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一劫,唐知言瘫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看着身上一堆脏东西,纠结了一会儿,认命的叹了口气。
他偏过头看着旁边摆弄着蜡烛的闫栖迟,“这边想洗澡怎么办?”
“两侧的耳房都备着仆役,喊他们一声就行。”闫栖迟把烛台放好,摇晃的烛火照着侧脸,“我来安排吧。”
“没事。”那个老夫人总不至于在外面一直盯着吧,而且看她缺人的样子,总不能今天把他摁死。
唐知言站起了身体,走到门口顿了顿,做好心理准备,猛地拉开门。
很好,是安全的。
屋外的灯笼并没有被点亮,四周昏沉沉的,唐知言借着屋内露出的烛光,走到一侧的耳房,敲了敲门。
很快屋内传来了叮铃哐啷的动静,一个半大的少年拉开了门,恭敬的弯下腰,喊了一声 “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备两桶热水来,我们要沐浴。”
唐知言刚说完,就被背后的动静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看见闫栖迟也跟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闫栖迟上前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举着烛台,朝着一旁站着的仆役说道,“不用安排人伺候,我来就好。”
“好的少爷,小姐,我这就去安排。”那少年点了点头,向两人告退后,喊了两人就去了厨房。
庭院里就剩下两人,唐知言有点奇怪对方会跟出来,“怎么了吗?”
“晚上出来,稳妥起见,还是带着蜡烛吧。”
唐知言看着门扉里透出的光亮,自己出来后,是特意踩在烛火的范围内行动的,“这样也不行吗。”
“无论什么,都是相对安全而已。”闫栖迟摇了摇头,“目前来说,蜡烛还算管用。”
两人借着烛光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唐知言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看着月光,突然回想起自己以前还算怕黑,现在被锻炼的胆子都变大了。
又把视线挪回房间内,看着始终闲不下来的闫栖迟,他又在整理床铺了。
今晚回来被老夫人敲打了一遍,明天看来只能在宅子内部找找线索了,唐知言回忆起对方在虹桥前给过自己时间不多的提示,他真的对这些人很了解,也难怪,毕竟他拥有所有受害人的记忆。
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
“少爷,水备好了。”
唐知言听着声音慢悠悠的说着,“进来。”
只见几个仆役鱼贯而入,将散发着热气的浴桶抬了进来,手脚麻利的放到屏风后面,另一边的则拎着水桶绕到两侧,将水缓缓倒入浴盆里。
一旁候着的丫鬟也抬了案几进来,将香料,皂角,毛巾和衣物备好,才全部退下。
“小的在外面候着。”安排沐浴的仆役向两位主人告退,贴心的带上了门。
看着面前用屏风错开的两个浴桶,唐知言心中暗自点头,这是真的很用心了,率先向前一步,走进屏风后,脱起了身上的衣服。
“我先洗了,你自便。”
闫栖迟盯着屏风后的影子,“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唐知言将衣服搭在一旁,奇怪的问,“你的长发不是更麻烦吗?”
“对,一会能帮下我吗?”闫栖迟从善如流的换了邀请。
“啊?行吧。”虽然有些疑惑,唐知言还是答应了。
他泡在水里,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稍微享受了一会儿,才拿起案几上的皂角,迅速仔细地把自己清理干净,又用水冲了一遍之后,就跨出了浴盆,拿起毛巾将身上的水渍擦干,换上了新的衣袍。
水汽让单薄的里衣紧贴着肌肤,唐知言走出屏风朝闫栖迟问道,“我好了,需要帮忙吗?”
闫栖迟抬头,紧盯着被热气烘软的人,“要的。”
唐知言走到他身边,看着飘散在水面上的长发,“我帮你把头发梳一下吧。”
他拿起案几上的梳子,温柔的把头发撩起,将缠在一起的雪白发丝一点点梳开。
唐知言虽然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他有帮同事的金毛洗过澡,不得不说那简直是个灾难。
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全身都是泥巴,不知道是去跑哪个洞里打滚了,原本是出去野餐,后来就变成了洗澡大会,两个人一条狗,你逃我追他飞,排梳都□□废一个。
他想着还是现在这个比较乖,下意识的揉了揉手中的脑袋。
“抱歉。”唐知言低头看了一眼闫栖迟有些懵的眼神,又补了一句,“没事。”
“好。”
手指滑过雪白的发丝,绵密的泡沫被水流冲下,对方的发质很好,唐知言洗了一遍就变得顺滑起来。
把毛巾递给对方,眼看着没他什么事儿了,就跑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斜靠在榻上慢慢喝。
没过多久,闫栖迟就披着衣袍出来了,白雾和水汽朦胧地交错着,一身白袍的他像山涧的雪,偏生因为一点红意,带着令人惊艳的美。
唐知言不由得盯着看了一会,才唤了一声门外候着的仆役,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下去。
闫栖迟走到坐榻旁,对瘫在上面的人说,“该睡觉了。”
“你去睡吧。”唐知言指了指看着就松软的床铺,“我今天在榻上睡就行。”他怕自己睁开眼又看见尸体。
“没事的,今天我在一旁看着。”闫栖迟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对方蜷缩软垫里,疲惫的样子。
唐知言摆了摆手,生怕梦醒时分不仅要被红衣尸体吓,还要被白衣怪物吓一跳。
闫栖迟看着不为所动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到床铺旁把被子抱了过来,围着坐榻铺了一圈。
“谢谢。”唐知言撑着胳膊看着他,“如果和你一样不需要睡眠就好了。”
“也不是不需要睡眠。”闫栖迟瞟了一眼金色的玻璃珠,“沉眠对我来说是疗伤,但也代表着安全之地。”
“你之前不是说那些苦难把你唤醒了吗?”
“并没有睡过去,只是被封闭了,那会儿是力量被消耗完的虚弱期。”
“这么说,之前还没成神的佛像,是用你的力量满足百姓的愿望的?”唐知言轻轻将眼睑垂下思索着,“真的很像善恶一体的概念。”
“绝对不是。”闫栖迟嘴角绷直,身体里循环的力量在说着,“我和它根本不是同类。”
“嗯,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慢悠悠的点头,对着身侧坐下的白雾怪物说着,“那么,就一定有既得利益者想要你和金佛融为一体,来达成什么目的。”
“闫家吗?或者是金佛?它比较想盗取力量。”唐知言的身体斜靠在软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坐在另一边的闫栖迟微微侧过脸,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用头发遮住通红的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话,而且今天也被摸了头,这副皮囊也被夸奖过。
虽然还没成功定下契约,但是对方有承认他,还为他着想了,对方心里应该有自己了吧,那再亲近一点也不会被讨厌了,在对方身上留下一点印记应该也没问题了吧。
闫栖迟做好心理准备,试探一下看看,他将身体挪过去一点,控制着自己温和的表情,转过头来开口,“知言……”
“睡着了啊。”
暖色的烛火照着唐知言的睫毛,投出了一小片影子,被捋到脑后的碎发滑落到了额前,半边身体陷在被褥里,他屈起的腿抵着软垫,整个人埋在榻上,漏出清浅的呼吸声。
凝视着这幅景象的闫栖迟暗了暗眸子,没继续装模作样地维持脸上的温和,眼中的贪婪再也克制不住,伸手拂过对方簇着的眉头,嘴角不由得往上勾起。
太累了,又是一次精神紧绷的24小时不睡觉找线索挑战,浓茶都盖不住的困意,思维变得迷糊的时候,唐知言就知道自己要睡过去了。
但这是他睡得最不安稳的一次,第一段的梦里自己被拿着刀的老夫人追着砍,第二段自己就被五花大绑地送去献祭了。
更可怕的是那怪物没有牙齿不会咬碎,只会把他吞进去,动弹不得的他想要反抗,可却在对方的肚子里,被舔来舔去。
暖金色的阳光从窗沿的缝隙里挤入,撒在了唐知言的脸上,细长的睫毛轻颤,斜卧在榻上的人手指微动,努力挣脱鬼压床的感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他从那无厘头的梦境里逃脱出来了。
失焦的瞳孔慢慢恢复了神采,唐知言缓了一会找到身体的知觉,慢吞吞地侧过身,用手撑着靠背坐起。
闫栖迟坐在前厅的太师椅上,拿着本书看着,听到榻上的动静才看过去,“早安。”
“早安。”唐知言回了一声,沙哑的嗓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是不是昨天太劳累了?”闫栖迟忧心的看着他,起身端了一杯茶过去,“润润嗓子吧。”
唐知言接过来,喝了一口,小声的念叨着,“做噩梦的原因吧。”
“噩梦?”闫栖迟勾起一抹笑,装作疑惑的问着。
“没事。”唐知言摇了摇头,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案几上,身上有点麻麻的,应该是维持一个姿势压的。
该起床为自己的小命奔波了,他起身走向一旁放着的洗漱用品,含糊地倒了一声谢。
“少爷,不早了。”黄鹂鸟一般的声音响起,候在院门外的丫鬟趴在门缝上,转动着眼珠往里面瞧去。
唐知言用毛巾捂住脸的动作僵了一下,回头瞥向关着的雕花木门,外面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
看了几眼,见对方进不来,他又继续洗漱,还打开衣柜挑了身衣服,等彻底收拾好之后,才停在木门前。
突然拉开房门,唐知言垂下眼,看着趴在门上的丫鬟,“什么事。”
她是昨天晚上跟在夫人身边的人。
那丫鬟拍了拍袖子站好,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恭敬的行了一礼,“少爷,夫人请少爷未时去她房里一趟。”
“我知道了。”唐知言轻轻颔首,“安排一下早膳。”这么一大早就来找茬,真当自己是软柿子了。
说完他就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倒了杯茶,回头看着丫鬟呆愣的表情,“怎么,少爷使唤不动你,是吗?”
“当然不是,少爷。”那丫鬟恭敬的福了福身,准备退下。
“且慢。”重新端起茶的闫栖迟指了指案几旁放着的铜盆,“把那些东西一并收拾走。”
丫鬟脸上的假笑彻底僵硬,“好的,小姐。”
她恭敬的低下头走进室内,将洗漱的用具收好端走,“那奴婢先去安排了。”
室内终于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雀鸟叫了两声。
唐知言学着闫栖迟的样子品着刚上好的茶叶,没尝出来什么,只觉得味道挺清新的。
半放空着脑袋,他思考着。
有一点,其实很奇怪,就算是定过婚的新人,在没举行昏礼前是可以住在一起么?可是,闫府全家上下对此一点意见都没有。
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他把问题先放在一边,自由时间只到未时,着是下午1点到3点的范围,估计见到那个夫人,最后的难题就要开始了。
唐知言下意识的计算时间,抬头望向门外高悬的太阳,还剩几个小时。
他转头看向安静待着的闫栖迟,开口,“闫宅里还有什么可以去的?”
听到这话的闫栖迟放下了茶杯,缓缓说道,“很多,书房,账房,后花园,大厨房,杂役院……”
听着对方报了一长串菜名,唐知言默默地补充了一句。“跟金佛或者恶鬼有关的。”
闫栖迟停顿了下,从回忆里翻了翻,“书房,但是老爷基本都呆在那里,侍卫把守的也很严,风险比较大。”
“后花园也还行,那里枉死的人是闫宅里最多的。”
“至于账房,可能有吧,我对剩下的那些,就了解不多了。”
唐知言手里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时间不多,要去书房赌一波吗?
但是闫栖迟遇见别人就要维持人设,自己一个人的话,替死鬼的技能就无法使用,还是太危险了。
“后花园吧。”唐知言敲定了章程,“吃完早饭,我们先去后花园看看。”
闫栖迟顺从的点了点头,他听对方的就行。
没让两人等多久,院落的大门被侍卫推开,繁杂而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仆役们端着一个又一个食盒站在院落里,朝着主人打开了盖子。
领头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上了前来,“少爷,膳房准备的菜肴已经齐了。”
唐知言有点呆的看着面前十几个仆役,就吃个早饭这给他干哪了?之前的早饭不就很丰盛了吗,这个膳房又是从来的。
一旁的闫栖迟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己翘起的嘴角,提醒到,“膳房就是大厨房,专供宅中的吃食,所以比较丰富,之前的早饭是我们自己的小厨房。”
嘴角抽动了一下,唐知言看着面前华丽的仿佛要奔赴宴会的菜品,合着那丫鬟想来个下马威啊。
在庭院中站着的掌事疑惑的看着一言不发的主人,“少爷?”
“没事。”闫栖迟起身,迈出房门,指了几道菜,“这些留下,其余的,少爷赏赐给你们了。”
唐知言紧跟着颔首,表示同意。
掌事让身后的仆役们赶紧把挑选的菜备上,又朝少爷行了一礼,“谢少爷赏赐。”
十几号的人依旧端着食盒行了礼,规规矩矩的从大门退出,热闹了一会儿的宅邸又恢复了冷清。
唐知言坐在饭桌前,看着面前留下的几道菜,都是清淡的口味,再一次对闫栖迟的体贴有了实感。
他拿起筷子夹了个汤包,尝着内里裹着鲜虾的汤汁,“真奢侈啊。”这种时代天天备着这样的鲜货。
“确实奢侈。”闫栖迟递过来一碗鱼片粥,“闫夫人每天都是这种阵仗。”
他温柔地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温度,像冰冷的潭水,带着一股死气,“不过放心,怎么拿的,就会怎么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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