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三子离开祠堂,前一秒还慈眉善目的金世风,后一秒便收起笑容,回到房间,拿上银票、绳勾、干粮,准备出门。
到出口处,守门老人打招呼:“大长辈,又要出门啊!”
金世风恢复笑的面具:“是啊,有要紧事,烦请开个门。”
“带上两个小子吧,安全些。”
“大哥是嫌我老了呀!”
“哪儿能啊,老头子不是担心您嘛!”
“放心吧,我这把骨头硬着呢,过两天就回来了。”
石门开启,“老猴子”终究是猴子,金世风拉住山口的勾绳,矫健蹬着石壁往上走。他在树尖飞跃,有时徒手,有时甩出绳勾住远处的树,搭成绳桥滑过去。滑稽的是,他身后,几只真的猴子在模仿他的样子。
入夜时分,金世风终于走出大山,来到一处茶园,灯笼照亮了牌匾:茗香茶园。
夜深人静,茶园里黑黢黢,只有两处亮着灯。一处在西边,有女孩们的嬉笑声、婆婆的怒骂声——那是收养女娃的大通铺。另一处在东边,很安静,是寡妇老板娘乔阿香的住处。
金世风拐去东边,翻墙进了院子,推开房门进去,烛火映照出床上曼妙的身躯。
金世风迅速放下包袱,急不可耐地爬上阿香的床,掀开被子,整个人从背后抱了上去。
一句令人酥麻的娇嗔:“老死鬼,又来了。”
“想你呀。”“嗯……别动,别动。”
床开始晃动,带着屋外老茶树在月光下晃动。
第二天,晨光映在窗户纸上,金世风醒了,伸手一探床上没人。起身,见屋子里没人,便推门出去。
院子里有棵三米多高的古茶树,阿香站在下面,正支起小炉子熬粥。浓粥咕咚咕咚,阿香摘下矮处茶叶丢进粥里,院中瞬间茶香四溢,引得金世风深吸一口气。
茶山茶气滋养下,三十余岁的阿香风韵正盛、身材姣好。
金世风瞧着春色咽口水,在这里,他不再假装成和蔼的大长辈:
“听说,又给你送女娃来了。”
“是啊,好几个,都快养不起了。”阿香说。
“你还养不起?这些女娃不要钱,哪个不是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每天采茶炒茶,哪里谈得上盆满钵满。若能挑些姿色不错的,卖去青楼,那才叫盆满钵满呢。”
“你敢!青楼是非多。若惊动了官府,查到你头上再牵扯出我,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是总夸嘴,说家里出了多少达官贵人吗,还怕区区县官?”
“哼,见识短浅!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都不知道?”
“行了,我知道了,说个玩笑而已。”
“阿香啊,你该知足了,往别处送女娃,人家可是给了钱的。”明面上是送养女娃,实际上是买卖女娃。
“我是没给钱,你也没吃亏啊。”阿香眨眨眼,暗指二人夜里之事。
“嗯,是没吃亏。”金世风心领神会,上下打量阿香的身体,像打量一件货物。
突然,院外有人急切呼喊:“老板娘,您快出来一下,府衙的来人了!”
阿香放下饭勺:“府衙的来了?今年山林税银已经收过了,他们来做什么?”
阿香出去应付官差,金世风好奇什么事,便去贴着院门偷听。
府衙的:“县老爷吩咐我们收人丁税银,每人一年二两白银。方才你的工人说,这里添了几个女娃,也要上税,一个不能少!”
阿香:“什么?官老爷,从没听说要收人丁税银啊!我的山林税银,每年可是头一个交的。”
府衙的:“我说人丁税银,你扯什么山林税银!少废话,快交钱!”
阿香:“官老爷明察,那几个女娃不是我的,是人家丢来这山口,我好心抱养的。工人可以作证,怎能要我交税银呢?”
府衙的:“人在你这儿,你不交谁交!除非,你把丢女娃的人找来,让他们交!否则,今儿这税银,你是交定了!”
一声拔刀的声音传来,门后的金世风退了两步。他吃不准阿香会不会供出他,于是迅速翻院墙跑了。
这边,阿香没办法,只能交银子打发走衙役。回到院子里,只看见两碗茶叶粥,金世风不见了。阿香生气跳脚,这女娃收得亏本了!
回到深山后,金世风心想:收人丁税银,捡来的女娃谁还要?难道送女娃还要倒贴钱?这等于断了他的一条财路啊!
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写信给当大官的养子——林康胜。(林康胜原名金辰子,是金世风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天赋异禀、出山入仕,官至吏部尚书)
信中如是写:
“我儿康胜,近来身体可好,衣可穿暖?为父一切都好,无需挂念。
为父一生,心系世人之苦。听闻朝廷下令,征收人丁税银,此可为真?
百姓生活艰辛,终日劳作,只求果腹。若添人丁税银,必致弃婴遍地,人间疾苦。
儿居庙堂之高,应体察民间之情,宜劝说圣上,取消人丁税银为好。”
飞马传书,远在京城的林康胜读完信,深受感动。根深蒂固的教育,使他深信父亲心善,果真为黎民百姓考虑。
他抚摸腰间象征无生门的“生”字玉佩,想起父亲交付玉佩时的话:离家之后,切记家训,以仁治下、以孝敬上。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完成父亲的心愿。没想到,这个决定如同蝴蝶煽动的翅膀,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次日一早,林康胜乘轿去皇宫政事右堂。左堂是开封府、大理寺、兵部、工部等议事之处;右堂是户部、吏部、盐铁司等议事之处。
林康胜到的最早,等候同僚时,他再次抚摸腰间“生”字玉佩,提醒自己的使命。
第二个来的,是户部尚书李保佑。二人关系不错。
林康胜拉着李保佑坐下,压低声音,谎话脱口而出:“李兄啊,人丁税银的政令发布后,听闻民间多了许多弃婴。这事儿,你怎么看?”
李保佑不知所云:“弃婴?没听说啊。你听谁说的?”
林康胜立马扯了个谎:“呃……我家门生昨日回京,听他说的。他回了趟岭南老家,在路上的见闻。”
李保佑没听说这个情况,不太相信的样子。
林康胜见状,紧接着说:“哎,想来也合理。你我为人父母官,心里自然知道百姓不容易。增收人丁税银,有些贫户养不起娃,除了丢掉,还能怎么办?”
李保佑:“话虽如此,如今,前线要充军资,只能暂且多收税,要不然钱从哪里来?”
林康胜:“可是,前线虽守住了,内里却饿殍遍野,恐怕对圣上威名不利啊。”
李保佑急忙压住林康胜的手,左右看了看:“嘘!林兄!圣上威名,岂是你我可以议论的!再说,征收人丁税银的政令已下,岂能朝令夕改呀!”
林康胜心想,父亲的亲笔信,加上我出面游说,让左玉清兄弟出钱是件易事。可是,保佑说的有理,朝令岂能夕改?
这时,另几位袍泽进来。议事开始了,此事暂时搁下。
几位尚书围坐长桌对面,副手们抱来大叠公文,分放在对应尚书前手,旁摆笔墨纸砚。副手拿过公文,先记下封皮来源和编号,然后递给尚书审阅。尚书审阅后,在公文内批注、封面上画个勾,交给副手记录批阅结果。如此,一本公文处理完了,继续下一本。
纸张翻阅声中,林康胜朝李保佑倾斜,小声说:“李兄,刚才的事,我不过随口一说,你知我知就行了。”
李保佑低声回:“放心吧,你我相识多年,这样的事情,我有分寸。”
思索之中,林康胜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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