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内惨白的灯光如同凝固的冰霜,覆盖着空旷死寂的厅堂。
空气中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那股深层**的怪味,浓烈得几乎要凝结成实体,只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淤泥。
十几张蒙着白布的小床,如同停尸台上的微型棺材,在惨白的光线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路小冉闭着眼睛,不敢细想,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看,绝对不可以想。
白布下那些小小的蜷缩的轮廓,安静得令人窒息。
路小冉搀扶着李国富,站在厅堂入口,清秀的脸庞在灯光下惨白如纸,小小的嘴唇微微哆嗦着,那双总是带着点怯意的漂亮鹿眼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住,死死盯着那些白布下的轮廓,仿佛能看到王莹苍白的脸在眼前晃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想吐……好想吐……
路小冉捂着胸口,手指狠狠地掐进掌心,试图想要换来一些清明。
张教授佝偻着背,身体抖个不停,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茫然。
杨惠站在最后,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暴怒被一种更深的面对未知恐怖的惊骇取代,目光死死锁在那些白布上,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只有洛斯特,他没有任何犹豫,径直迈步,走向厅堂深处那扇紧闭的院长办公室。
“我先进去。”
他的步伐沉稳而无声,一步一步,哒哒哒,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声响。
惨白的灯光在他长长的银发上流淌,反射出冷冷的光泽。
路小冉看着洛斯特的背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喉咙口的酸苦,用力搀扶起几乎要瘫软的李国富,艰难地迈开脚步跟上。每一步都踩在积满灰尘的卡通地垫上,发出细微的噗嗤声,在这死寂中如同惊雷。
张教授和杨惠也紧随其后,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走向那扇象征着未知恐怖的门扉。
越靠近那扇蓝色的门,空气中那股**的气息就越发浓重,几乎压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该怎么说呢,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无数血肉在阴暗角落缓慢腐烂,又被强行喷洒大量廉价空气清新剂试图掩盖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
日光灯管的嗡嗡声似乎也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疯狂振翅。
洛斯特在距离木门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去推门,那双深邃的苔藓绿眼眸此刻如同精密的扫描仪,一错不错的审视着门板。
惨白的灯光下,那扇天蓝色的木门显得格外诡异。油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底下深色的木质纹理。门把手是普通的黄铜材质,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板下方与地面相接的缝隙。
一丝极其粘稠、漆黑如墨的液体,正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从门缝下方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
那液体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泊油路沥青,漆黑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
它无声地蠕动着,在地面上摊开一小片不规则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迹。
那恶臭,正是那股深层**气息的源头。它比之前任何气味都更加浓烈,更加令人窒息,带着一种……如同无数怨魂在黑暗中腐烂发酵般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绝望感。
路小冉他猛地停下脚步,漂亮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滩不断扩大的,如同活物般的黑色粘液,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喉咙口涌上浓烈的酸苦。他捂着胸口,几乎要呕吐出来。
那东西……那东西散发着王莹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腐烂味道,但更加浓烈,更加让人作呕。
“呃……”李国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嘶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滩黑泥,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油污吞噬的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麻痛,仿佛被那黑泥的气息刺激到了。
张教授更是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杨惠一把扶住。杨惠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但眼神中的惊骇已经无法掩饰。
洛斯特的目光落在那滩不断渗出的黑泥上,绿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同样在翻涌,他那张俊美得近乎完美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凝重。
他在思考着什么,如同大理石雕刻的完美脸庞上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五指微微张开,掌心对准了那扇紧闭的蓝色木门。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以他的掌心为中心,无声地扩散开来,瞬间扫过门板和那滩黑泥。
就在涟漪触及黑泥的瞬间。
“咕噜……咕噜……”
那滩原本只是缓慢蠕动的黑泥,猛地剧烈沸腾起来。如同被投入烧红烙铁的滚油,粘稠的表面鼓起无数细小的气泡,气泡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紧接着,更加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在那片沸腾的、粘稠的黑色淤泥中,猛地伸出了……无数只细小的,如同婴儿般的手。
那些手苍白得毫无血色,皮肤薄得近乎透明,能看到底下青紫色的血管。它们扭曲着,挣扎着,拼命地向上抓挠着空气。
每一只小手都只有巴掌大小,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力量。
它们胡乱的向上扭动,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又像是被活埋者徒劳的呼救。
“呃啊——!!!”路小冉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破碎音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清秀的脸庞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那些挣扎的小手……那些苍白扭曲的小手……他仿佛看到了王莹照顾过的、那些在病床上痛苦死去的孩子们最后的挣扎。看到了被王莹耽误了治疗,在绝望中咽气的无辜亡魂。
“不……不……”张教授瘫软在杨惠怀里,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
杨惠扶着她,身体也僵硬得如同石雕,暴怒和惊骇被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的寒意取代。
李国富则直接跪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洛斯特长长的银发在空中飞舞,他的掌心依旧对着门板,无形的涟漪持续扩散。他俊美的脸上,那份凝重之色更深了一分。
他清晰地看到,那扇门后,是一个被浓稠到化不开的,由无数小朋友的极致痛苦,绝望,怨恨和负罪感凝聚而成的情绪沼泽。
王莹……就在那片沼泽的最深处。
她的意识,她的存在,正在被那无尽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吞噬,同化。
她……正在变成那片沼泽本身。
洛斯特紧皱眉头,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扇不断渗出污秽黑泥的蓝色木门,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寒霜。
他猛地转身,面对身后惊恐的众人,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
“门后面就是王莹。”他下巴猛地一抬,指向那扇门,声音斩钉截铁,“那摊污秽不是真的泥巴,是……污染区的情绪。王莹这些年害死的那些孩子,他们的痛苦,绝望,怨恨……全在里面。你们可以想象积压了几十年的怨恨如果现在放出来是什么样子。”
他的绿眸扫过路小冉惨白的脸,轻声安抚:“小冉,有我在。”
路小冉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自从进来这个污染区,他就一直在呕吐,,现在他已经吐无可吐。
张教授颤抖的身体,杨惠紧绷的侧脸和李国富浑浊的眼睛,语速更快,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
“王莹陷在里面了!那些负面情绪正在把她往下拖,你们看过沼泽吞人吗?她现在就是,已经快被淹没,快被……同化了。”
“最多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之内,我们必须把她从那个泥潭里拽出来。否则……”他顿了顿,绿眸中寒光一闪,“她就会彻底变成那泥潭的一部分。而我们……”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要么跟着她一起陷进去,被那些负面情绪活活淹死。要么……就会变得和那些白布下的东西一样。”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那扇门:
“门板、墙壁挡不住那些东西。我会想办法撑开一道屏障,尽量挡住最猛的冲击。但能不能把她拉出来,关键在你们。”他猛地看向路小冉,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小冉,小冉你进去之后感应一下,找到王莹。把她心里的意识拽出来,那是唯一能救她的办法。”
“没时间了。要么救她出来,要么陪她一起烂在里面。都退后,我要开门了。”
话音未落,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地抬起。
那只手如同闪电般探向腰间,一道刺目的,如同液态水银凝聚而成的寒光骤然亮起。
嗡——!
一声低沉而清越的金属嗡鸣响彻死寂的大楼。
一柄造型极其简约、线条流畅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银色长刀,出现在洛斯特手中。
刀身狭长,通体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刃口薄如蝉翼,散发着一种不知所状,无法言说的锐利感。
刀柄处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几道奇怪的长长的划痕,就像一个个细微凹槽,此刻里面正流淌着幽蓝色的微光。
洛斯特单手握刀,刀尖斜指地面。
他微微屈膝,身体重心下沉,摆出一个如同远古时代武士般沉稳而充满爆发力的起手式。
银色的刀身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渴望着什么。
他长长的银色发丝无风自动,深邃的绿眸锁定那扇渗出黑泥的蓝色木门。
“退后。”洛斯特看着那扇大门,清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冰冷而锋利。
他猛地踏前一步,右手的银色长刀化作一道可以撕裂空间的银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朝着那扇紧闭的,渗出污秽黑泥的蓝色木门,狠狠劈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