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高层，棠秋就被告知要去林萧文那。
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季唯泯觉得她状态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林萧文会说什么刺激她，拍了拍她的肩安慰着，分开时擦过她的手又跟她说了一句：
【有事告诉我，别乱想】
【我还在】
她想告诉棠秋就算出了什么事，起码她还会在这里，以她的预感这个任务会扯出点什么，但恐怕这并不好消化。
也许是棠秋最近对自己的“来历”太过于执着，以至于在真正接收到可能的消息时，她处理不了，大脑也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没等到棠秋回应，将已经走远断开连接了，季唯泯独自一个人走回去，脑海里也在帮棠秋顺理这个事情的经过。
“哎？你咋出去了？”
林旗安看着也是刚回来的季唯泯，有些疑惑，又看了看她身边没第二个人：“棠秋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被高层扣下来了，”季唯泯语气里有点烦闷，思绪有点乱她不太能想清楚。
回到房间脱下了那件外衣随手搭在椅子上没管。
“改造人棠秋，姑且现在还是优良，但自我意识激发过度，不服从任务指令安排……”林萧文翘着腿，面无表情地看着棠秋，“你说我该怎么办？”
旁边的沈白厌只是默默收紧了捆住棠秋的链条，她被勒得有些难受，仰着头看着四周坐着的二代三人，又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着的脑电波动。
她看着他们，脑子里飞速思考该怎么办。
棠秋看了看二代，目光中闪过从未有过的嘲弄：“留下我，我的综合能力最强”
“他们的综合比分都不如我，一味地执行命令只会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
“你抛弃我，那你失去了一个目前综合能力最强的人，在你没有进展前”
“呃……”链条骤然收紧，她闷哼一声但依旧盯着几个人，她赌林萧文不会这样放弃自己。
林萧文还没开口，而曲幽回率先站了起来，他没动手，但棠秋看出来对方有这个念头了。
“就你也配教育我？”
夏祈像是忍无可忍一样，也不知道对谁说话：“吵死了你”
何枉没什么动静，但眼神里已经变了一个意思。
沈白厌冷笑一声，扫过三人，又看向棠秋，竟分不清到底哪方达到了林萧文心中的“预期”。
“吵什么，三个比分拉不上来，一个不从命令”
“都是废物”
林萧文拍了下手，他的操作台出现，随即他按下一个按钮，身后的墙壁缓缓分解消失。
而里面出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休眠舱，被各种管道连接着，多到一眼望不到头的休眠舱全都排列在一起，里面则是一个个的实验体。
棠秋震惊地不自觉往前迈了一步，这么多……这么多全是实验体……自己也来自那里……
其他几人也是同样，他们站了起来，看着那些都感到不可思议。
“我有更多的实验体，我可以牺牲你们四个人”
“云城的运转不需要你们，你们只是我想要得到的更高人类，而不是必需品”
林萧文将他所展示的实验体收回，重新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这四个来之不易的成果，里面的实验体这么多，如果找到了可以轻易成功的方法，他自然不会焦虑这四个人的缺点。
但现在不行，在成功率稳定下来之前，他不会放走一个。
捆住棠秋的链条终于松开了一些，只是在松开之前，她被推了一小股电流，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头还有阵阵余痛，难受得要命。
“行了，都滚回去”
“棠秋，从今天开始，重新归为单人训练”
林萧文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劝你也不用像季唯泯那样挣扎”
……棠秋垂着眼眸，脑中闪过的是季唯泯给自己的训练画面。
“这里留意到了吗？”
“速度快了点，力量不够”
“力量还要加强，还有这里，观察不仔细”
……
棠秋现在躺回在了之前她一个人时的房间里面，这里很安静，太安静了。
令人不习惯。
现在冷静下来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妇女身上。
她是谁……为什么她是我的妈妈？
我……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的源头是什么？
她能知道生物的演化，人类的成长过程，从一个胚胎到婴儿到孩童，再成长直至她现在这样的“人”
但是为什么一点前面的印象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空白到一片虚无。
人类在基因里都会带着对“母体”这一生物存在的敬畏以及依赖。
因此当棠秋重新在一片空白的意识海中，被唤起名为“母亲”的概念时，她的第一反应除了不解，还有生命里本能的依存。
棠秋不明白，高层这个有意为之的任务，是什么意思。
林萧文不想让自己有自我意识，但她存在即合理，即有意识这个可能性。
她真的好不明白。
这样胡乱想着，她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滑了下来。
泪水，随意流淌。
身体缩在一起，她开始无比眷恋季唯泯在A区给自己的怀抱，那温度真的太温暖了。
哭泣无声，只是轻轻喘着气和有些抽搐，哭了很久，直到开始头晕和头疼。
棠秋坐起来，有点受不了自己这样昏昏沉沉。
选择出去走走，她看了下时间，很晚了。
也没有人管自己。
脚步已经自觉跨向了那个平台的方向，她顺从着本意走过去，一路上低着头思绪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季唯泯的思路比她清楚得多，她心中已经确信那个妇女就是棠秋的母亲。
那个耳饰，以及对方关心棠秋的话。
都是一个母亲所能说出来的。
让棠秋杀掉自己亲生母亲……
简直就是疯子……
而且棠秋现在还没回来，她估计已经被高层扣下回不来了，她明明对这个事情，很抵触。
她很在意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她只会更加在意，而且一道名为“母亲”的阴影会罩着她。
想到这里季唯泯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自己的童年，她猛地摇头甩出去。
不行……不能再想了。
她站起身打算走出去理清一下思绪。
当她感受着平台吹来的冷风时，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果然还是要吹吹风啊……
季唯泯感觉到有人似乎走近了，很轻的脚步声糅杂在风里面，她本没过多理会，但听着声音越来越近，她也不自觉警觉起来。
这个点除了她还有人会来这？
感觉到那个人似乎快走了几步，季唯泯已经下意识转个身想看看是谁，却猝不及防撞上棠秋的怀抱。
“棠秋……？”
有点黑，她眯了眯眼才看清是棠秋，被对方这个突然的拥抱有些发愣，没问她为什么怎么在这，就这样静静地被对方抱了好一会。
“你……你怎么了？”棠秋的手臂紧紧环住季唯泯的腰，两人身高差不多，此时棠秋头又埋向了季唯泯的肩膀，只是这次她没有哭。
棠秋：“我不知道……我好像不明白很多事”
季唯泯一听就猜到是因为那几句话让她有些不好受，但见她这样似乎没有调整过来。
手指相扣在一起，季唯泯盯着她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散乱在一起，她伸手抚平。
【听我说，你迷茫的事或许还需要时间来解答】
【你在意自己的身份，我也有我在意的事情】
【谁都有，不要太过于表现出来】
【高层已经对你下手的话，你要小心】
【这不是你的错，好好缓缓】
“我……”棠秋打断了连接，她有点受不了这隐隐地疼痛，季唯泯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猛地想起来她白天在A区时的头疼。
她轻声道歉：“对不起”
反正大部分想说的也说了，季唯泯暂时没打算告诉棠秋那个耳饰的事，也不打算告诉她自己的猜想。
她肯定会理清楚这个事，但现在的她是因为思绪太过杂乱，她也接受不了。
真是……棠秋那几乎无人可敌的信息处理能力，在这里折了。
季唯泯换了个方式，用屏幕浮现字幕展示给她看，跟她坐着安慰她。
“怎么来这里了？你不回来了？”
棠秋低头说：“林萧文让我恢复单人任务”
“出任务影响你睡觉的地方？”季唯泯看着她，总感觉她有时候有点转不来，“他还没到那种要关着你的情况，你的安静待着”
季唯泯想到自己私自连接的视联共享：“应该有我的原因”
棠秋发呆了一会，不知道想什么，季唯泯看她没什么动静也不说话了，本来自己也是过来这里吹风醒神的。
“当时的视角你看见了，你觉得……”
“她是谁？”
季唯泯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她选择回避了一下问题：“现在告诉你，你缓不过来的”
棠秋有大致的猜想，但是需要别人的确认。
事情经他人之口确认，只会重重复复在脑海里回荡，更何况还是……失去亲人的感受。
季唯泯太了解这种感受了，而棠秋在有着对自己身份执着的前提下，提出来只会加重这个感受。
“你告诉我”
“棠秋，我的想法不一定对，而且这个事对你来说，你受不住”
棠秋有点着急了，双手搭上对方的肩膀，眼睛死死看着她，似乎是想要看破对方的思想。
季唯泯与她对视着，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棠秋眼睛里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情绪。
就好像是一个任何事都平淡、跟从他人的人，突然激起了波澜，开始跌宕起伏。
“你也觉得……她是我的母亲”
季唯泯没否认，也没肯定她。
棠秋：“你在默认，是吗？”
“……”季唯泯见她实在坚持，还是回答，“是”
“你当时在那个房子里看见了什么？”
“很普通的房子装饰，那副全家福我也给你了”
“我没有仔细翻看，你当时的情绪不稳定，我觉得你先需要休息”
除了隐瞒了那个耳饰，季唯泯说的都是实话。
季唯泯看着她，眼神冷了一些：“你现在也需要”
她能看出棠秋有着少见的精神恍惚，这种恍惚她只在界择时看见过几次。
棠秋确实需要休息，她需要放空自己，但是无时无刻地回忆就是她举枪的那幕。
举枪杀掉自己母亲……她甚至做不到眨眼。
“你哭了，”季唯泯伸手轻轻抹掉她落下的眼泪，棠秋愣了下神，低头不知道看什么，又抬头看她，“我……总是能回忆起来”
“我知道，所以你更需要休息”
在自己父母死后的很多个夜晚，季唯泯也同样睡不着，几乎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
而她当时逼着自己清醒是因为她需要保护着季唯一，但结果就是使她不管什么时候，她一放下专注着的思绪就能马上回忆起来。
“让脑子停止思考一下，做不到没关系，但起码先让自己知道，你在休息”
棠秋不用担心被谁压迫着，高层不会对自己成功的实验体动手，她可以有很长的时间缓和自己。
她看着季唯泯，忽然意识到对方好像就是曾经受着什么压力过来的。
棠秋长舒一口气，她动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季唯泯站起来，顺带拉起她：“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问题找我”
虽然季唯泯没承认过她是棠秋的导师，但真的做到一个导师的义务，起码在同样经历类似创伤的她，能给棠秋一个更完美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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