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阳初升
清晨的光照在脸上，仿似在催着人快些起床。
摇金知道这是偏殿照进来的太阳，她想看夜里的繁星，却也要忍耐清晨阳光洒落的苦恼。
这世上并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道理，可摇金却偏偏都要。
她闭着眼，指挥着，“将帘子拉下去。”
过了会儿，摇金却：“嗯？小道君？”
她起身去看，却看见窗檐下站着的一道修长身影。
斜斜的金光切下来，细碎的落下道君的脸上，将其一分为二，露出的半张下颌，却埋在阴影里。
分明是玉石仙人之姿，可摇金却顿感不妙，她扯过被子盖住身，只留下一个头，“小道君？”
孟极：“你醒了。”
摇金觉得屋内静极了，“小娟呢？”
“小娟！”摇金轻唤了声。
孟极转过身，面对着她，“夫人是唤小娟来伺候洗漱吗？”
摇金莫名生了几分害怕，“嗯，不是每天如此吗……”
孟极从袖中掏出一物，朝她信步走来，“可小娟，之前并不知道……”
摇金心头微跳，“知道什么？”
孟极在她面前坐下，视线定在她的额头、身后。
离得近了，他手中的东西便看的分明——是一面鎏金小镜，镜身小巧，通身散发着如金乌般光华。
往常摇金最爱这种华丽之物，可如今看到小镜，只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寒。
她急急低唤，“小娟，小娟！”
“嘘。”孟极抬起手，将指尖压在她的唇上，“夫人如今是唤不来小娟的。”
摇金刚想问他为何，却见孟极手中镜子倏的举起，贴在她面前。
摇金登时睁圆了眼。
那是个魔女，生的极美，头上却顶了两支螺状样的犄角，一左一右。一头浓密的发，长到垂地的程度，发尾坠到地面，打着一缕一缕的卷。
它们错落开来，弯弯曲曲铺开，其中有一条格外粗壮。
在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条尖尖的蛇尾。
这种冷血动物的尾巴，让人莫名觉得不适。
摇金只觉得屁股上有些痒，挪了挪身子，蛇尾倏的上翘，蜷曲起贴了贴她的脸。
这一幕惊悚，可更惊悚的却是镜子的魔女在和自己做着一样的举动！
“啊！”摇金挥镜，忍不住抱住头，“这不是我，我不是蛇！”
摇金抱头捂住自己，可三寸长的指甲锋利无比，只是一碰，鲜血顿时从小角涌出。
啪嗒，啪嗒。
血珠子砸落在床榻上，孟极伸手一一抚过，神色微有些复杂。
他眼神落至摇金头顶，深看了一眼，手指慢慢抬起，抚上那只沾了血的小角。
小角的触觉冰凉，几乎是一贴上手，便与人体滚烫温度成了反比。
孟极感受着血液在此刻沸腾，集中如潮水般去贴近那股凉意——仿似炎炎夏日，用井水澎湃身子那样贪恋。
手下不自觉用了力，孟极极缓的用指尖，去摩挲着那只小角，喉间发出近乎叹喂一声，“夫人可知，魔在不周山是什么下场？”
呼吸温热，深深浅浅的，喷洒在摇金的犄角上。
黏黏的，带着着潮湿。
似乎比蛇尾还要亲昵，就像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可其中的深意却让摇金如坠深渊！
所以，小道君是要抓自己去诛魔吗……
摇金眸底猩红，“什么下场？”
“砰”！话音刚落，无垢阁的门冷不丁被破开。
高昂的呼声一声赛过一声。
——“杀！”
——“杀！”
——“魔该杀！！”
几十名修士窜入无垢阁内，他们清一色的道袍袭身，手上皆举着剑，怒视摇金——“带她去诛魔台，挫骨扬灰！”
“剥皮拆骨！”
剑尖遥指，发出不小的寒芒，瞬间将摇金逼的难以呼吸。
所有的剑气都在逼近床榻，摇金的怒被一步步压下，她一点点被后退，直至被逼到蜷缩在床角，“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魔，你们不能杀我。”
这时，小娟忽然从众人背后挤出来，她扯住摇金，拉着她就往前拽，“夫人就是魔，她就是魔！”
一阵阵力道不断传来，耳畔传来声声低唤，“夫人？”
“夫人。”
“啊！”摇金猛的惊坐起，一巴掌甩了过去。
睡梦中被惊醒，这种下意识的打人动作令摇金手心泛红，而掌心中那两行【一 L倒计时百分之八十】、【复活‘它’】的字样缓缓褪色。
小娟被打的跪地，抱着罐子在地上哭道，“夫人为何打我？”
摇金看到小娟，猛的摸头，在没有摸到那两根犄角时，骤然松了口气。
而熟悉的布景这时才映入眼帘，刺眼的阳光照亮整个房间，摇金这才惊觉方才不过是一场梦。
摇金脱力靠在枕头上，头有些疼，“方才做了场噩梦，一时手快了。”
小娟死死抓住罐子，指尖泛白，眼中却划过一丝暗色，“夫人，该起来洗漱去学堂了。”
“？”摇金睁开眼，“什么学堂？”
说完，摇金彻底清醒了。
仙门大比在即，摇金和孟极的名字已经被报了上去，为了拿到那块寓意着“情比金坚”的石头，她要去学堂熟悉一下比赛的流程。
摇金好胜，这作弊似的提议还是她提出来的。
就在昨天夜里头。
可此刻，摇金只想穿回昨夜，给昨天的自己两个嘴巴子。
怎的非放着懒觉不睡，就要给自己找事情做呢！
可忽然她想到了方才的梦，那块镜身下刻着的蝇头小字——溯原镜！
昨夜那人怎么说来着？
那块石头是从溯原镜上取下来的。
那么同宗同源，“情比金坚”石是不是能照出她隐藏的模样？
她到底是不是魔，拿到石头就能清楚了。
摇金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赤足下榻，“端水来。”
小娟被这指令弄的恨恨的咬牙，却不得不将罐子放在床头，服侍摇金洗漱更衣。
摇金却眼风一扫，看着那罐头，“那是什么？”
小娟放下沾水的帕子，将罐子捧起来，递到摇金跟前，“夫人前些日子弄碎了蜜饯罐，奴婢已经重新寻了一个来。”
小娟打开罐头，蜜饯的果香飘出，“里头的蜜饯，仙君已经补上了。”
摇金喜欢吃甜食，众人皆知。
可不周山只有难吃的大锅饭，这种甜食得去山脚下去买。
只是摇金嘴也挑剔，买回来的蜜饯不是觉得酸了，就是过于甜了。
如今这种恰到好处的酸甜口，是孟极尝试过无数次的配方，失败后才能做出来的。
其中的步骤繁琐，又需要晾晒这一瞒不住人的步骤，所以无垢阁的下人也是知道的。
小娟眼底又划过一丝妒色，“仙君昨天才做好，夫人用些吧。”
往日摇金面对这些小甜嘴是最没有抵抗力的，但今天的梦让她莫名对那个人产生了些不耐。
她推开那罐子，坐在梳妆台上，气恼拿起梳子通发，“不吃。”
小娟顿时急了，她捧着蜜饯罐头又递上来，“夫人怎好辜负仙君的心意。”
“你若觉得辜负，便赏你了。”摇金闻言很不耐烦，她正将梳子通到发尾的地方，不知为何今天这发梢很难通开。
她有些心烦意乱，便使点蛮力，却不慎扯落下一缕。
往常宝贝似的头发就这么被扯下来，摇金登时更恼了，也就没看到那缕头发落在地面后，发尾的弧度微微打着缕，有些弯曲。
“你来给我通发。”摇金赌气的将梳子甩到台上，终于觉察这种近乎于暴躁的情绪，她看了一眼给自己通发的小娟，若有所思。
*
天云学堂
“道生一，一生二……”整齐的读书声响起。
今天的弟子们很是兴奋，池一在里头尤显跳脱。
坐在池一身边的刘小顺拽拽他袖子，“你安静些。”
池一哧了刘小顺一声，“你当我是你啊，我可是天池峰出来的。”
不周山一共分五个峰，除了孟极所在的无垢峰，分别是弱水、鹿台、天池、药王，每个峰都由一长老管理。
其中又以无垢峰为主峰，并设了学堂、戒律堂、诛魔台等。
“是是是。”刘小顺白了池一一眼，“谁叫你投了个好胎呢。”
若不是池一的父亲是池长老，他以为他被破妄夺过舍后，为何还能活到至今？
池一听到后，并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他得意道，“投胎是门技术活，你就好好学着吧。”
刘小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门口站着的身影，瞬间收了声。
学堂的众弟子随后也看到了门口，读书声默契的停顿了一瞬，随后才接着开始，“一生一，二生三……”
“怎么回事？”池一后知后觉，顺着众人目光转向门口，却看见学堂门口站着一位低着头的少女。
少女着了一身榴红色裙，裙摆如花一般铺开在地面，本是极娇俏的模样，却在身上斜挎了一个灰扑扑的布包，生生将这抹俏压下了几分。
池一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布包，正是每个学子上学都要带的课袋，他挑眉走过去，将手抱在前胸，摆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姑娘，你新转来的？”
不周山的学堂不仅有本派的修士，也有外来的“关系户”。
这学期课业已经过半，除了特殊关系，池一在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摇金正看着脚下那双沾了灰的描金翘头履，闻言头也不抬，“嗯哼。”
声音很轻，传到池一耳中便是细若蚊蝇的一声嗯。
池一只当少女害羞的都不敢瞧他，越发自信，“姑娘若是刚刚转来，想必对不周山的一切都不熟悉。不若跟在小生后头，小生也可为姑娘解说一二。”
顿了顿，池一怕少女不信他，便开始自报家门，“我父亲可是天池峰的池长老，姑娘跟着小生，小生保管……”
“要死了，怎么又来一个话多的。”摇金忽的抬头叱道。
神神叨叨的，害的她都不能在专心看翘头履上落着的灰了。
“你这小娘子，别给……”池一被下了脸，心下顿生不爽，他自小被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种排落。
可他的手刚插在腰上，步入战斗状态，却在看到摇金脸时忽然间熄了声。
“天爷啊，怎么会这么漂亮……”
摇金细眉拧起，看着对方那呆样，心下了然。
她抬起翘头鞋，姿态倨傲，“你，给我擦擦灰。”
这一幕，让坐在书桌少的清风、肖央瞬间惊讶的合不拢嘴。
清风：“什么人物好大的谱，居然敢让池爷给她擦鞋？”
肖央也是附和点头，“就是，我们池爷不赏她两耳光就不错了，还痴人说梦！”
说罢，两个狗腿子都站了起来。
他们为池一鼓气，左一拳右一拳的在空中乱挥，“池爷，快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皮！”
课堂上众人看到这便不忍再看，凭他们对池一的了解，皆能想象到接下来的惨状。
刘小顺见状却猛地站起身，“池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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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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