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酆在见到尘慕言把五花大绑的沈云山带出来的时候震惊了一下。
其实他原本也没指望尘慕言，因为他觉得尘慕言会下不去手，让尘慕言来只是一个幌子，尘慕言下不去手他就派他的傀儡出手。
现在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尘慕言脸上不正常的表情——平静。
对于尘慕言来说，平静且面无表情才是最不正常的。
罗酆上前一步，从尘慕言手中接过沈云山。
沈云山脸上也是没有丝毫表情，眼神毫无波澜，如同机械的木偶，在没有得到指令的时候，是静止的。
“多谢闵月，此番恩情，冥府日后定当报答。”罗酆说。
尘慕言随便“嗯”了一声当作回应，然后忽略了所有人，自顾自地回去了。
罗酆瞟了一眼叶殷，示意他赶紧跟上去。
叶殷跟着尘慕言回到罗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尘慕言回去之后就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一次甚至锁了门下了咒，不给叶殷任何机会进来。
叶殷：“……”
“师尊？师尊？”叶殷在门口试探性喊了两声，他实在担心，又朝房间喊道，“师尊，弟子就在门外，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尘慕言没有回应他。
实际上，尘慕言也根本没有心思听其他人说话。
在他关上门并锁上的那一刻，他就疯狂地翻书——那本关于炼魂术的书，他都随身携带的。
他手忙脚乱地翻着书，对于心中的那个疑问，越是去追寻，越是惶恐。他不由自主地战栗，因为太紧张而在翻页的时候不小心撕烂了几张纸。
这一切都源于，他在沈云山后颈上看到的那个印记。
那是一条黑蛟。
尘慕言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标识……
他翻找，最终找到了这个标识，而与之相关的一个法术是——祭灵咒。
“以献祭生灵为代价，将魂魄转为自己的仆人，永远为自己服务，不能反抗自己，抗者灰飞烟灭。”
尘慕言手上攥着那本书，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把那页纸拧的皱巴皱巴的。
尘慕言用力地呼吸着，可仍然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虚脱似的跪在地上，提着最后一口气，让自己不完全倒下，再没有从前闵月仙君的样子。
“为什么……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眼中的泪无意识地滴落，接着，他突然暴起，猛烈地撕扯那本书，口中狂吼，“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那么罗酆要从沈云山口中找出幕后之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沈云山违抗幕后之人的命令告诉罗酆，那么沈云山的下场只有魂飞魄散。
怎么走，都是一条死路。
“我该怎么办……大师兄。”
他现在很想去找沈云山，很想去试试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他有什么理由继续留下呢？
当初罗酆请他过来只是来抓人的，现在人已经抓住了，按道理他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尘慕言又开始心烦起来。
如果罗酆发现了这件事，他会直接处置沈云山吗……尘慕言默默地想着。
尘慕言坐在那里发呆了很久，直到他实在是受不了决定去做点什么的时候，他一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不知多久的叶殷。
见到尘慕言安然无恙，叶殷松了口气，上前问候：“师尊，你没事吧？”
尘慕言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你……一直在门口？”尘慕言问。
叶殷点头。
“为什么不回去？”尘慕言说。
“因为很担心师尊。”叶殷诚实道，“但是师尊把门锁死了，我又不敢打扰，只好在外面等。”
尘慕言：“等了多久？”
叶殷：“两个时辰。”
“下次别等了，万一我要是在里面自尽，那你岂不是要等上一辈子？”尘慕言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
“呸呸呸！师尊不许乱说话！”叶殷恼火地说，“反正这里是冥界，师尊要真的自尽，我就在黑白无常来之前把师尊的魂魄抓住，然后藏起来，再带回去。”
“臭小子，谁教你的？！”尘慕言拍了一板叶殷的后脑勺，“敢在十殿阎罗眼皮子底下带人走，我看你也活腻了。”
“那就死，正好能和师尊一起去投胎。”叶殷盯着尘慕言嬉皮笑脸说，“反正我俩这辈子缘分未尽，来世还能再见。”
尘慕言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吐槽说：“年纪轻轻说什么生啊死的，你师尊我没那么容易死，你放一万个心好了。”
叶殷笑了笑，他就知道师尊其实还是很坚强的。
叶殷：“师尊，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审人——我那大师兄，也就是你的师叔。”
冥府牢房，一具消瘦的人体挂在十字架上，他的手脚都被绑着，肩膀已经被刺刀穿过钉在十字架上，周围血渍深暗。
罗酆盯着沈云山，眼中尽是冷漠和无情。
“沈云山，生前沧琅派掌门。堂堂一代名门正派掌门，死后居然甘做他人傀儡，为他人所效力。”
“沈掌门，你要是肯说出幕后之人，我倒是可以看在闵月的面子上网开一面让你去投胎。”
罗酆皮笑肉不笑地说。
但沈云山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个木偶，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罗酆冷冷道，“钟馗，你来。”
他身后一个中年相貌的男人站出来：“是。”
罗酆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沈云山硬邦邦的声音。
“让我，见，尘慕，言。”
罗酆睥睨地看着他。
钟馗看向罗酆。
“陛下，这……？”
罗酆盯着他许久，最后说道：“也确实是该让你们师兄弟聚聚。”
“不过，尘慕言会心软，本座可不会，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其他的小心思。”
罗酆走到地牢门口就碰见了尘慕言和叶殷。
罗酆挑眉：“好巧，我正要去找你，闵月。”
尘慕言疑惑：“找我？”
“你大师兄说想见你，正要去找你呢。”罗酆道。
“大师兄找我？”尘慕言先是一惊，随后又觉得不对劲，但自己本来就是来找沈云山的，所以他按下心底的疑惑，“嗯，知道了，我也有事情没弄清楚要找他。”
罗酆·吩咐下去：“钟馗，你带他去吧。”
“是。”钟馗说，“闵月仙君，请。”
尘慕言和叶殷跟着钟馗进了地牢，刚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幽冥的寒冷，一股寒气渗入骨髓，叶殷不自觉地抖了抖胳膊。
尘慕言注意到叶殷一直在抖，悄悄地问他：“很冷？”
“有点儿。”
“‘有点儿’抖成这样？”尘慕言质疑，随后伸手握住了叶殷的一只手，输送了点灵力过去，“这样就不冷了。坚持一下，实在不行你就在外面等我。”
叶殷摇头，他坚持要与尘慕言一道。
尘慕言也无奈，只好由着他。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关押沈云山的地方。
尘慕言透过栅栏看到了里面被吊着的人。那个人头发凌乱，脸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肩膀被荐椎刺穿，身上到处都是鞭痕血痕，身体被无力地吊着，而他的脸上却没有然后的情绪。
尘慕言特意看了一眼沈云山的后颈，原先那条黑蛟的图案已经不见了。
尘慕言皱眉。
尘慕言走到沈云山面前，轻轻唤了他一声：“大师兄。”
沈云山没有反应。
尘慕言又喊了一声：“大师兄。”
沈云山抬眼看他。
“让那个家伙出去。”沈云山说了第一句话。
“哪个？”尘慕言顺着沈云山的视线看去，最后发现是钟馗，“钟天师？”
“……”钟馗无语，“不行，陛下让我看着。”
沈云山平淡道：“那没办法了。”
尘慕言叹了口气，对钟馗说：“钟天师先回去吧，至于罗酆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钟馗：“出了事，可是闵月仙君全全负责，仙君想清楚了。”
“嗯。”尘慕言咬牙同意了。
钟馗瞟一眼沈云山：“如若有事，就找我，我在门口守着。”
尘慕言抱拳：“多谢。”
钟馗走后，牢里就剩下三个人。
尘慕言看回沈云山：“好了，现在没有外人，大师兄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云山盯着尘慕言看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过来，言儿。”
尘慕言：？
叶殷觉得不对劲。
“你凑近些，我悄悄告诉你。”沈云山面无表情道。
尘慕言觉得奇怪，正要上前胳膊被叶殷拉住，随后叶殷开口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着我的面说的，师叔？”
“我不认识你，不要叫我‘师叔’。”沈云山回答。
“你……”叶殷气恼。
尘慕言拽住他看着他摇头。
叶殷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尘慕言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
叶殷低头不吱声了。
尘慕言凑过去，把耳朵伸到沈云山嘴边。
沈云山轻轻开口：“指使我的人就是……”
刹那，沈云山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他的嘴巴慕然张大似乎要咬下尘慕言的耳朵。
叶殷看到沈云山的眼神后想拉远尘慕言，但尘慕言已经比他先一步作出反应，左手直接掐住了沈云山的颚骨不让他的嘴闭合。
“演我大师兄，好玩儿吗？”
尘慕言冷冷地盯着“沈云山”。
他松开手，隔了一段距离站着，叶殷松了口气。
“沈云山”的眼中有一瞬的惊讶，随后变成戏谑。
“好玩儿呀，怎么会不好玩儿呢？”“沈云山”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附身了？”
“大师兄从未叫过我言儿，而被你做成了祭灵傀儡之后更是不会有自己的主观意识，不会开口说话。”
“真聪明啊。”
尘慕言带着他，眼神暗的如同一寒潭，越往深处越冷。
“你是什么时候把大师兄做成傀儡的？这年头会祭灵咒的人可不多。”尘慕言说，“当年那件事是你干的？”
“沈云山”微微一笑：“你猜。”
尘慕言：“我不想猜。”
“那你就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沈云山”邪恶的笑着，“像你这样的人，迟早把身边的人都害死。所以啊，小师侄，你还是趁早另谋高就吧，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那你师尊手里。”
尘慕言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更冷了。
叶殷生气地说：“这会儿又师侄了？刚才不是还不认识吗？”
“沈云山”笑了笑：“你这小孩儿还挺有意思的，不过可惜了，跟了你师尊。”
“师尊很好！轮不到你来评价！”叶殷争辩道。
“哦？是吗？”“沈云山”说，“那你可知道，你师尊的父母，你师尊的师尊，还有你师尊的大师兄全都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师尊，因为你师尊就是个天生的天煞孤星，注定了身边的人会一个个离开……”
“给我闭嘴！”尘慕言气得浑身发抖，“叶殷，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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