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的天气，湿气很重，让人不舒服。一大早，婺兰院就都在忙碌。演员们在搬行李，其他人在搬戏服箱和一些道具，整整要装两辆大卡车。
一坐到大巴上，穆司宸就瘫在位上。
“好累啊。”穆司宸擦了刘海下的汗珠。
边上江飐玗很疑惑，大部分的行李不是自己帮他搬的吗，怎么比自己还累。
“师哥辛苦你了。”穆司宸拍拍江飐玗厚实的肩膀。
路程大概要两个小时，大部分人都在睡觉。由于车子颠簸，穆司宸又睡着了，头跟着车子摇晃。一个减速带，穆司宸头一倒，稳稳落在江飐玗的肩膀上，江飐玗则落在穆司宸头上，场面温馨。
坐在前面的余子亦转头看到这一幕，满脸欢笑。马上拿出手机来，拍了张照片。
“咔嚓——”
江飐玗醒了，发现肩膀上多了个人，就轻轻地靠近一点。前面的余子亦把照片发给了江飐玗，江飐玗尴尬的回了个笑哭的表情，又看了看穆司宸熟睡的面庞，水嫩的皮肤，像是婴儿躺在自己怀里一样。
车子上了高速，也平稳了许多。穆司宸和猫咪一样，往江飐玗那钻了钻，像是在表示很舒服。
江飐玗忍不住嘴角上扬。
外面下雨，不能开车窗，所以司机开了点空调，车内温度有些低了。江飐玗就拿出自己的外套盖在穆司宸身上。
开出高速，还得要有半个小时的山路。绵延起伏的山脉，山路崎岖。最终进入到了一块平坦的平地，已经是正午了，远处戏台早已搭好。
这次下乡，一共有两站，第一站是比较偏僻的乡村蛇王村，第二站是金玉镇的广场上。
蛇王村是大山里的小村，村里靠售卖蛇为生，多出稀有蛇种，所以较富有。为了要祭蛇王，每年都要请戏班子来做戏。
一下车，穆司宸伸了伸懒腰。看到戏台，就迫不及待让江飐玗一起上前去看看。
“啊，好久没感受这种戏台了。”穆司宸吸了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戏台散发出的木头香。熟悉的气味，让穆司宸回到了从前。
台下，观众席上早已有人坐在那，为的是晚上的戏，要抢位置。婺兰院下乡演出很少，所以每场的观众会很多，一些人就老早坐在前排的位置上，防止没位置。
“好了，他们也要来装灯光幕布了，走吧。”江飐玗催穆司宸可以走了。
回到村子给他们准备的大厅，他们已经在分发帐篷了。穆司宸连忙赶上去，发现已经没有了帐篷。
“……”
“你们没拿帐篷啊？”楼玥走过来询问道，“真的是，每次下乡帐篷都要少，我和村里商量一下，问问有没有空的房间。”
“啊……”一些人开始抱怨，早知道不那么早拿帐篷了。
蛇王村村委会给他们分发了村民特制的驱蛇粉来防身，也给江飐玗和穆司宸安排了一间房间，在村子的办公楼里，大概原先是给客人准备的。
吃完午饭，江飐玗和穆司宸把行李搬到二楼，用钥匙打开房间。房间挺小的，自带卫生间，上下铺，铺上堆满了灰尘。房间后面有一扇窗，紧贴着大山。
“这怎么睡啊……”穆司宸打了个喷嚏，立马戴上口罩，可能是灰尘太多了。
他们花了十几分钟打扫了房间，收拾了行李，整个房间像是换了个模样。
刚打扫完，江飐玗手机响了，是楼玥打来的，叫他们到办公楼一楼办公室来，村长要点戏。
“师父。”
“来了，”楼玥回了声，“这两位就是《断桥》的演员。”
作为蛇王村，村里格外重视《断桥》剧目。
村长看了看两位男生，疑惑道：“《断桥》只有许仙一人是男的，不会是……”
“是的，这位是穆司宸，演武旦的，功夫超绝。”楼玥介绍道。
“这不行吧，太影响风气了。”村长明显看不起男生演武旦，边上的其他村里干部也反对。
江飐玗看着穆司宸通红的脸，满是心疼，上前道：“各位领导，您要知道，在以前，旦角就是由男生演的，”听到这，两位领导相互看了看，“而男生演的武旦，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只会更加精彩。”
他们犹豫了。
楼玥想了想：“要不这样，今天先演《断桥》，您们看看水平如何，如果很好的话，接下来的《八仙过海》的鲤鱼仙子也同意他演。”
“可以吧。”村长犹犹豫豫同意了。
《八仙过海》穆司宸之前学过，现在就提前排练一下就好了。
两人的戏不多，《断桥》他们一起演，穆司宸有《八仙过海》，江飐玗有《火烧子都》，都是折子戏，当做加演，剩下的戏由院里其他人演出。
婺剧演出中，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加演，一般较短，通常演折子戏，《断桥》《大破天门阵》都属于折子戏。第二部分是正本，是全本戏，基本上要演一个多小时。而折子戏就是从正本里抽出来的一折戏，如《断桥》是《白蛇传》的一场，《大破天门阵》是《穆桂英》的一场，通常折子戏是**，情节激烈，引人入胜。
江飐玗和穆司宸来到戏台上，台上的装备已经安装好了。他们和余子亦走台了《断桥》，穆司宸又练了一些《八仙过海》的动作。台下已经有很多人了，有的在聊天，有的在吃晚饭，有的在看他们走台，都不离位，生怕没了位置。
他们早早地吃了点晚饭，就开始化妆了。
粉底、定妆粉、眼线笔、眉笔、唇彩等等化妆品应有尽有。
穆司宸熟练的打完粉底，画完浓粗的眼线，涂完唇彩，江飐玗才刚打完粉底，定完妆，准备画眼线。穆司宸看着江飐玗笨拙的手在画眼线，时不时还要画出去，无奈摇摇头。
“哎呀，我来吧，你这速度开始了都还没画完。”穆司宸坐在江飐玗面前，两人靠得很近。
江飐玗有些傻了，愣愣地看着穆司宸。边上一些小女生上台来看看后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在激动地叫。
“闭上眼睛啊，不然我怎么化。”
江飐玗乖乖闭上眼睛。穆司宸仔细地画着眼线，冰凉的眼线液在江飐玗眼皮上流淌，江飐玗的心却怦怦跳。
“今天的摔跌大王可要化得帅气些。”穆司宸画完了眼线，合上盖子，准备给他涂唇彩。
江飐玗看着穆司宸认真为他涂唇彩，心里莫名很温暖。
“呦，今天这么甜蜜吗？”宋逍穿着戏服在候场，看到了这一幕。
“你别乱说。”穆司宸笑道。
婺剧的传统，演戏的第一天都要演《文武八仙》，寓意着风调雨顺，年年有余。宋逍在候场《文武八仙》，准备开霸。而《断桥》是第二场加演，他们还有时间准备。
穆司宸给江飐玗精修了一下，就一起去穿戏服了。
新的戏服，穿上感觉是焕然一新。余子亦是白蛇，衣服是白色，加上一些绣花，穆司宸则是青绿色的戏服，江飐玗以蓝色为主。
戏服和传统的也做了很大改变。
一切准备完，第一场《文武八仙》也结束了。
熟悉的前奏，踩着鼓点，仙气飘飘，蛇形蛇步，令人震撼。许仙上场的第一跌，下面就掌声不断。到后面的一些高难度动作，台下更是掌声雷鸣。最后的创新设计，也让人出乎意料，大开眼界。
整场做下来，江飐玗已经全身湿透，气喘吁吁。一结束，微博短视频平台的热度瞬间飙升，连外省的人都赞不绝口。
《断桥》结束，接下来就是正本了。江飐玗和穆司宸没有戏份，就提前下班了。卸完妆的时候，有很多人都来拍视频。
卸完妆，江飐玗买了一些戏台外摆着摊位的烧烤，铁板鱿鱼、炸年糕、牛肉串、里脊肉等等，想着当夜宵了。
一打开手机，发现自己的微博已经爆了，关注的关注，私信的私信。穆司宸也是，但不同于江飐玗，穆司宸则一个个回复私信。
江飐玗：“快来吃吧，等会凉了。”
“好的——”穆司宸瞬间变脸，悲伤地关上手机。
“怎么了？”
穆司宸把手机给江飐玗看。原来，虽然大部分人是在夸赞穆司宸的，但也有人在指责穆司宸的男扮女装，指责创新太多，不守旧。下面的评论也不少，都在骂楼主太守旧。
“他们这些人让他们去说，过几天就消停了，没事的。”江飐玗试图安慰。
“嗯，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没——”
赵寒拿着手机，看着婺兰院刚演出完的《断桥》，怒火冲天。
“婺兰院有了这两位得意弟子，名气是越来越大了，”赵寒咬牙切齿，“明天我们也要去蛇王村附近演出，你们定要盖过他们，把观众都吸引过来。”
陆柌苏梦嫣：“好的师父。”
霓裳院的拿手好戏是《八仙过海》，明天是他们演出的第一天，当然是要演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婺兰院正好也要演。
穆司宸吃完夜宵，看着还早，想要再过一遍《八仙过海》，毕竟武戏也是主要靠他的。过完一遍，就早早的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去和其他人再一遍。
夜色已深，黄梅时节，下着绵绵小雨，田地里到处都是蛙声。穆司宸早已入睡，而江飐玗还睁着眼睛，想着今天的事情——今天在演《断桥》的时候，有一个瞬间动作，是许仙和小青脸对脸靠近，然后许仙则吓到白素贞身后。由于太急了，两人在靠近的时候，穆司宸的唇轻轻碰到了江飐玗唇上，穆司宸却没有发现，只有江飐玗感觉到了。
之后江飐玗一直红着脸，想着这件事情。这是他的初吻，是第一次感受。他感觉到穆司宸的唇像是蒟蒻果冻般柔软清甜，这种感觉很微妙，让他难以入眠。
江飐玗看了看下铺熟睡的穆司宸，摆成了一个“大”字，轻声笑笑。
第二天，江飐玗是被穆司宸起床动静吵醒的。
“师哥，你继续睡，我去排练了，晚上要演的。”穆司宸洗漱完，和师哥报备。
“嗯，小心一点不要受伤了。”江飐玗说完，合上眼继续睡。
早晨，由于中午有戏，依旧有人在占位置。
“早上好啊。”
苏尧：“好。”
人到齐之后，就开始走台彩排了。虽然没有音乐，但是大家嘴上喊着节拍，也能跟上。
“穆老师，可以给我签个名吗。”一位女生拿着明信片，在穆司宸休息期间，询问他。
“可以呀。”穆司宸经过昨天的《断桥》，收获了很多粉丝。有颜粉，也有戏粉，也有……
穆司宸说：“这么早就来了吗？”
“对啊，怕没有位置看戏。”
“哈哈，可以的。”
“穆老师继续排吧，不打扰你了。”
“好的。”
彩排到中午才结束，舞台也要给中午场的人走台了。中午的人比晚上的人更多，之后来的人基本上已经没有座位了，穆司宸在台上看着人山人海，感叹着婺剧的魅力。
穆司宸把午饭一起带到宿舍，发现江飐玗还没起。
“江飐玗可以起床了，昨天几点睡的啊。”穆司宸放完午餐，走到床前，伸手进江飐玗被窝想拉起江飐玗手臂起床。
结果一摸，有些湿。
“你——”
江飐玗睁开模糊双眼，也发现了不对劲。
“呦，师哥这是——”穆司宸满脸坏笑。
“帮我把浴巾拿来。”江飐玗很尴尬。
江飐玗裹住□□，径直走到卫生间。
更换并洗漱完，穆司宸则已摆好了各种菜，招呼他快来吃。
“昨晚几点睡的啊，这么困。”
“失眠了。”
“失眠了那你还……”
江飐玗想到刚做的梦，咳咳说：“排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你今天是不是没有戏。”
“嗯，我继续策划《大破天门阵》吧，我的戏在明天晚上。”
“这个牛肉好好吃，很下饭。”穆司宸打了一碗咸菜牛肉，本想给江飐玗吃的，结果自己吃了很多。
“好吃就多吃点。”江飐玗下意识给穆司宸夹了一碗。
“一睡就睡到中午，早饭也不吃，这样会得胃病的。”穆司宸瞥了瞥江飐玗。
“好，知道了。”
吃完，看着雨停了，他们就一起出去消消食。村里没什么人，基本上都去看戏了。村庄四周都是大山，他们就沿着小溪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小溪清澈见底，小鱼像是“皆若空游无所依”般游动。
“水质真好。”
“嗯。”
“诶，你是不是水蛇啊，快走快走。”穆司宸一看到一条半米长的水蛇在水里游，朝他们游来，立马拉着江飐玗的手飞快跑起来。
“干嘛，又不会追上来。”
“太恐怖了，蛇村果然名不虚传”穆司宸见着跑远了，就不跑了。意识自己还抓着江飐玗的手，立马放下。
“怎么，师哥的手上有刺吗？”
“没有，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远处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戏声，大概是戏已经开始了。
“对了，昨天你涨了几个粉丝呀。”穆司宸问道。
“几百个吧，不清楚。”
“没事，你明天长得更快。”
黄梅时节的雨说下就下，山间缭绕着白雾，溪中水流也湍急起来。
“快。”江飐玗拉着穆司宸跑到一栋房屋的屋檐下躲雨。
“真讨厌，天天下雨。”
穆司宸看着点点雨滴落地上激起水花，再漾出波纹，说：“师哥，你看这波纹，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这种元素融合到《水斗》里？”
《水斗》是水漫金山后，白素贞和小青在水里和和尚斗争。
“我们可以用蓝布模拟水波，然后可以像水波一样，一层层荡漾开……”
“嗯，挺好的。以后可以这么排起来。”
等到雨小了点，江飐玗用外套挡在两人的头上，慢慢跑回去。
烟雨朦胧，衣下二人，伴着雨声，奔向远处。
回到宿舍，天气又晴朗起来。空气很潮湿，也很闷热。江飐玗一进门，膝盖就开始疼痛了，一瘸一拐地坐到床上。
“师哥你怎么了？”穆司宸担心地问道。
“哦，就是膝盖以前受伤过，天一潮湿膝盖就开始痛，没事的。”
“以前怎么还受过伤啊，那我去给你拿个冰袋。”
穆司宸立马下楼去拿冰袋。由于演员经常受伤，婺兰院总会备些药品和冰袋。
“给我个冰袋。”
“在那边的小冰箱里，怎么了，小江受伤了？”楼玥看到是穆司宸一个人来拿的。
“没有，旧伤了，下雨天膝盖痛，我给他敷一下。”
听到这，楼玥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每敷十分钟最好停一下，循环两三次就好了。”
“好的。”
穆司宸拿完冰袋回去就看到了江飐玗在那里练功：“不是你膝盖疼还这么拼，快点来敷。”
“真没事。”
穆司宸硬把江飐玗拽到凳子上，把冰袋敷在他膝盖上。远看还好，近看却发现了一道很长的伤疤，应该是动过手术。
“还疼吗？”
“还好。”
穆司宸视线看向江飐玗:“怎么会伤去了？”
江飐玗说:“以前练习跳高的时候落脚没撑住，摔到膝盖了。”
穆司宸按照嘱咐，给江飐玗重复敷了三遍，敷完就提前去吃了晚饭，准备晚上的《八仙过海》。
傍晚，穆司宸正在化妆。定完妆，打算伸手掏眼线笔，手里却出现了自己想要的眼线笔。抬头一看，原来是江飐玗。
江飐玗换了一身衣服，应该是洗了澡。简约的T恤，散发着洗衣液特有的青柠香味，很清新。
“谢谢。”穆司宸一愣一愣的。
“还不抓紧，快到时间了。”
“我才不像你化得这么慢，”穆司宸看了看时间，好像时间确实有些紧，“那你帮我把我的戏服拿来吧。”
江飐玗轻声笑笑，走到戏服箱前，把阿姨整理出来的戏服找出来。意外发现那套衣服有些线开了。
旁边阿姨看到，说:“可能是拆洗的时候没有缝好，给我补一下。”
江飐玗眼看着阿姨忙忙碌碌地把演员要穿的衣服整理出来，说:“阿姨，你忙你的，我来缝吧。”
“小江还会缝衣服呢。”阿姨把针线递给江飐玗。
江飐玗快速把开出来的地方缝起来，缝完穆司宸也化完了。
“快快快，快开始了。”
“刚刚补了下衣服。”
“师哥这么厉害啊。”
穆司宸也来不及表扬江飐玗，把衣服快速穿起来。
台下观众照样很多，欢呼声也不停。江飐玗站在候场区，看着穆司宸的一招一式，有着女性的柔美和武角的果断，与平常笑着脸和自己拌嘴的穆司宸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里，江飐玗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逍在旁边候场，准备上台，听到江飐玗的笑声，转过头看到了江飐玗那冰山脸的笑容。
“不对劲啊，江飐玗。”宋逍坏笑着，听到鼓点，他又调整笑容，立马上了台。
江飐玗意识到了，立马调整表情，冰山脸再次回归。
演出很顺利，加演演完，台下的观众似乎还没过瘾，依旧人挤人想要看完正本再回去，一些千里迢迢赶来的只能早早得千里迢迢地回去。
彩蛋：梦里，江飐玗吻着穆司宸，二人贴得很近，江飐玗能感受到唇的湿热，爱的朦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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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乡包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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