分组加一道安静的分割。

然后,笔帽再次“咔哒”。

笔帽合拢的瞬间,图书馆的挂钟也“嗒”地一声,把十二点四十准时敲成碎片。

容淮初把草稿纸对折,沿折痕压出一道冷白的线,像给数据封口。

“收工。”声音低到只剩气音,却带着收枪式的利落。

岑星岚把椅子往外挪半寸,椅脚与地砖发出极轻的“吱”,像实验结束最后一声冷却。

他抬眼,目光掠过对面:阳光此刻正从容淮初的睫毛顶端滑下,碎成极细的粉末,落在那本全英《Cell》的封面上——给黑色的字母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

“下午第一节,老陈的随堂小测。”岑星岚用食指在桌面虚点两下,语气像提醒也像自言自语,“概率单元,估计要考刚才那道常数函数。”

“不会照搬。”容淮初把书收进背包,拉链只拉到一半,留一道两厘米的缝,像给自己留个透气口,“他会把λ改成温度梯度,让你算酵母在热休克下的表达方差。”

岑星岚轻笑:“押题大神也开预测模式?”

“不是预测。”容淮初背起包,金色瞳孔被走廊的冷光切成水平线,“是经验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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