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云薏虽然很多大事小事都会惯着云苡,但是云苡其实从未看透过她这位哥哥,只是哥哥愿意宠她,她也就跋扈、也就恃宠而骄。
云苡心中十分清楚,总有一天哥哥会遇到一个能够看透他的人,可……
怔怔瞧着床上虚弱的女子,“不可以是她。”
收拾好情绪,转向哥哥,“所以你是因为和她在一起,才没去和……”
云薏轻轻摇摇头,阻止妹妹继续说,又恢复一以贯之的温文尔雅,伸手摸摸妹妹的头。
温柔地解开她因匆忙赶来而打结的头饰,执起云苡冰凉凉的小手,离开了炼狱,没留给身后的叶茴一丝目光。
叶茴倒是笑着他们一举一动,有些判断在心中生成。
石门一开一关的轻微声传入她耳中,静谧的环境里只有一下比一下更重的鞭子抽打声和潮湿空气里微弱的喘气声。
叶茴拔下头上的发钗,细细的一根,正好用作撬锁的棍,挣脱出沉重的链条,缓缓地挪动。
扑通,摔下床。
来不及揉一揉后背的痛处,整座炼狱里的侍卫都闻声聚到了床前,提着刀,小心谨慎地看着叶茴。
叶茴艰难将自己翻面,面朝他们,懒散无力地靠在床沿边,喘着粗气。
“我伤这么重,还能翻起什么浪啊?你们也太惊弓之鸟了吧。想喝口水,能劳烦下吗?”
侍卫们迟疑着,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他们之中境界最高的一人走出,斟了杯水,走近递给看似毫无危险的叶茴。
她笑得纯良无害,虚白的脸尽是饱受毒性折磨的证据,接下杯子,却突然发难。
挥手间,强悍的内力顷刻将那人的脏腑都震碎,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在众目睽睽下化成了一滩软绵绵的布条滑落,然后其余护卫看着叶茴慢条斯理地喝完杯中水。
顿时慌乱,相互背弃推搡,叶茴带笑看他们各奔东西,放稳杯子起身,在极短的时间内干净利索地解决了全部人。
此时她已在原先木床的十米开外。
按照方才云薏云苡离去时门开的声音,叶茴摸索到了炼狱的暗门之处,周边特有假山的材质,大概这里就是假山堆里藏着的端倪。
云薏的毒的确威力十足,毒行经脉的方式尤其诡异,一时之间叶茴并不知道如何解毒。
“真厉害,这可是在幽冥那种把毒当饭吃的鬼地方养出来的人,都暂时无法解的毒。”
身上被封锁住的几个大穴渗出血,方才强行突破运功,越发引得蛮横紊乱的内力四处乱窜。
无法宣泄便只能横冲直撞在叶茴体内,她引着作乱的内力往上,又吐出几口血,才稍稍稳定下来。
暗门打不开。
回到唯有十几盏蜡烛驱散黑暗的炼狱,打斗时一些侍卫的血溅洒在蜡烛上,已经灭了好多盏。
叶茴挑了柄尚且完好的一盏,拿着它走向炼狱深处被折磨的人。
一直被鞭笞、出气多进气少的人已然彻底没了呼吸。
烧红了的铁架上已烤得三分熟的人苦苦哀求了结,叶茴帮他如愿解脱。
火炉边抱头瑟瑟发抖的人受惊过度,神智不清地含糊念叨着,连周围都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叶茴敲晕了他们,好好睡一觉。
直到最后,来到那个浑身爬满蛆虫的人跟前,烂皮腐肉间混长着粉红的新肉,是整座炼狱中被折磨得最不像人,却也是心智最坚强的人。
他感到叶茴的到来,动了动眼珠,“没用的,无论怎么反抗,都逃不出命运的戏弄。”
叶茴默默笑出声,自嘲着回答,“逃不出,也得先试试啊。”
那人滚了好几次喉结,上上下下的,像有话想说,但还是没说出口。
叶茴拿来茶壶,倒了杯水递给他,“喝点?”又给自己倒满一杯,慢悠悠喝起来,时不时喷出的血染红清水变为血水。
她却全然不管,照旧喝,“掺了自个鲜血的水就是不一样,特别的……腥。”
这话不知怎的,忽然勾起了那人的求生**,一把夺走叶茴手中的杯子和茶壶,狼吞虎咽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喝完了水,那人又恢复一开始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有缘一场,得知道有缘人的名字吧。”叶茴友善问道。
“不重要。”
他靠在又湿又冷的阴影底,皮肉中的蛆虫无时无刻不啃噬着,他的嗓音嘶哑又陈旧,仿佛每一个字都掺着痛,叶茴看到他脖颈后方有一只虫已大半截身子钻入。
叶茴突然很生气,生气到自认甚少插手陌生人因果的她在不知这人名字的情况下,替他抽走了虫子,摔死在地上,又强行运起功灭尽他身上所有的蛆虫,输送了些内力,加速千万伤口的愈合。
“唔。”叶茴又又吐了一大口血。
“卜风山。”那人忽然说。
“名字不错,很好听。”叶茴力竭,一头倒在地上,面对卜风山焦急关注的眼神,满口淋漓鲜血地笑了笑,“我没事。”
“你所中的毒叫连心锁,可并不是情爱之物,这毒只会令你的心脏碎成渣,然后蔓延至所有脏腑。”卜风山解释道。
随后嘲讽地露出一抹笑意,自言自语,“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清楚?因为这毒是我的,没有解药。云薏抓了我但没有给我时间研制解药。”
叶茴注视着他自苦,皱眉问,“所以,你是因为这毒才被……?”
“是啊。”苦笑起来。
卜风山的脸颊笑起来有个小小的酒窝,苦涩的神伤配合似是释然的笑容,令人忍不住想倾尽天下珍宝使其开怀的笑起来。
叶茴却轻声嗤笑,卜风山停下不解地看着她。
“遭遇不公,心中不甘,可初遇我时居然劝我放弃,你配不上卜风山的名字。”
卜风山,卜家,是毒药世家,治病救人的药也可以是下毒害人的药,因而卜家人往往两者兼修。
当下时期往前推移近三十年、正值叶茴女魔头名声广为流传之时,卜家弃暗投明,公开支持她制霸江湖武林。
可惜寡不敌众,自叶茴被围剿困入地牢后便断联了所有联系。
没想到卜家后人竟没落成阶下囚。
卜风山瞪着双眼火冒三丈地像是要用一双眼剜去叶茴的眼,血性方刚的样子终于是有了点人样。
叶茴听见暗门被打开的动静,摁住卜风山气得颤抖的手。
“如果我能活着离开这里,就说明你错了,堂堂正正从这出去,拿回属于你毒王的名声。”
说完就离去,要抢在鬼鬼祟祟的女子步伐进入前回去,重新用链条困住自己后调动内力,潦草地清理净侍卫尸体,咽下叫嚣上涌的血。
“我早就不是毒王了。”卜风山深深地注视着叶茴的背影,“不过,我答应你。”
又看见地上的痕迹,由红渐黑,神情不自觉黯淡落寞了许多,可我至今都不知道该怎么解连心锁。
我帮不了你。
……
“叶茴!”云苡气势汹汹大喊道,又回到这炼狱。
事毕躺回床上的叶茴掏了掏耳朵,贫嘴说:“哎哟我尊敬的大小姐,可以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云苡不受影响,拍开叶茴的手,质问道:“你究竟是如何蛊惑我哥哥的?”
叶茴一听这小女儿家又愤怒又委屈的语气,瞬间把云苡的心思猜了个**不离十,不就是突然插了个外人怕哥哥生分自己嘛。
被云薏小狗咬出血的脖子仍钝钝的疼,她想起自己中的毒,故意逗妹妹。
“哟,云大小姐这话听着,不知道还以为你喜欢你哥,却求而不得,在我这发疯呢。”
“你胡说什么呢?”云苡嗔怒一句,又恼又急地撇开视线。
啥?
叶茴抿起唇,知晓一件不得了大事般打量着娇羞的云苡,暗暗心想,她对哥哥还真不是亲情是爱情?
好大的瓜!他俩不是亲兄妹么?
少女的脸颊持续红扑扑着,仿佛投入自己的旖旎小世界,叶茴默默凝视满是血迹的地面。
忽然生出一个主意,偷偷瞟云苡,不好意思,利用下你这份宝贵的情思,往后我一定祝福你们长久圆满。
走完内心os,露出欠收拾的笑容,“云薏是玉面毒王。”
特别停顿,等云苡转头看过来,再继续说道,“你想做玉面毒后啊?”
“叶茴!”少女恼羞成怒,一掌拍在叶茴的伤口上。
叶茴吃痛,老实了会,憋不住得逞的笑意。
“这么不喜欢我?那你得放我走啊,不然我就真成你嫂子了。到时候你就得天天看着我霸占你的哥哥,你的哥哥也会不再爱你惯你。”
“我呢,会每天换着法的给你立规矩,使劲折腾你,保证你那细皮嫩肉,七日就受不住,哦不,三日!”
云苡瞪着叶茴比出的数字三,理智在眼眶中烧成熊熊大火,“哥哥不可能娶你!”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叶茴小声蛐蛐,在云苡眼中就是**裸的挑衅,她气极离开,抛下一句“我现在就去问我哥哥。”
在暗门前,悄悄尾随的叶茴学到了云苡开门的方式。
门开了,叶茴迅速打晕气头上的云苡,将她放置在一处较为干燥干净的地方,想起会卜风山,依然头也不回地走出暗室,希望他会遵守承诺吧。
外面风雨暂歇,幽幽的烛火映照着偌大云府,暗室门口无人把守,想必是白日云苡不服气,晚上背着云薏支开侍卫,偷偷想再找我麻烦。
未曾想,反成我逃脱的帮手。
腰上穗子沾了灰随步伐摇摆在身前,叶茴稳了稳因毒而翻涌作怪的内力,脚步虚浮地找寻起出口。
狗屁云府,建得如此大!光是这座府邸,就能把人困死其中,还造什么暗室啊,叶茴暗骂。
穿过这条走廊莫名就出现在一处屋宇间,她刚想掉头就走,忽然听见云薏的熟悉嗓音,就在附近的屋子中,还有三四个他人说话声,好像是在议事,但似乎意见不合。
想起初到云府时看到的那一帮人。
真是误打误撞啊,叶茴想着。
几近无声地靠近,怕身上的血腥味暴露行踪,藏在一个拐角的廊柱后小心观察,语句断续,只能隐约听见“女子”“任务”“辜负”之类的词汇,聚精会神往狭窄的门缝里看,也只有几道模糊的身影。
都是男子,她只能确定这个。
一声清脆的摔杯后,良久没有声响,忽的一人推门而出,叶茴赶紧隐没好身形,望了望房内光下形单影只的云薏,悄悄跟上出门那人。
行色匆匆的连续走过几个转角,那人很是仔细,叶茴带着伤又要不被发现,险些没跟住,眼睁睁见他进入一处花团锦簇的庭院中,然后消身匿迹。
叶茴保证自己并没有被察觉。在那人走进庭院回头张望时,叶茴看清了他的侧脸,“好眼熟。”
颅内检索了一番,捕捉到一闪而过的画面。是边陲小城的那个吕大人!
叶茴着急跑入庭院,左右寻找暗门机关,边找边吐槽,“云府是兔子窝吗?怎么哪都有密室密道的?”
黑夜中旁边两块静默的瓦片突然起飞,露出黑黢黢的一张脸,“叶茴?叶茴。”第一声疑惑,第二声失而复得的惊喜。
叶茴闻声,眯起眼谨慎地看着发出动静的那片区域,看见一个活生生的段斐浑身沾满稻草,跟野猴似的跑出来,抓起她的手前前后后检查,还嘀咕着,“太好了,太好了……”
嗯,这是发现她的伤口了。
“唔。”叶茴抽出手,捂住嘴,血丝从指缝间流出。
看见段斐因错愕、担忧而呆滞的神情,叶茴率先甩甩手,勉强挤出笑容,“没事。”
脖子上的痛楚忽然作祟,一股刺骨揪心的痛自脖子沿经络循行,蔓延至所有大穴。
在友人面前,叶茴终于可以放松,不再强撑,心力不支地倒地昏迷,段斐稳稳接住她,注视着红色嫁衣上淅沥的血迹和泥土,使用约定的接头暗号唤回洛十洲。
“先不说,先带她回去。”打住洛十洲的急迫。
小心抱起叶茴,在洛十洲的守护下趁无人发现,从后门顺利离开了云府。
叶茴轻盈的裙摆像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段斐看着她脏兮兮的脸,担忧地用力攥紧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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