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食堂有四层楼，第四层是特色食堂，价格略贵，但学生们也都能接受。刚下课，特色食堂挤满了人，一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要是讲究点的，站在食堂门口看见这场面连饭都不想吃了。
尹金戈在长龙的队伍里挤在了前列，这几天中午下课他都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奇人”，成功将卫冕多年“奇人”称号的江固安挤到一班干饭榜第二名。他看着窗口里色香味俱全的各色菜肴，心想还好跑得快，要是让王砚来排队，只有喝锅底的紫菜蛋花汤的份儿。
王砚拿着一听可乐和矿泉水找到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座位，他坐下来，用纸巾将桌子擦了擦，擦完后看了看手腕上的黑表，估摸着尹金戈该打好饭了。
“大砚子——你的两荤一素来啦——”
尹金戈端着两份饭跟传菜墩儿似的过来，将饭盘放在桌上，王砚拿出用纸巾擦过的银筷，放在尹金戈的那份饭上。
“说了在学校别这么叫我。”王砚边说边拧开矿泉水瓶盖。
“行吧，这个外号确实有损你校霸的名头。”尹金戈打开可乐拉环，“噗呲”一声，汽水滋滋冒泡。
“什么年代了，还校霸，说出这两字你不觉得丢人吗？”王砚掀开眼皮，回怼道。
“你觉得丢人，可别人津津乐道，都觉你反抗老师，暴揍同学的行为特拽、特酷、特有范儿，这事儿至今广为流传，我感觉你，王砚，一定能载入一中校史。”尹金戈越说越起劲儿，一副我恶心不死你的表情。
南城一中作为滨海市数一数二的学校，录取的学生成绩优异，有个性、爱玩、自我意识突出的比比皆是，这些特点也让学生在竞赛或者是一些其他创新型的比赛当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所以一中从来不提倡压抑学生的天性，对于天天将学生压在教室里学习的理念极不赞同，在这种学风下，老师跟学生双向沟通，很多青春期和学习上的问题都能得到比较好的解决，很少出现打架之类的情况，但令校方大跌眼镜的是，16届，出了王砚这个妖孽。
成绩优异、不服管教，极度自我——这是副校长那平对王砚的评价。
“他们有病你也有病？”王砚毫不客气地将一块炒过了头的青椒塞进尹金戈的嘴里。
尹金戈平生最烦的有两个生物，一个是温瑜，一个是青椒。他的五官在青椒进嘴的瞬间皱成一个“囧”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顾不上骂人，尹金戈从兜里抽出纸巾将青椒吐了出来，右手抄起可乐往嘴里猛灌。
王砚慢条斯理地从餐具盒里拿出一双新的筷子，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在嘴里咀嚼。
“王砚——你大爷的！我要去外公面前告你！”尹金戈缓过劲儿，愤愤道。
王砚轻笑，说：“能不能有点长进？只会这一招。”
尹金戈不服气道：“还不是你只吃这招，诶！你以为我想像个小屁孩似的天天告状吗？还是不因为你净不干人事。”
王砚斜了一眼尹金戈，想到再整他一次要洗三双筷子，就歇了往他嘴里再塞一块青椒的心思，低头不语，认真吃饭。
尹金戈见王砚没怼他，还觉得不好玩，他一手撑着头，一手往嘴里塞饭，边吃边诉苦：“王砚，你知道温瑜今天有多过分吗？今天第一节课课间那会，她当着姜捷的面儿说我英语差，弄得我好没面子。”
王砚漫不经心回道：“没事，你脸皮厚。”
“啧。”尹金戈不乐意了，说：“你懂不懂啊，要是平时我会跟她计较吗？重点在后半句，她当着姜捷的面儿！说我英语差！你说姜捷心里该怎么想我啊.....”
“......”王砚吞下饭菜，欲言又止，他其实很想将“姜捷根本不会想你”这个事实脱口而出，但尹金戈这个一根筋脑袋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喜欢姜捷，四年来不断行动，不断失败，不断行动，王砚从一开始的无动于衷到冷言相劝再到无动于衷，而现在就是模式3.0——冷嘲热讽 无言以对。
“人家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就是把你想成一头猪，你又有什么办法。”王砚说。
尹金戈深吸一口气，闭目不去看王砚，不停的做心理建设：没事的没事的，王砚这张毒嘴你见识的还少吗？就是一只蚊子趴在他嘴上吸血也会毒发身亡，再说了，你是看着王砚长大的，他就是你亲弟弟，当哥哥的让着弟弟又怎么了。
这么一想，尹金戈心里舒服多了，他睁开眼，正巧看见温瑜站在食堂门口，刚被温瑜弄丢了面子，尹金戈觉得温瑜看见他一定会再奚落一番，他连忙低头，收着声音对王砚说：“一级戒备！一级戒备！”
王砚顺着尹金戈的视线向后看去，见温瑜蹦蹦跳跳地走进食堂，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她不时扭过头跟男生说话，尹金戈也看见了，他激动道：“苍天啊——终于有男同志敢站出来勾引温瑜了，我终于能见缝插针跟姜捷单独相处了。”
姜捷跟温瑜作为骨灰级闺蜜兼住对门的邻居，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都读的一个学校，好巧不巧还能分在一个班，做了六七年的同桌，尹金戈因此常常感叹女生的伟大友谊，要换他天天看王砚那张脸，他连佛跳墙都吃不下。
王砚的视线落在满脸喜色的尹金戈身上，他有时候真想撬开尹金戈的脑壳看看是哪根神经喜欢姜捷，尹金戈这样迟钝的意识居然还能分辨出他对姜捷的感情是爱情，要不是看他契而不舍追了姜捷四年，王砚真的会套麻袋将尹金戈的脑瓜子揍开窍。
“是哪位义士敢追温瑜啊？”尹金戈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一下子就看出那人是新来的转学生，他对叶桐生还挺有印象的，长得帅，看着乖，是女生会追捧的类型，他在桌下踢了踢王砚的脚，冲叶桐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笃定道：“是张桐生。”
叶桐生看着人挤人的食堂有些不适，但他不好跟温瑜说。温瑜带着他来食堂，一路上讲了很多在一中生存的注意事项，又给他推荐了几道好吃的菜品，就像一个发光体朝叶桐生发散善意，张桐生想温瑜大概会是他在新班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温瑜和张桐生找到了一条排队少的队伍，温瑜甩着手里的饭卡往脸上扇风，张桐生还没办饭卡，只能先借用温瑜的卡刷钱。
“嘶，讲了那么多学校里面的隐藏规则，我还没讲班上的呢。”温瑜突然想到。
“啊？”张桐生有些惊讶，从教学楼到食堂的路上温瑜的嘴就没停过，他问道：“你们学校这么复杂的吗？”
“现在你也是苦逼学校里的一份子了。”温瑜先义正言辞地纠正张桐生话里的错误，又说：“其实我们班还好啦，我感觉是全年级最好的班了，鹃鹃挺尊重人的，就是英语老师汪鹃，她也是班任，班上也没有啥勾心斗角的事情出现，大家心里都挺有数的，总体相处下来其乐融融？应该可以这样形容吧。”
“但我们班有个叫王砚的有点凶，你最好不要招惹他。”
王砚？张桐生想起了那双泛着水雾的眸子。
他从温瑜的语气里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压低声音追问：“他怎么了？”
“他......”温瑜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回道：“他把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打进医院了，身上背了大过，但他的学习成绩在我们班排第三，第一第二名走的是竞赛的路子，开学就去集训了，相当于他现在就是年级第一，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而且除了尹金戈那个二货，我就没见过他跟谁说过话，太独了，平时他看谁谁就觉得喘不上气，他的眼神很有压迫感。教室特安静的时候，我感觉他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我们身后。”
“一个幽灵，□□，在欧洲徘徊。”张桐生顺着温瑜的比喻接话，打断了莫名的氛围，温瑜微微凝重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下来，在背后说同学坏话对她来说还挺有压力的。
“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了。”温瑜止了话头。
张桐生并不会因为温瑜的看法而对王砚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八卦听了就过了。
不过他居然是第一诶，张桐生想到了后面的摸底考，心里有了打算。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对温瑜表示感谢，于是他客气道：“谢谢你啊温瑜，给我讲了这么多一中的事儿。我放学能请你和姜捷喝奶茶吗？就当是你培训新人的谢礼了。”
温瑜眼睛亮了亮，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带上姜捷请她喝东西，她拍了拍张桐生的肩膀，说：“挺上道啊小伙，等我回去问了姜捷再给你答复。”
张桐生点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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