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楚香兰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拿起窗边的黑瓷瓶,瓶子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
“……金疮药?”
是越均颐的字迹。
楚香兰捏着字条,又将药瓶打开来仔细闻了闻,确定是金疮药无疑。
金疮药是疗伤圣药,但因价格昂贵、疗伤效果极佳,多用于战场上救死扶伤,民间则用别的伤药替代。
越国公常年征战沙场,国公府有金疮药并不奇怪。
越均颐昨夜来过?
心底的猜测一闪而过,楚香兰摇了摇头。
越均颐素来守礼大方,就算越均颐从元嘉口中得知她有伤,大可托元嘉将药送给她,不必深夜偷摸潜入女子学舍。
这不像他的作风。
楚香兰又将字条拿起,仔细辨认。
不。
这不是越均颐的字迹。
她手中这张字条虽与越均颐的字迹极为相似,换作旁人,怕也会以为这是越均颐写的。
此人虽将越均颐的字迹模仿得几乎十成像,但她入京之前便已对越均颐的一切了如指掌,越均颐的字,她更是临摹了无数遍,早已习得其筋骨神韵。
谁会这般大费周章模仿,假借越均颐之名给她送药?
楚香兰低头摩挲着字条上已经干透的墨迹,看着一撇一捺间精妙的模仿,以及细看后明显能发现的蹩脚的痕迹。
矛盾,又荒谬的有迹可循。
像一个精湛的模仿者,炫技之后故意留下的把柄,仿佛在试探着什么……
-
那金疮药果真好使。
第二日,她的手便好得差不多了。
这天傍晚,楚香兰提着食盒走在去往藏书阁的路上,元嘉一直忙着藏书阁那边的事,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所以她一得空就给元嘉带些好吃的。
顺便,在越均颐面前露个脸。
倒春寒已经退去,天气也暖和了许多,湖岸边多了许多散步的少年少女。
“听说那个小野种最近与楚家二娘子走得很近?”
前面隐约传来隐晦的议论声。
楚香兰脚步一顿,眼眸半敛,轻手轻脚藏进两座假山之间的隐秘处。
“何止是走得近。”
另一道声音响起,语气压低,隐晦暧昧,“我还看到两人同乘一批马,贴得那叫一个近啊,明面上看着是在学骑射,但两人那姿态,裙摆之下是什么,又岂会让我们知道呢?”
“我还瞧见那楚二下马时,腿都软了。”
污言秽语,着实难听。
楚香兰眸光微冷,她悄悄探出头,只见四个天字斋的学子聚在一处,他们之中衣着华贵的那个人她认得。
是袁阁老之子,袁天章。
袁阁老与范阁老在朝堂上素来不对付,据传闻,两人还各为怀王、裕王做事,权势滔天。
在太平书院里,袁天章第一个看不上的便是范志成。
几个小跟班一个劲儿恭维着袁天章。
“真是水性杨花,那范志成还巴巴的凑上去,可见,楚二确有几分本事。”
“怎么,袁兄也想尝一尝?”
“袁兄是何家世,岂会要她那样的女子?”
袁天章摆弄手中折扇,清俊的面容划过一抹极浅的笑,意有所指:“我岂能抢了彭兄的好事?”
几个学子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子。
“也是,说起来,楚二也算是彭兄的远房表妹了,听闻先前彭家姑母还想将楚二许配给你,结果她居然跑了,可真是将彭兄的里子面子都往地上踩啊。”
话音一落,蓝衣男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楚香兰却满脸疑惑。
彭家姑母?
订亲?
和她?
那个人是彭小娘的侄子——彭淮?
彭淮冷哼一声:“楚二与我,不过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指腹为婚,口头约定罢了,作不得数!她出生时,术士曾断言其会影响楚家的仕途,所以我姑父才将她送去乡下的。此事当年瞒得紧,只说她体弱,才送去乡下修养。”
“竟有这事儿?”
……
彭氏与她母亲,竟曾是手帕交?
此事她从未得知。
若彭淮所言非虚……
那么,在她出世之前,彭氏就与母亲是闺中密友。母亲难产而亡,彭氏便怀着楚芷兰,进了楚家的门……
这其中,太过巧合了。
楚香兰心如擂鼓。
“越均舟也克父克母,要我说,这两人可真是绝配!”
那边的议论还在继续,楚香兰却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当年之事,恍惚中食盒磕到假山,发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声响。
“谁在那儿?”那边议论声戛然而止。
被发现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与那些人争论,楚香兰抱紧食盒往更深处躲去。
脚步声愈发逼近。
“出来!偷偷摸摸的,算什么君子?”
几人快步逼近假山。
忽然,一只黑猫从假山中窜出,凄厉的尖叫声中,直扑其中一名学子的脸而去,将那名学子的脸抓出了三道血淋淋的痕迹。
“啊——!”
“哪来的畜生!”
“张兄!张兄你没事吧?”
玄猫抓了人之后便逃走了,几名学子只好将受伤的那名学子带去疗伤。
袁天章看着猫溜走的方向,手中折扇缓缓收起,若有所思。
等人都走了,楚香兰才从假山后面走出来,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
多亏了方才那只玄猫,还好没被发现。
摸了摸食盒底部,明显察觉温度变凉了些,楚香兰不再迟疑,提着食盒往藏书阁方向去。
……
树林里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通体油亮的玄猫不紧不慢地舔着爪子,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竖瞳微张,不紧不慢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咪咪喵喵地跑到玄衣少年脚边。
少年缓缓蹲下,掰了一块肉干递过去。
玄猫叼着肉干,毛绒绒的脑袋蹭了蹭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随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树林深处。
-
越均舟终于来上课了。
楚香兰才将方才的课堂笔记做好,书案上便投来一片阴影。
他一身暗紫色窄袖圆领袍,精致的玄色革带勾勒出瘦劲的腰身,那革带的一侧还配着繁复的银白色装饰,日光照下,宛若波光粼粼的湖水。
他先是扫了一眼她的手,才不紧不慢地敛袍坐在蒲团上。
楚香兰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她一转头,便察觉那道视线紧跟着追了过来,随后一直黏在她身上。
楚香兰冷不丁再次看去,越均舟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迅速别过脸。
终于也被她抓到一次了吧?
楚香兰轻哼:“想看便大大方方地看,偷偷摸摸,可不是君子所为。”
越均舟一转头,便对上楚香兰的调笑,他倾身逼近,凤眸危险一眯,故意压低声音:“我本就不是君——唔?”
香甜瞬间从口腔里划开,少年愕然抬眸,对上那双月牙似的水眸。
“杏仁脆。”
楚香兰托腮看着他,眉眼弯弯,“上次你不是说不够吗?”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四四方方的盒子。
“我特意让人从京城带的,都给你。”
越均舟直起身子,嘟囔道:“我说过,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哦。”
那你倒是吐出来啊。
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堂课。
越均舟已经把半盒杏仁脆吃完了,看她握笔的姿势还是有一些别扭,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手怎么了?”
楚香兰低头看了眼新茧加旧茧的手心,笑道:“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越均舟坐得板正,听出楚香兰明显轻快的语气,忍不住侧目瞥了一眼,见她盯着手心的茧子笑得一脸花痴相,心里不知为何徒然升起一股烦躁。
“就这么开心……”
楚香兰没听清,疑惑抬头看他:“什么?”
“没什么。”越均舟冷着脸吃着杏仁脆,吃到最后竟觉得口中的杏仁脆泛起一股刻薄的甜腻,腻得他烦躁不已。
原来她和那些女人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越均颐才接近他的。
不就是送个药,竟高兴成这样。
明明心里装着别人,还刻意接近他,甚至撩拨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简直可恶!
“听说越均颐给你送了药?”
越均舟语气明显冷漠了很多,凉飕飕的,像一阵冷风钻进楚香兰的耳朵里。
楚香兰听出其中的意味,忍着笑:“是啊,还是上好的金疮药。”
“哦。”
越均舟冷冷应了一声,“真是恭喜你,成功得到越均颐的青睐了?”
“能与越大公子交好,是我的荣幸。”
竟然毫不掩饰……
一股无名火直冲上来,越均舟低头,锐利的凤眸紧紧摄住她:“那我算什么?”
“你?”楚香兰诧异看他,满脸无辜,“自然是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之人。”
越均舟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
“不是喜欢越均颐吗?”
楚香兰眨了眨眼,直言不讳:“越大公子是大齐的风云人物,那般耀眼之人,喜欢他并不出奇。”
楚香兰摆着手指头,认真数着。
“除了他,我还喜欢元嘉,喜欢你。”
“……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
“那是什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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