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1日，夏日未尽，炽热的骄阳无所顾忌地喷涌。
开学第一天，人头攒动，走廊熙攘。
新学期，学生们还没有经历学业压力的洗礼，浑身散发着自由飞翔的气质，个个脚步轻快，勾肩搭背，跟两月未见的同学聊得火热。搬书的搬书，撩骚的撩骚，赶作业的赶作业，一米半宽的走廊硬是凑出了赶大集的热闹。
张桐生跟着任国强刚出四楼楼梯口，一个嬉笑的学生就撞了一下叶桐生的肩膀。
“哎呦同学，抱歉啊。”
江固安正被别人的笑话逗的不行，回过神不好意思地道歉，转眼便看见任国强那张国字脸，整个人就像炸了毛的猫似地打了个机灵。
“任...主任......您早上好啊！”江固安眨了眨眼，“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我马上回班，马上回班！”
任国强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盯着江固安不说话。
“诶，我咋听见有人跟任主任人问好来着？”
“你幻听了吧，谁会跟任主任问好啊。”
江固安特意提高了音量，以至于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开学第一天任主任会多着呢，不会这么早巡班的哈亲。”
“你别亲了，任主任就在楼梯口站着呢，赶紧跟我走吧！”
有人快一步，就有玩的太入迷的人慢一步。
......
任国强停了三秒，见有些学生们依然我行我素，胸腔那股无名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些孩子越来越不像样子，放完假就完全不知道纪律是什么了，老师站在眼跟前了都没发觉，还吊儿郎当的说说笑笑，特别是那个站在发财树前面那个，嘴巴都要笑得耳朵根了，预备铃响两遍了都当听不见啊！
任国强越想越气，当即大声吼道:“跟野猴子似的围到这儿干什么呢！”
此话一出，学生们同步扭头，这才发现任国强站在楼梯口，个个作鸟兽惊散状快速回班。
张桐生见怪不怪，四中开学的场景跟一中也差不多，只不过一中的教务处主任张蔷是个笑面虎，见到违纪的情况绝对是先拍照后算账，一个也跑不掉，而任国强直来直往，凶起人来绝不含糊。
走廊一下子就清静下来，任国强见人都乖乖回班上课了脸色才缓和不少。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从一中转学来的，安安静静的少年，心里面思忖道：“这孩子看着是个听话的，成绩也不错，要不然让他跟一班那个做同桌？但是万一被那小子反过来带坏了怎么办......”
不过座位这种事不是他该操心的，任国强也不了解叶桐生真实的性格，这个想法只是在他的脑子里忽地闪过。
张桐生踩着上课铃走到一班班门口，浅蓝色的班牌有些褪色，班里隐隐传来讲课声，任国强抬手敲门：“汪老师，新转来的那个学生带过来了。”
汪鹃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白色粉笔灰，笑道：“辛苦任主任了，大热天的还麻烦您跑一趟。”说完，她视线看向叶桐生，打量了几眼。
少年大概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因为是转校生，没有四中的校服，所以穿着一件迪卡侬的运动T恤和灰色阔腿运动裤。他的眉眼并不凌厉，反而透着淡淡的温柔，嘴角处有一枚极浅的酒窝。
这长相肯定招女孩喜欢，汪鹃想道，得找个招女孩讨厌的人压一压。
“造孽，谁这么苦逼转来我们班。”
“教室里都坐着这么多苦逼了，多转来一个陪咱们受苦不好吗？”
“张二狗，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班里的学生一听有新同学转来，也不管教导主任姓甚名谁，顿时一阵窃窃私语。一句极易引人共情的话演变成无数句吐槽，骚动从教室右边向左边散开，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慢慢扩大的涟漪。
任国强的眼睛就跟火眼金睛似的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个闹事的学生，张桐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教室最左边倒数第二排有个男孩从嬉皮笑脸秒变正经，同时眼疾手快地拿起书挡住任国强的视线，只剩一双滴溜圆的眼睛故作认真的看着书面，不时盯一下门口的动静。
挺喜感。
被张桐生贴上喜感标签的尹金戈正装作若无其事、背上瘙痒、波澜不禁地靠在后面的桌子上，一边用背顶桌子，一边抬右手肘戳一颗被校服盖着的脑袋。
尹金戈内心狂嚎：“王砚你大爷的，任国强都在你面前了还睡这么死，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吗？”
张桐生这才注意到，尹金戈后面那个人正蒙头睡着觉。
王砚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蓝色的窗帘高高卷起，早晨的阳光被透明的玻璃窗切割成几个不规整的长方形，安静地贴在白色的桌面上。
怎么那么吵...啧，尹金戈皮又痒了。
王砚掀开校服，揉着额头睁开眼。
那该是一双锐利的眼睛，明明刚睡醒，睁眼的片刻流露的却是淡淡的冷气，高贵、娇矜，如同雪夜中冷寂的梅花。叶桐生想。
他大约昨夜没睡好，双眸受到光线的刺激，眼中泛起湿意，雾绵绵的。
汪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尹金戈那些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她不动声色地收回夹在指尖的半根粉笔，王砚是有点难管，但是学生早上打瞌睡这件事也很正常，没有到特意点出来批评的地步。
任国强也没有说什么，只嘱咐了张桐生后续领书、领校服之类的杂事，便忙着做其他的工作去了。
汪鹃敲了敲讲台，锐利的眼神扫视班上一圈，嘈杂的声音一下子便消失不见。
空气突然静的可怕。
张桐生眨了眨眼，视线偏向一旁。
“进来吧张桐生，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停了三秒后，汪鹃对张桐生说道。
张桐生点点头，走上讲台。
原来是来了个转学生，怪不得这么吵。
王砚打量着张桐生，不只他，全班人都盯着张桐生看，有些女生已经开始冒星星眼了。
转学生作为这个集体的新物种，自然是要被围观的。
被四十几号人注视，张桐生不免有些紧张。他拘谨地拢了拢手指，温声道：“你们好，我叫张桐生，梧桐的桐。嗯......我是从师大附中转学过来的。”至于什么未来日子多多关照之类的话，张桐生实在说不出来。
他对汪鹃点头，示意说完了。
现在的小孩脸皮都薄，汪鹃也不想强迫学生，她细数了教室里的几个空位，对张桐生说道：“你就先坐后面靠门的那个位置吧。”
王砚这孩子脾气大，要是没问过他就让张桐生去跟他做同桌，这多少有点不尊重他，而且上着课也没人敢正大光明的往后看，先让张桐生坐后排，等大家新鲜劲儿过去了，再给他调个位置。
“好。”张桐生点点头，抬脚便往教室后方走去。
风吹过少年的衣角，显得他的背影越发清隽。
“你看见了嘛，他真的好帅，好温柔的感觉。”
“姐妹我懂你，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古代世家大族的公子啊！！！”
“声音小点，鹃鹃再看你们两个。”
汪鹃咳嗽两声，翻开英语书，“都把心思收收，我们接着上课。”
王砚从早自习到刚刚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精气神回来了一点。他看了一眼黑板上的板书，知道了大致的知识点，便翻开英语练习册，正提笔开始写题。
哪成想尹金戈从前面丢了个纸条过来，正好丢在他填选项答案的空格里。
王砚打开纸条，皱了皱眉头，尹金戈的丑字还是那么不堪入目。
【俺不中嘞，你昨晚干甚去了？】
王砚沉了口气，回：【做题太晚了，还有你的字跟你的河南话一样糟糕。】
他将纸条传了回去，低下头写题。
尹金戈看完纸条阴阳怪气地小声模仿他的语气，搞完怪也没再打扰。
英语对他来说不难，汪鹃的作业布置一般都是知识点对应的练习册上的习题，背单词，背作文，再写一张英语报纸就差不多了，毕竟刚开学，作业不会很多。
写完题，王砚放下笔，脑子里盘算着学习任务安排。
数学、物理两张卷昨晚做完了，英语也解决了，剩下的两科课间再见缝插针的做点，任务就完成了。
王砚笑了笑，今天的效率还挺高，晚上可以喊尹金戈开两把游戏。
他拧开水杯，里面有片干柠檬。
仰头喝水时，他的余光扫到了张桐生。
王砚跟张桐生坐在同一排，只是一个靠右，一个靠左，就像两条平行线。
张桐生正认真的做笔记，顺着王砚的目光，还可以看见他的笔尖在书本上游动。他的坐姿很端正，额前的碎发不过眉毛，嘴巴抿成一条线，搭配着那张脸，很容易就想到一个词。
好好先生。
分针随着时间转动，当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汪鹃正好讲完最后一道题。
她没有拖堂的习惯，将粉笔丢进粉笔盒里，平淡道：“按照惯例，周五有摸底考试，你们都好好准备啊。”说完，她收拾好教材离开教室。
“服啦。”
“学校您是爷爷啦，我是孙子啦。”
“哎——”
一班众人对于摸底考试这类鬼见愁的事件早已免疫，唯余一声人间正道是沧桑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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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来的转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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