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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初见端倪

五岁那年,那个闷热得连蝉鸣都带着黏腻的下午,是我一切噩梦的起点,也是我所有伪装的开始。空气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盛满果浆的碗,又匆忙用布擦了,却总也擦不干净那黏在喉咙深处的气味。

我蹲在回廊的阴影里,指尖拨弄着一只断了腿的兔子,兔子那笨拙的挣扎吸引住了我全部的心神。就在这时,前院爆开了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嘶喊,像一把生锈的刀子猛地捅破了将军府表面那层富丽堂皇的锦绣。那声音直直钻透耳膜,刺进骨头缝里。

是乳娘的声音。

我就像手下那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弹起身。赤着脚,冰凉的青石板瞬间吸走了我脚底板的热气。我跑到前院的墙边,扒着冰凉的朱漆廊柱,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只探出半只眼睛。

只见前院的空地上,李露华——我的继母,将军府如今说一不二的女主人——站在那里。一身胭脂红的锦缎在午后的毒日头下艳得刺眼,像一团凝固的、燃烧的血。她手里攥着一条乌沉沉的鞭子,鞭梢垂在地上,蜿蜒如一条死蛇。她面前,乳娘蜷缩在滚烫的地砖上,单薄的夏衫被鞭子抽得稀烂,底下翻开的皮肉是更刺目的鲜红。

“下贱胚子!”李露华的声音又尖又利,像淬了毒的针,“主君也是你能碰的?存了什么龌龊心思!”

乳娘整个人都在筛糠似的抖,每一次抽搐都带出更多的血沫,洇在滚烫的青砖上,瞬间变成暗褐色。她徒劳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周围的下人看着暴怒的李露华,战战兢兢不敢上前劝解。

原来就在刚才,父亲下朝回府,走到府门前,恰遇到乳娘抱着我那三岁的异母弟弟马天鸣。天鸣咯咯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要父亲抱。父亲素来疼爱这个老来子,脸上漾开难得的温和笑意,弯下腰,亲昵地拍了拍天鸣的小脸。

仅仅如此。

旁边的父亲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虐惊住了,眉头紧锁,脸上笼着一层薄怒,但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像拂开一只恼人的苍蝇:“够了!拉下去,找个大夫看看!”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重的厌倦,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可李露华像没听见。她脸上那种因嫉妒而扭曲的狂热并未褪去分毫,反而因父亲这息事宁人的态度而更加炽烈。鞭影再次挥动起来,撕裂了闷热的空气,带着令人心颤的破空声,狠狠落在乳娘背上那仅剩的、还算完好的地方。

“看?”李露华尖笑起来,那笑声刮得人耳膜生疼,“看什么?这等存心勾引主子的下贱货色,打死了干净!给我打!往死里打!”

鞭子落下的声音变得沉闷而粘滞,像在捶打一滩烂泥。乳娘的抽搐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只剩下身体在每一次鞭挞下无意识的、微弱的弹动。她那双曾温柔地抱着我、哄我入睡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我藏身的廊柱方向,瞳孔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惊惶和不解,最后凝固成一片死寂的灰白。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腥气,骤然浓烈得令人窒息。

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牙齿深深陷进肉里,尝到了那股子咸腥。不能哭,不能出声,不能让那双此刻燃烧着疯狂的眼睛发现我。我的身体冰冷,指尖却在刚才抠住廊柱时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那疼痛像一根针,扎穿了我的恐惧,也因此有了更加尖锐的认知:活在这座华美的将军府里,需要另一种本事。

从那天起,那个懵懂的五岁女孩马雅绵,被我自己亲手埋葬了。活下来的,是一个影子,一个学会了在锦绣的将军府里嗅闻危险气息的幽灵。

十年的日子就这样在一种看似平静的惊涛骇浪中滑过。将军府依旧金碧辉煌,仆从如云,规矩森严。我在李夫人面前,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沉默的影子。

晨昏定省,一丝不苟。她端坐上首,一身华服,珠翠环绕,接过我奉上的茶盏时,指尖冰凉。我垂着眼,视线只敢落在她裙摆上那用金线密密绣成的牡丹花蕊上,姿态恭顺得近乎卑微。

“雅绵近来倒是越发沉静了,”她啜了口茶,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像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不像那些眼皮子浅的丫头,整日里叽叽喳喳,没个安分。”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把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弱蚊蝇:“母亲治家有方,女儿不敢逾矩。”

她似乎满意于我的驯服,不再言语。空气里只剩下熏炉里名贵沉香的袅袅烟气,盘旋着,带着一种令人昏沉的甜腻。但我全身的感官却在这一刻绷紧到极致。李露华越是沉默,越是和颜悦色,那股潜藏在华丽袍角下的毒蛇腥气便越是清晰可辨。

这日午膳后,大丫鬟秋月端着一只甜白瓷的小盅,脚步轻盈地走进我住的偏院“栖云阁”。她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带着李夫人身边人特有的那种矜持的亲近。

“二小姐,”秋月的声音甜得像掺了蜜,“夫人见您近日读书辛苦,特意吩咐小厨房炖了这盏冰糖燕窝,最是润肺养颜的。夫人说,您正长身子,可得多补补。” 她将那小盅放在我书案上,揭开盖子。温润的甜香立刻飘散出来,晶莹剔透的燕窝丝在琥珀色的冰糖汁水里微微颤动,诱人无比。

我搁下手中装模作样拿着的《女诫》,抬起头,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羞赧和恰到好处的欣喜:“多谢母亲挂念,劳烦秋月姐姐了。” 我拿起调羹,轻轻搅动那晶莹的羹汤,动作温雅。

秋月站在一旁,笑容可掬地看着,眼神却像钩子,紧紧盯着我手中的调羹,似乎在等待它落下的那一刻。

“这燕窝炖得真好,”我一边慢慢搅动,一边像是随意闲聊,“瞧着比上次父亲赏给姨娘的那份还要润泽些。”

秋月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二小姐说笑了,夫人对您的心意,自然是最上乘的。”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似乎被这燕窝的香气吸引,低下头去。宽大的衣袖不经意地拂过书案边缘。就在袖口垂落、遮挡住秋月视线的刹那,我的左手闪电般地从袖中滑出一根细长的、磨得极其锋利的银簪——这是我自乳娘死后,偷偷从母亲遗下的一支旧簪上拆下来磨尖的宝贝。它无声无息地探入温热的羹汤中。

只一瞬。

抽出的银簪尖端,赫然附着上一小圈极其细微、却刺目无比的灰黑色!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闷响。是红花!这味道我曾在府里一个意外小产的姨娘房外闻到过,那浓烈的、带着血腥气的苦涩,让我印象深刻!

毒蛇的獠牙,终于淬着蜜糖,递到了我的唇边。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我的四肢百骸,几乎让我窒息。但我不能露馅。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强行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我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温顺懵懂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小女孩对甜食的天然喜爱。

“真是香呢,”我对着秋月甜甜一笑,眼神清澈无辜,“不过方才用了午膳,这会儿倒觉得有些腻了。秋月姐姐,我能先放着,待会儿消消食再吃么?”

秋月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被掩饰过去。她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自然可以的,二小姐。只是这燕窝放凉了怕失了功效,您还是趁温热用些才好。”

“嗯,我知道的,多谢姐姐提醒。” 我乖巧地点点头,目光却已飘向窗外。

窗台上,一只浑身雪白、只有尾巴尖一点黑的狮子猫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那是我前些日子借口“解闷”从外面抱回来的野猫,取名“墨玉”。它此刻蜷成一团,毛茸茸的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全然不知自己已被赋予了何等重要的使命。

秋月又站了片刻,见我确实没有立刻要吃的意思,这才福了福身:“那奴婢先告退了,二小姐记得用。”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扶着书案才勉强站稳。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狂跳的心脏。走到窗边,轻轻唤了一声:“墨玉。”

那白猫睁开碧绿的猫眼,慵懒地“喵”了一声,跳下窗台,迈着优雅的步子蹭到我的脚边。我蹲下身,摸了摸它光滑的皮毛,指尖冰凉。然后,我端起那盅依旧散发着甜腻香气的冰糖燕窝,走到墙角那盆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旁。这花娇贵,我日日精心照料。

我舀起一小勺燕窝,放在墨玉平日喝水用的小碟子里。墨玉好奇地凑上去,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很快就把那一小勺吃完了。我又舀了第二勺,它依旧吃得香甜。

心,沉了下去。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墨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墨玉舔舐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它碧绿的猫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痛苦,紧接着,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它凄厉地惨叫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完全不像平时的喵呜。它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四肢扭曲地蹬踹,雪白的皮毛沾满了尘土。它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一次次重重地摔倒在地。最后那一下抽搐最为猛烈,它小小的身体几乎弓成了半月形,然后猛地一僵,瘫软下去,再也不动了。那双漂亮的碧绿眼睛,圆睁着,凝固着临死前无法言说的惊恐和痛苦,空洞地望着房梁。

它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团被随意丢弃的破败棉絮。

死寂。栖云阁里只剩下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愤怒,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瞬间冲垮了我强装的镇定。胃里翻江倒海,我冲到窗边,对着外面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我踉跄着回到书案旁,死死盯着那盅看起来依旧温润诱人的毒物。目光缓缓移向墙角那盆开得艳丽夺目的西府海棠。一个念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冰冷决绝,浮上心头。

我端起那盅燕窝,走到花盆边。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我将那温热的、甜香的、包裹着致命杀机的汤汁,一滴不剩地,缓缓倾泻在茂密的海棠花根部的泥土里。深色的汁液迅速渗透下去,消失不见,只在泥土表面留下一点点深色的湿痕,像无辜者悄然干涸的血泪。

那盆西府海棠,不到三日,便从叶尖开始发黄、卷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不过旬日,曾经灼灼其华的枝头,便只余下枯槁的败叶和僵死的枝条,无声地控诉着深埋根系的剧毒。它枯萎的速度快得惊人,带着一种病态的凋零美感。

这盆海棠的惨状,自然瞒不过府中众人的眼睛,更瞒不过李露华。她亲自来“探病”了。

那日午后,她带着惯常的、雍容华贵的姿态踏入栖云阁,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秋月。阁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是我刻意让丫鬟熬煮的、无害的安神汤散发的味道。我半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搭着薄被,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这倒不全是装的,墨玉的死和那盆海棠的凋零,如同巨石压在心头,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雅绵这是怎么了?”李露华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她在离软榻几步远的绣墩上坐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脸,又状似无意地掠过墙角那盆枯死的海棠。“前几日还好好的,怎就病恹恹的了?连这盆花也……” 她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探究。

我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声音细弱,带着病中的沙哑:“劳母亲挂心……女儿也不知怎么了,许是前几日贪凉,夜里没关好窗子,受了些风邪……咳…咳…” 我又咳了几声,用帕子掩住嘴,气息显得愈发短促,“至于那盆花…许是…许是女儿病着,心思恍惚,浇水不当…竟…竟养死了…” 说着,我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余下自责和懊恼,还有一丝病弱带来的脆弱无助。

李露华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缓缓移向那盆枯死的海棠。她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绣墩光滑的扶手,发出细微的嗒嗒声。阁内一时静得可怕,只有我压抑的咳嗽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你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 半晌,她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温和的责备,“小小年纪,一点风寒就这般模样,还带累了一盆好花。身子骨这般弱,怎么好?秋月,回头让库房再寻几盆上好的海棠来给二小姐解闷。另外,吩咐小厨房,二小姐的饮食更要精细些,燕窝、参汤每日不能断,好好给她补补元气。”

“是,夫人。”秋月恭敬应道,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多谢母亲……”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她虚按了一下手止住。

“好生歇着吧。”李露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目光幽深,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慈和主母的面具,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但我清晰地捕捉到,在她目光扫过那盆枯死的海棠时,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极冷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的光芒。

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她优雅地转身,胭脂红的裙裾拂过光洁的地面,带着一阵香风,离开了栖云阁。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才稍稍散去。我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靠在软枕上,才发现里衣又被冷汗浸湿了一片。掌心,是几个月牙形的深深掐痕,渗着血丝。

燕窝的试探,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表面的平静掩盖。但我和李露华都清楚,水面下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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