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上雪山,这一次没有遇到那天的凶险。
祈无疆望着雪山的最上面,那里乌云密布,似乎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
他来到上次的地方,看见伯彦在不远处的石块上屏气凝神。
他缓缓走到他的身旁,看到了六只手的神兽在旁边打盹。
“阿苏,会客。”伯彦仍旧紧闭双眼,但他已经知道他的到访。
此话一出,身旁的阿苏神兽惊醒了,抬头看着祈无疆,眼神里透露着警惕。
“喂,山神打坐,禁止旁人近身。”阿苏双手叉着腰,从石头上面跳了下来。
随后蹦到了祈无疆的身边,示意他跟过去。
祈无疆跟他来到了山神的居住的山洞内,眼前的事物逐渐变幻,他看了一眼,随后被山洞中的场景吸引,眼前的一切令他大吃一惊。
整个山洞竟别有洞天。
他看到了苏阿山仅剩的山灵都聚集在山洞中,他们觑见有外客到访蓦地寒毛乍起,随后速度极快的从原地逃离。
“我不是黑山寨的人,也不会害你们的。”祈无疆意识到是自己的到来引发了这场惊恐,立马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他们躲在角落里悄悄地观察他。
祈无疆心里一阵唏嘘,他们原本是这座山的原住民,却被赶到这里苟且偷生,借用山神的庇护成为他们的避风港。
可他太无力了。
或许巫池看到这一幕也会有所动容。
“都出来吧,他是山神的客人。”阿苏挥了挥手让他们出来。
他是山神的神兽,他的话比他更有说服力,角落中试探的山灵犹豫了片刻,便全都出来了。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跟着祈无疆的方向,他被盯得毛骨悚然,十几双眼睛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
“你随我来吧。”阿苏回头看着他,然后继续带路,将他带到山神的住处。
刚坐下,他看到山神转身进来了。
他跟那天一样,雪白的长发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起伏。
“过来吧。”
祈无疆拿出葫芦,对着床榻把巫池放了出来。
笼罩在巫池身上的圣水已经开始衰竭,祈无疆忧心片刻,将神识交由他。
“时间不等人,阿苏会送你去天台,你放心把他交给我吧。”伯彦收下了神识,转身看着他。
祈无疆攥了攥手,回头看着巫池,身边的神兽已经摆手示意他。
“雷劫完成,我希望看到他平安醒来。”他握了握拳,郑重地嘱咐。
“当然。”
听到准确的答复,他也放心了许多。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这可是三道雷劫,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起,只能攥紧拳头给予一点安慰。
祈无疆跟着阿苏来到了天台,眼前厚重的云层传来阵阵雷电,他站在中间,抬头看见了四周出现了以前死去的山灵,他们是死去的英灵,身上有一层厚重的灵气经久不散。
“阿苏拜见诸位英灵。”阿苏作揖表示对他们的尊敬。
“你,要救他,就必须承受我们的三道雷劫。”有山灵盯着祈无疆,开口告知规则。
祈无疆抬头看着他们,感受到了他们的压迫,心里一横,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你们快开始吧。”
阿苏拿出自己的法器,然后对准了天上,破开了云层,厚重的乌云被划开了一道裂缝。
“那是什么?”
山下的族人看到上面乌泱泱的一片,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是天要塌下来了吗?”
隆极看着上面穿破的雷电,皱起了眉头,尤为担心小七的安危。
“二皇子,你别太担心。”什勒看着他最近为祈无疆的事情变得忧心忡忡,也只能出声安慰。
隆极叹了一口气:“三道雷劫,岂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祈兄弟天赋异禀,他定能挺过的。”
隆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眼神中的担忧却没有一丝消散。
-
祈无疆站在高台,环视着一圈现形的英灵,他们聚集在一块,强大的压迫感施压在他的肩头。
他是修道之人,一旦雷劫破体,他的修为都可能一并散尽,但这对于巫池给他的救命之恩不算什么。
修为全废可以重修,可命只有一次。
他看着他们,目光坚定。
‘嘭’
第一道雷劫,打下来了。
祈无疆软下身,单膝跪地支撑着自己损伤的身体,霎时间头皮发麻冷汗直出。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百年的怨气有多深重。
仅仅只是一道,他就已经脚软站不住了。
“你们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了吗?”祈无疆使劲找回身上的感官,抬头盯着他们,“你们在筹划雪崩的时候,有考虑过那些无辜的百姓吗?”
高台之下,伯彦观察着远处地这一幕,回神替眼前的人注入他身上遗留的神识。
那名男子能做到这一步,看样子是重情重义了。
重情重义之人,这辈子时乖运蹇。
‘嘭’
第二道雷劫让他胸腔一麻,胃气上逆,血水涌出唇边。
他的血络外溢,全身的经脉开始涌动,如果再继续下去,他可能会爆体而亡。
他倒在地台上无法动弹。
没有人会心疼他,担忧他。
这道雷让他见到了教导他多年的师父仲博,老头曾说过,人与自然和谐共存,可为什么他遇到的全是荒诞离奇的事情,姬纱如此,黑山寨和山灵也是如此,他该如何去信服这句话的本质。
老头,你告诉我,人与自然应当如何共存?
祈无疆闭上眼,觉得心累。
上方的黑云未散,极重的怨气在酝酿着最后一道雷劫。
“砰”
眼前闪过一道透亮的闪电,雷鸣声响亮地在耳边响起,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被击中的痕迹。
祈无疆抬头睁开眼睛,看到为他抵挡了第三道雷劫的男人,他伏在他身前,醒来后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他神情流露着担忧,多久没有看到他睁开眼的模样了。
他的身上没有感觉到痛楚,心想他应该没有受伤。
祈无疆静静地凝视他眸子里熟悉的绿色。
“你醒啦。”他轻轻一笑,已经严重体力不支,唇边不住地往外咯血。
他看见巫池身后的乌云散去,那些英灵全都消失不见了,他回神凝视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嗯,多亏了你。”巫池慢慢伸手触摸着他的头。
祈无疆轻轻一蹭,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紧绷了那么久的神经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累了,让我睡会儿。”
“好,你睡吧。”巫池应着他,最后看着他昏睡过去的模样,轻手为他拭去嘴角的血渍。
最后抱着他给山神告别。
“我会来解决两族之间的恩怨。”
这是他最后留给山神的话,随后便带他下了山。
一道绿色的光从黑山寨上空划过,隆极回头看见那颗大榕树开始复苏。
树干在一点点地长出嫩叶,那些黄叶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演变成绿色。
隆极看见绿光最后停留的方向,便追了过去。
巫池抱着祈无疆,将他放到床上,让他安心睡个觉。
“他怎么样了!”隆极从门外赶了过来,看见祈无疆躺在床上的模样,心猛然揪了起来。
“小点声,他睡着了,”巫池深深地盯着祈无疆,回头与告诉他,“他受了两道雷劫,但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体力不支。”
隆极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巫池注视祈无疆的模样,那个眼神中流露出的柔情,这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爱人?
他轻轻耸了耸肩,离开了房间。
祈无疆陷入了昏睡中,他听到了熟悉的曲子,是黑山寨的安眠曲。
可是他仍然睡不好,一旦他陷入了昏睡,魇虫便会找上他的梦中,扰得他无法安眠。
他一直在辗转反侧。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困扰地梦境中醒了过来。
他看到自己回到了树屋。
身旁却是暖乎乎的热源,一只手虚虚地搭着他,没让他乱跑。
猜到了对方的巫池,他轻轻移开了巫池的手,支着身体看到他睡着的模样。
他伸出手果断擒住了他的脖子,巫池睁开了双眸,似乎对他的举动并不吃惊。
“我以为你会晚点算账的。”他绿色的眼眸没有暗下去,直愣愣地盯着他黑色的眸子。
祈无疆紧了紧手,掐得更用力:“人要救,账也要算。”
“好,你要如何算?”巫池对他的放肆视若无睹,而且一一顺着他的脾气来。
“我们身上的契约并没有消失,而是交换对吗?”祈无疆凝视着他。
巫池点了点头,按着他的话解释:“是,起初我也不知道契者身上的反噬会是寻常的两倍。”
“小七,我们换回来吧,我不能让你白白受到几倍的反噬。”巫池眼神担忧地盯着他的眸子,接连几次的伤害对他的身体已是重创,他不能放任不管,应该尽早换回来。
“这件事另说吧,”祈无疆松开了手,拒绝了他的交换,直接将话题转移了,“你的事情,我都透过神识知道了。”
“我不想谈论你的家事,但是两次的洪水不能置若罔闻,你想好怎么办了吗?”祈无疆担忧这件事情,想起那个满是怨气的雷劫,这让他无法置之不理。
巫池低头给了他一个答案:“这件事,我还是要去跟疆王和五位长老去谈论。”
祈无疆想起了那五位长老的嘴脸,心里顿时一阵鄙夷,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们。
“好了。”巫池摸着他的脑袋令他回神,笑意斐然地注视着他:“气消了吗?”
祈无疆摸了摸自己被揉乱的头发,回神盯着他,他的气色已经好很多了,又变回了那个谪仙般的大祭司。
他心底发痒,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巫池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面孔,呼吸轻轻凝住了,却见对方俏皮一笑,立马抓住他的手‘吭哧’就是一口。
一口新鲜的牙印挂在了手背上,每一节齿痕都非常完美。
祈无疆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笑了笑。
“别再骗我了,下回绝不轻饶你。”他看了看他的眼睛,下了床就往外跑远了。
只留巫池一人盯着手背上弯弯的牙印痴傻地轻笑,万万没想到是以这个方式报复他。
看来这人很好哄。
祈无疆出来时,撞见了在门口的隆极。
看来方才的种种都被他看在了眼底。
祈无疆霎时间头皮发麻,怎么有一种被正主抓包的小三既视感,他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地说:“隆二,早呀!”
他深知自己对巫池的上心程度比他深,但是他无法控制,但眼下他见到了书中的男主角,竟有一丝愧疚感。
但隆极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早呀,疆王知道他醒了,派人来召见他。”
祈无疆蹙了蹙眉,嘀咕了一句:“他疯了?巫池明明才醒过来。”
“我去。”巫池从屋里走了出来,听见了他们俩的交谈,还是没忍住纠正了祈无疆的态度:“虽然知道你不喜欢他们,但他也是一国之主,你应该尊敬他。”
祈无疆耸了耸肩,就当是听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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