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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弃子进无生门,初提茗香茶园

若一个观念,从小耳濡目染,它会像根茎吸收营养物质一样,组成你身体里流动的血液。

金老板有个秘密,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她允许自己想一次左玉清。

遥远的年代,养不起的孩子,会被丢弃。丢的地方,从好到坏,大致分为三等。

高门显贵门前,是一等。收养了,孩子长大,抛弃父母义务的人又如吸血虫,要把“不尽义务的权利”换成金钱。

有人来往的地头,是二等。赌的是遇见所谓“不懂明哲保身”的路人。

三等弃子之地,有人有特定的称呼:“无生门”——即荒无人烟之地、乱葬岗,水里山中。

既然能被分为三等,想来是经验之谈,大家心照不宣的。

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家族,专门收集弃于“无生门”的婴儿,因为他们虽然活着,却等同于“死人”,用起来安全,塑造起来方便。以子生财,是能持续的大生意,因此,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传了十几代人了。

山脉延绵千里,古老森林遮天蔽日,这道天然铠甲,保护那里的人不闻于世间,然而,在无形之中,许多人的命运正被他们操控着。

瞧啊!此时此刻,他们中正有三人飞腾于山林之间,灵活的让人以为是猿猴呢!

他们看起来是普通人,如何有飞腾之势?一来,他们从小居于山林,练就了灵猴一般的手脚,可以像猴子一样,在树与树之间飞吊而走。二来,他们制作了特殊工具(特制的钩锁绳),甩出去勾住远处树梢,系起来变成了吊绳,最后用绳弩作支撑点,瞬间滑过几十米远。比起徒步进山,这样的方法,快速、且相对安全(避开了森林底部虫兽瘴气等)。

此刻,飞腾三人组背后各有一个昏睡的婴儿。其中一个的额头上,有块大大的黑色胎记,侵蚀到整个眼眶,这多半正是他被遗弃的原因。

昼夜交替,越过山外山,他们落脚在一处半山腰的陡峭石岩上。

三人环视四周,从胸口处拿出钥匙似的、尖头铁片,含在口中。

甲子立于中间,经他点头示意,左、中、右,三人轻快攀上石壁,用利刃插入石缝,扯下掩饰的杂草,三道狭长山口露出来。

三人吐出钥匙片,一半塞入狭长山口内,掌锋用力往内一顶,钥匙片竟轻松穿过了石壁,须臾之间,穿过狭口、飞入中空,栽入三块悬于空中的厚木板。

木板因为受力,左右摇晃,带动其下铜铃叮当响。往后一看,这样悬空的厚木板,约有十来块。上面分别写了“子”、“辰”、“午”等名号。

木板底下,三丈深处,有头发花白的老人守门。老人仰头,缓放绳索,拉下木板,拔出钥匙片。确认编号和木板上编号一致,按住墙上机关。

山顶石门启动了。

沉重的声音于顶处响起。山尖顶端,竟有两扇石门缓缓向下打开,光线投射进来。

原来,从山尖到山中被掏空了,像一个中空的火山口一样。

三人听到门开,如游子归家一般,眼中荡漾出迫不及待。

蜻蜓点水上洞口,调转方向往下跃,落在守门人的跟前。

他们恭敬地向守门老人弯腰行礼,像对待自己的亲大伯,“大伯!许久不见,我们回来了!”

老人一脸慈爱,像看亲侄儿,“回来就好!让大伯看看,有没有哪里伤着?”拉开手臂查看,三人笑着配合。

“大伯,侄儿们都长大了,知道注意的!”

老人:“好就好!你们先去拜见大长辈,他在祠堂等你们。”

三人:“是。大伯保重!”

虽以大伯侄儿相称,但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老人是上一辈的弃子,三人是下一辈的弃子。无生门规矩森严,二十岁算一辈,严格以家族长幼称呼。

朝南的隧道两边,石墙上挂满编织的小玩意儿。细看是小孩玩过的物件,蟋蟀、飞鸟、猴子、圆球,以及上年头的弓箭。

穿过隧道豁然开阔,这是中空的腹部,连绵的山里,竟有如此大的空间!

山洞随升高而变窄,沿石壁用防腐木,打造出一共四排六列,二十四间房。陈设简约、古朴,全靠烛火照明,因此,墙上凿有通风小孔,避免烟雾中毒。怕走火,每隔十步备置大水缸,以及灭火用的水桶。

右手第一间房,石壁上书两个大字:“净堂”。游子归来,在这里净衣、净身、净心。

三人进入净堂,换上统一青衣,怀抱婴儿,踏上通往祠堂的路。此时,祠堂里烛火闪烁,映出个老者的背影。

一边走,一边出现挂的牌匾,写着“子室”、“午室”、“辰室”、“经义一堂”等。

离祠堂越来越近,老者听到脚步声,转身看过来。他中等身材,头发不算太白,烛光映衬下,面色微黄、笑容慈爱,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他是无生门现任“大长辈”——金世风。

走进祠堂,将婴孩放到蒲团上,三人跪下行礼:“大长辈!我们回来了!”

金世风看了眼蒲团上的三个婴孩,仍在昏睡,转而看向三子,走去扶他们,笑容中透出殷切担忧,就像亲父子一样。“起来,快让大长辈看看。”

论身世,金世风也是可怜人。五十多年前,小金世风被抛弃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哭声渐弱,毒蛇盘绕,危在旦夕。幸亏这时,无生门人出现,斩断毒蛇,救下他并带回了山里。

从小,他被养父悉心教导,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攀爬跑跳、颂念诗经。六岁时,小金世风看见“家里大人”带回来婴孩,好奇问养父:“这个小娃娃是谁?从哪里来?”

养父怜爱地说:“他是别人不要的孩子。以后,我们要负责养育他。”

小金世风问:“那我呢?”

“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

“我也是别人不要的吗?”

养父悲悯地点头。小金世风情不自禁抚摸养父的头发,养父也摸了摸他的头。

转眼,多年过去,老金世风看着眼前三人,想起初见他们也是这样,包在被子里被捡回来。

甲子:“大长辈放心吧,外面的林子我们出入多少回了,不会有危险。”

“比外面林子更危险的地方,多的是。”金世风严肃道。

金世风走近蒲团,皱起眉头,伸出食指探查婴儿的鼻息。“这三个孩子睡得像死了一样,你们多用了安神香?”

甲子心虚低头。乙子不承认:“跟以往一样啊。”

金世风:“孩子这么小,安神香不能多用,伤脑子的。”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醒神香,借祠堂的烛火点燃,香燃出屡屡白烟,钻进婴孩鼻孔里,婴孩的头手开始活动,微弱地哼哼。

甲子主动坦白:“半路怕他们醒来闹腾,所以多用了回。”这句话多余,其他二人怕挨骂,祭出白眼。

果然,金世风不高兴了:“再三叮嘱过你们用量。真是没当过父亲的人,不知轻重。既然如此,这三个孩子,就由你们亲自养大吧。”

三人:“啊!?”

金世风生气:“啊什么啊!”

他再次观察三个婴孩,除了反应稍弱(估计是安神香的后劲),没有异常。

看到胎记男孩,他叹了口气,“可怜这个孩子,以后如何入世,先分去子堂吧。”

看看另外两个孩子,又说,“这两个孩子,容貌上倒清秀,一个分去辰堂,一个分去午堂吧。待长大些,性情不合适,再调换。”

他看着三子,命令道:“你们三个,现在就各自认下一个孩子,当成亲生孩子抚养,万事不得假手于人。出了闪失,唯你们是问!”

乙子、戊子率先行动,抢走两个容貌好的。留下胎记男孩,甲子不太情愿地抱起。

出了祠堂,背后传来金世风的声音:“慢,可遇见有女娃?”

乙子:“女娃遇见的多,男娃就这三个。”

金世风所言不是这个意思。

甲子白了乙子一眼,替他回答:“大长辈放心,这次的女娃,都送去茗香茶园阿香老板娘那里了。”

金世风:“嗯,那就好,你们下去吧。”

金家无生门头条家训:男女不能同养。因此,捡到女孩后,一律送去女工多的作坊:纺织坊、茶园、脂粉坊等。

作坊的女老板也乐意接收,因为女娃十分听话,大的十岁,小的六岁,就可以开始干活,只管吃穿,还不用发月银,花不了几个钱,比招工人划算。一直干到二十四五岁,让其出嫁,还能再收笔聘财!

男娃带回无生门,从小亲自养到大。

人对吃苦得到的东西,总会莫名珍惜,舍得放弃,仿佛放弃了就是不值。

因此,“父亲们”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抱有深厚感情;同理,在交互间,孩子也形成对“父亲”的爱与服从。

有了根深蒂固的服从与权威,摆布起来就方便了。

无生门的立门精髓:“以仁治下,以孝敬上”。

整个没有血缘的无生门,以强行构建的亲情为联合剂,形成了一个大家族,以恩促威,以思促行,办事效率极高、极度忠诚。

无生门有两本家书,世代相传:《家训》,《家思》。

一本写对错误的惩戒。一本写写敬长辈、亲兄弟的伦理,以及奉敬亲长的故事。

经十余年的洗脑式教育,里面的思想植入了每个门人的血液。

收养的弃子越多,总能碰上几个天赋异禀的。

无生门便让他们改名换姓,送其入仕入商,商可利仕,仕可利商,从而收敛钱财、搅动风云。

百年累积,不知不觉间,无生门已在普天之下织就一张大网。从吏部尚书,到天子脚下的商会会长,都是他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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