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自杀醒后。
祝尘景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他总是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找各种尖锐物品划伤手臂。
陈锦合也没办法，只能摁着人打镇定剂。
祝尘景有时清醒了就什么话也不说，发病的时候就疯狂问姜远在哪里。
这让陈锦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随便他，问了就答。
可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大多数时间都只呆在房间里盯着墙壁上那副画。
画是他18岁生日时姜远送的生日礼物，那一年他们还都只是学生，都各有各追逐的梦想。
他常常看着那副画看，木质的画框被挂在白花花的墙壁上，画里画的是祝尘景小时候摆的姿势照片，有点潮又呆呆的。
“阿远，你怎么不见了，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我那天给你买了花，可你没有来，它们都枯萎了。”祝尘景坐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自言自语着。
他察觉到自己有些困，强撑着身体走向床，小腿刚碰到床沿时，身体失去重心往前一倒，昏睡过去。
又开始了，像前几天那样，困意来的毫无预兆，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可每次醒来脑袋都很痛，即使睡了这么久还是会感到浑身无力。
祝尘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很没用。
他也想走出别墅，回到公司里若无其事的重新工作，但他做不到，太难了。
一出去他就会发疯，像个疯子一样朝着空气嘶吼大叫，那样的他狼狈不堪。
他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他想梦里有姜远，只要有他就好，其他什么都不要。
只要姜远。
“他睡眠时间越来越长了，上一次是整整一天，这一次过了24小时还没醒。”陈锦合站在二楼阳台上拨打着电话，视线时不时落在床上那个熟睡的男人。
祝尘景正背对着他侧躺，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正在构建着一个美梦，一个有姜远的梦。
这个梦他想一直留在里面，这样多好啊！
祝尘景意识逐渐清醒，他浑身没有力气，想动但手臂瘫软成一团。
陈锦合还站在阳台上毫无掩饰的和电话里的人交谈着：“等他这次达到了那个时限我就带他去实验室，你们别太着急。”
实验室？什么实验室。
祝尘景艰难地动了动，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手臂还是撑不起来。
这个动静又引起了陈锦合的警戒，他用手捂住电话听筒，抬脚走进卧室将阳台门关紧。
“你醒了吗？”陈锦合试探着问。
祝尘景没有回答，依旧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陈锦合警戒心比较强，他走到祝尘景面向的墙壁边上查看着，确认床上的人真的没醒才重新打起电话。
在他靠近的一系列动作中，祝尘景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是有所防备的。
此刻的祝尘景是清醒的，没有发病的，只是身体的无力让他没办法起身。
这样也好，能听听陈锦合到底想做什么。
陈锦合的声音再度响起：“没事，他刚刚动了一下，没醒。”
没了声，应该是对面在说话。
“姜远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警察那边也把梁延拘留准备开庭，我能帮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也该轮到他为我做些什么反馈一下了。”
祝尘景察觉背后发凉，有双眼睛死死聚焦在自己身上。
他想不到陈锦合要做什么，不过只要姜远的事情都解决了，陈锦合想要什么都行。
即使是最好的朋友都可以背叛自己，可他并不在意，现在的他心里就想着一个字：
死！
迷迷糊糊间，祝尘景被车子带到了城郊的实验基地。
这里很偏僻，外边就只是一层小别墅，有生活气息但从未有人居住过。
他被抬到了地下室，眼睛被蒙住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透过布料去感受光线。
从亮到暗再到亮。
“人我带来了，实验成功了你们的奖金不会少。”陈锦合嘴里叼着根烟。
那几位研究人员点头哈腰：“是的陈总。”
“他睡眠之后你们可以提取他脑内的梦境记忆，别给我随便折腾，人整坏了你们没什么好果子吃。”
“是是是。”
祝尘景眼上的布条被掀开，小房间里微弱的灯光他早已适应。
他眯着眼睛试图看见那名研究人员身后的陈锦合，他想记住这里所有人的模样，不要忘记。
“老实呆着，你的画。”研究人员把他房间里那副画丢到他旁边后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
祝尘景盯着那白色门，视线又转到画上。
画框被磨损，他猛地拿起画仔细查看，真的被弄花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捏紧了画，视线渐渐模糊。
啪！
画框落地。
祝尘景倒在了地上。
正在查看监控的研究人员见试验体倒地立马跑向小房间。
祝尘景被抬到了小床上，进行检查。
确认无碍后，那几个人才离开。
“阿景，快过来。”站在马路对面的姜远正笑着朝祝尘景招手。
祝尘景看着那张熟悉又渐远的脸庞愣神了，是姜远。
他抬脚穿过人群，即将要到对面时，一辆货车出现挡住了去路，当货车驶离后，原本站在马路边上的姜远消失了。
姜远又不见了。
祝尘景走上前疯狂呼喊着姜远的名字：“姜远，姜远，姜远！”
“姜远。”祝尘景猛地从小床上坐起，额头的冷汗浸湿碎发。
深呼吸好几次才平复清绪，原来是自己又做梦了。
还是噩梦。
他抬头看向头顶那个挂在天花板的灯，一晃，一晃，一晃。
重影占据了整个眼睛，慢慢的还出现了姜远的脸。
各种各样的，开心的，难过的，生气的，还有血肉模糊的。
祝尘景呼吸变得急促：“啊！”
他大叫起来。
又开始神智不清了。
精神被疯魔和痛苦占据，快要冲破极限强行霸占他的身体。
“啊！不要跳不要跳。”
“别跳。”
“很痛的对不对。”
“不要跳不要跳。”
“我跳。”
“我来跳。”
……
祝尘景蜷缩着身体，捂着脑袋自言自语着。
“我来跳。”
下一刻，他抬眸死死盯着墙壁，站起身疯了般撞了过去。
额头冒出丝丝血迹，顺着脸部轮廓往下划，落到锁骨上。
嘴里还呢喃着：“我跳了，你活着。”
随后晕倒在地。
就这样，病情反复上演了十几次。
被关在小房间里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他受尽了精神折磨。
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几乎每天都被耳鸣和噩梦包围。
他的昏睡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知第几次，噩梦开始转换，成了美梦。
遥不可及的人，总是站在面前对他笑。
笑的很好看。
很好看。
“这是他昏迷的第几天了。”陈锦合坐在记录数据的电脑前，慵懒地问。
“第46天了，还有生命体征，太可怕了。”研究人员拿着报告不敢置信。
陈锦合勾起唇角：“快了，就快成功了。”
祝尘景经历了昏迷惊醒，再昏迷再惊醒，反反复复循环不断。
怎么可能会有人能昏睡这么久，太可怕了。
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也都不敢相信，做了这么多次试验，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顶多就只有4天。
像祝尘景这样昏迷46天还有生命体征的，在实验室里史无前例。
“试验体醒了。”一位研究人员小跑跑进办公室里。
陈锦合不紧不慢的翘起腿，摆摆手：“去看看，明天想个办法让他重新进入昏迷，对了把人带到睡眠舱里。”
“好的，我现在就去。”
祝尘景眼神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吊着的小灯又产生了重影，这次的姜远笑的好灿烂，好像摸一摸他的脸。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触摸那张脸，可再次脱力，手臂瘫落在床上。
眼皮也渐渐失去力气，缓缓合上。
这一次，是不是可以，真的死掉了。
那也挺好的。
祝尘景又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只有他和姜远。
“阿景，你说我们到了80岁，会长成什么样啊？”姜远歪着头问。
祝尘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还是会很帅。”
姜远噗嗤笑了一下：“祝尘景你傻啊，哪有人80岁还帅的。”
他边说着边用手比着数字8。
祝尘景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姜远也没因为他的沉默而感到失望，只是继续想着自己刚刚的问题，一会儿笑两声，一会儿又皱起眉头。
好想就这样一直陪着你，一直没有阻碍地陪着，没有任何人打扰，我们就一直这样，好好的活着。
可美好总是与我们擦肩，甚至从未接近过。
想象总是会比现实美好，而现实总是比想象残酷。
姜远，如果我们还有机会重来的话，我希望，我们不会再认识。
我希望高中的时候，在警察局我不去问你的姓名。
我希望分班时，我不和你坐一个位子。
我希望高考完后，我们就不再联系。
我希望毕业时，我们不在一起谈人生。
我希望那一天，我能保护好你。
我能接住你。
我能代替你。
这个世界所有的不公平，我都不想让它们落在你身上。
明明你活得这么积极，明明你对一切都充满着希望。
为什么他们要接近你，为什么他们要胁迫你。
你这么好。
姜远，安息吧！
下辈子，别再遇到我，别再遇到他们这些烂人了。
祝尘景在梦里忏悔着。
下一秒。
眼前一亮，全是白光。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双眼。
就在那一刻。
身体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拽进那个白色的深渊，让他无力反抗，只能顺着那股力量。
慢慢往下坠。
生命总是用一些不起眼但直戳人心的方式对我们开着玩笑，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分寸，没有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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