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黑深寨第一次开启结界，全族的人都踊跃到城门口看热闹。
南疆矿场的开采也如约停止了，苏阿山峰顶仍然白雪皑皑，这一切风平浪静，百年哀怨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普通的百姓并不知道为了打开结界，有多少人付出了努力和代价。
这一刻大家都等得太久了。
忽而清风袭来，带来了远处的欢悦。
此时，那棵长满青枝绿叶的榕树在风中摇曳地沙沙作响，周围浮动的山间精灵跟着飘悠，树下的人静静地张望着不远处的场景，看着门口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祈无疆注视着他伟岸的身姿，轻轻走近身边觑见他面色从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还给你。”他走到巫池的身边，将短笛还给他。
巫池看着短笛，唇角一弯：“送给你了，就当是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祈无疆没有在纠结，而是收下了：“那好，我会好好保存的。”
他跟他一起看着下边的民众脸上洋溢着喜悦，看来黑深寨的子民也等了很久，可是巫池的眼中却流露着淡淡的悲伤。
“曾经的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巫池低头看着他，眼底噙着笑意：“想过，这一幕我期待很久了。”
“他们亦是如此，被陈规陋习限制许久，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许多人都不曾感受过，所以当下正好。”
“你……真的能够离开黑深寨吗？”祈无疆仍在担心这件事，疆王和五位长老都是迂腐之人，不知道他是否能够出去。
再者，他心底闪过有丝愧疚感，因为他的意外闯入，把黑深寨充满神性的大祭司拉下了神坛，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多少人在怨他，但是他却不悔。
文明需要打破才能被推动。
“今日打开结界，还不知外界有什么危险，暂且再等等好吗，”巫池轻轻皱眉，看了一眼下边的族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我会尽快的。”
巫池顿了一下，低眸注视着祈无疆：“只是……小七，你会跟我一起去召月城吗？”
这句话让祈无疆怔住了，他呼吸一凝，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巫池交付信任，下意识把他化划为一类人，让他进入自己的领地；从前他明明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现在的他却习惯身边有他。
他现在已经见到了原著男主，这个召月城他不去也得去，更何况他跟巫池之间有契约，两个人的安危都关乎对方，既然命运已经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接下来的剧情会一切未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去，当然去，”祈无疆眉梢一弯，脸上染上笑意，“既然你我生死已经绑在一起，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当然要看着你。”
巫池低眸含笑：“好，随便你。”
“但是我们身上的契约定要尽快换回来，你体内气息未稳，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我不能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
祈无疆微微皱起眉头，抬头看着巫池的脸色，他们两个人都受过重伤，若不是有外人相助，他们都活不了；只是现在说要换回来，他却犹豫了。
他们两个人心里的顾虑无非就是他不想让他受伤，他也不想让他受伤。
可偏偏是他们结契。
他的灵力在他之上，如果他承受不住，很可能给他造成伤害。
看着巫池紧张担忧的神情，祈无疆点了点头做出让步：“好，那便恢复原样吧。”
巫池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来到树屋上。
祈无疆与他面对着盘腿而坐，见他意守丹田开始运功，他调息片刻便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的横冲直撞的灵力。
过了良久，他意识到巫池这是在使用灵力帮他疗伤，以灵补灵，他也是个伤员，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的灵力。
但是功法开始后不得中断，否则气息逆流而上殃及性命，他只能承受。
等到气息平稳后，他感受到身上胸腔的不适好了许多，垂目看见了巫池的左手，想到他手中无底洞一样的裂缝，联想起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嗫嚅着开口：“巫池，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要养鬼刹吗？”
巫池身躯顿了一下，他起身后回头看向他：“我并不知晓。”
“当年的我还小，而且跟他不亲近，他性子冷，时常将自己关在屋内，当年偷练禁术，他也只是利用我的血，我与他亲情隔疏，他不会告知我的。”
祈无疆起身缄默一会，眉心微皱，开口透露出重要的线索：“你放走的鬼刹，可能没有死。”
巫池看着他，神情冷了下来，眸中漆黑幽暗，不知此刻有什么想法。
“你还记得那只缠满文咒文的野猪吗？”祈无疆提醒着他，接着说下去：“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在我来跟你结契的时候捉的那只妖，也是这种状态。”
“就好像中邪一样，喜欢杀戮，对血腥味极其敏锐，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便是猩红的双眼。”
祈无疆说完后，看了看巫池的神情，如果当年放出来的妖邪没有消失，现在一定长大了许多，最重要是他不属于六界，但六界的事物都是助他成长的养分。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鬼刹和咒文之间的联系：“我起初以为他们只不过是修炼时走火入魔，但并不是，他们是被人操控的。”
“鬼刹吸食世间邪念，他蛊惑人心，操控妖邪，很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吸收邪念。”
巫池脸色紧绷，细想当年的事情，掩盖眼底的暗涌：“当年懵懂无知，鬼刹便揪住这一点引诱我，吸食我的邪念，最后助他成功逃窜，没想到他竟还在人世。”
“邪祟游荡，为祸人间，你父亲也绝不可能会莫名其妙修炼邪物。”他抬头看着巫池，见他脸色愈发深沉，在他们看不清的这层屏障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看来只有问他父亲才知道答案。
祈无疆话音刚落，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我们可以去当年修炼邪祟的地方找找线索。”
“好，我带你去。”
此事事关重要，若这妖邪真的是鬼刹，恐怕外面的世界民不聊生。
他们刚从榕树上走下来，便看见了隆极和什勒往这边走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正要去探查一件事。”祈无疆抬头看着隆极，身体不由自主地倾向于他。
隆极随即绽开笑容，欲要加入他们：“那正好，我们也无事可做，让我们也去吧。”
祈无疆看了看巫池，见他没有拒绝，便带上了他们。
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上去，他们来到了长满爬山虎的墙角边，看着巫池拿着手杖在地上轻轻一顿，眼前的爬山虎纷纷攘攘地往两边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堵石门。
怪不得当年没有其他人发现，竟掩盖得如此隐蔽。
石门开启，周围扬起了灰尘，而后尘封多年的密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巫池带头走在前面，随手点燃了烛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土腥味，跟着狭窄的隧道往里走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密室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沙马当年修炼邪物的地方。
祈无疆四处张望，密室里的一切应该是保留着当年的痕迹，桌案上有少量的书籍，这些文字都是黑深寨古来的文字，而他只看的懂图片。
可那些都不是跟修炼邪祟有关的，反而他是在找封印邪祟的秘术。
石墙上挂着一个女人的画像，走近一看才发现上面画的女人是依扎，是巫池的母亲，画像形神兼备惟妙惟肖，将依扎坚强的风骨与温婉都刻画了出来。
“欸，这画是你母亲吧，你模样倒是随你母亲，就是性子怎么那么冷。”隆极回头张望着那幅画，上下打量着巫池，一副不吐不快的模样。
祈无疆倒吸一口冷气，偷瞄着巫池的表情，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隆极……”
巫池不恼，而是走了过来，平静地盯着那幅画看得出神：“我很久没看见她了，都已经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在我的记忆里，她一直卧床生病，而我是由格老抚育长大，所以很少有机会与她见面，”他深深地盯着画像入神，漆黑的眼眸落下一片温柔，“那首安眠曲便是母亲教我的。”
“看样子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祈无疆静静凝视着他陷入回忆的背影，他曾听过很多次这个曲子，母亲是神圣伟大的，即使是在铁面无私的大祭司身上也不例外，他也会想念母亲的时候。
“听族人说过，母亲年轻的时候活泼好动，落拓不羁，在黑深寨上蹿下跳无法无天，但就是这样的女子，令我父亲着迷。”巫池平静地诉说着这个尘封已久的故事。
“他们之间的联系源于母亲在采草药的时候帮一个老翁吸蛇毒，没有做好防护，导致自己命悬一线，也就是这个时候遇到我的父亲。”
“那日你跳进洪水中，我便想起了她，当年她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跳入洪水中救了那些族人，可上天到最后也没有怜悯她， ”巫池深深地皱起眉头，盯着那幅画眸色阴冷，“当上了祭司又如何，有了神力，却护不住想护的人。”
听着巫池诉说的故事，祈无疆心中有所动容，他们都不是神人，没办法逆天而行。
可惜天命难违。
他看着巫池萧条的背影，大祭司改变不了别人的命数；天道无情，不会因为一个人善良而同情，也不会因为一个人作恶而怜悯，一切皆有因果。
这些都应了那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这个女人大爱无私，生出了柔软，长出了铠甲，拥有不可磨灭的意志；同样惋惜的是若苏阿山早些解除误会，或许就不会有后续的一切。
而这一切只能是造化弄人。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1]。”祈无疆看着巫池伤神的身姿，把话题引开，“我们是为了要事来的。”
巫池转过身，眼底讳莫如深。
“此处是我父亲修炼的地方，这里东西跟与当年没什么变化。”
“你们来这里是找什么？”隆极看了看四周，不明地询问一下。
祈无疆没有在周围见过有用的东西，看了看隆极和什勒闪过一个念头，急忙走上前用朱砂画出了咒文的样式。
“或许你们有见过这个吗？”
“二皇子！这不是……”什勒一见看见后脸色一变，立即看向隆极。
隆极看清画的东西后深深皱起眉头，质问了一句：“小七，你怎么会认识这个！”
听着隆极的话，祈无疆眸底晃过一丝惊讶，心中更是满腹疑云。
[1]：李白《拟古十二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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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开城门解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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